第五章 逐客 崔秀娥虽然成了阶下囚,但毕竟是一岛之主,余威犹在,群雄也没有人敢为难 她。她一个人住在一间洁净的房间,她看见独孤劫余一点不吃惊,笑道:“你是来 问有关魔龙教主的事情。”独孤劫余点点头,道:“以你的身手,怎么会给人生擒 活捉?我不太明白。” 崔秀娥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明白。在这世上竟然还有武功这么高的人,我 这一生爱打架,从没有服过谁,什么公孙楚也好,姜云也罢,都别想让我说一个‘ 服’字。可这个人,唉,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人,他的身手快得难以想象, 他的武功高得实在可怕。” “你服?” 崔秀娥点点头,道:“服啦,不能不服。他确实比我强。我看你也不是他的对 手,你的师父也不是。或许有一人可以,只要他使出破刀诀的最后十式。不过,他 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独孤劫余道:“你是说姜云?”崔秀娥点点头,独孤劫余道:“江湖传闻姜云 已死,死因五花八门。他是怎么死的?”崔秀娥一脸茫然,幽幽地道:“怎么死? 只有他自己知道……”独孤劫余见她茫然不语,便不再问,道:“你说魔龙教主在 这船上吗?”崔秀娥摇摇头,道:“也许在,也许不在,我不知道。魔龙教主,神 通广大,无所不知,无处不在。我怎么会知道?” 独孤劫余见她也念起那咒语般的话,微微一惊,道:“你们破岛和魔龙教这么 多年的恩怨,你难道对这魔龙教主一点也不了解吗?”崔秀娥眼神灰暗,一片凄苦, 道:“了解?据说魔龙教主历代教主都是神人一般的人物,破岛能对付他的只有破 刀诀的最后十式,近乎同归于尽的十式。破岛已经没有其他人会破刀诀了,破岛的 灾难恐怕已经不远了。” 独孤劫余替她难过,似她这样的人,不到绝望是不会说这样的话。他忽然道: “举起你的手来。”缓缓地拔出的寒光冷艳锯,精光四射,那是号称武林十大神兵 之一的六十多斤的宝刀! 崔秀娥不为所动,道:“你想为我砍断这些铁链?不用了,该断的,自然会断 的。”独孤劫余摇摇头,叹口气,还刀入鞘。 忽然,船头有人大叫:“发现魔龙教主了,发现魔龙教主了!”独孤劫余脸色 一变,快步赶去。这次死的是银剑赵延宕。 其时,天已渐明,晨光渐露。只见众人前面一人站着烈风之中,那人穿着一件 黑色披风,披风猎猎作响。那人一身铠甲,发着闪闪的金光,头盔下面还戴着一块 面具,面具上面刻着一条黑龙。 魔龙教主! 每个人看见这个人时,心里都不禁为他的神秘而感到一股寒意。没有人看到他 的脸,他甚至连眼睛也隐藏在面具的下面,任何人对他都是一无所知。这世上什么 样的事物最让人可怕,那就是人们对它完全不了解的事物!这魔龙教主仿佛就是让 人无法了解他。童叟和老孩如见天神,俯身拜倒。那魔龙教主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在颤抖。对,魔龙教主在颤抖。堂堂魔龙教主在害怕吗?没有人敢这么想, 他的颤抖反而吓得许多人退后几步。他在施妖法吗?大多数此刻心都是这样想的。 他不可能害怕,因为他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魔龙教教主。 汤火海没有害怕,作为一帮之主,一船之首,此刻他必须战出来。汤火海道: “阁下便是魔龙教主?你一直潜伏在这船上,所谓何事?”魔龙教主没有回答,身 体进一步颤抖。群雄里面又有不少人往后退。汤火海冷冷一笑,道:“别人都道魔 龙教主无比可怕,汤某却看未必。今日汤某愿以一对肉掌会一会阁下的盖世神功!” 魔龙教主似乎不想说话,就站在那里,不知道他是心慌、身冷,还是真的在施 法,身体不停地颤抖。汤火海大喝一声,一掌飞拍过去。魔龙教主轻轻一闪避开, 这一下身手却是一般。汤火海再次进招,魔龙教主不得不还招。一连几下,船上众 人的表情有了很大的变化,原先退后的人渐渐地又围了上来。 众人虽然觉得这魔龙教主武功的确不错,可也只能用高手来形容而已,不见得 有什么出奇之处。慢慢地,众人开始在旁边大声鼓噪,因为人人已经看出来,那魔 龙教主已经处于下风。而且不消多久,汤火海肯定可以把他生擒活捉。 果然,魔龙教主已经在汤火海的掌风笼罩之下,整个人已经进入来汤火海的控 制之中,成了瓮中之鳖。猛可里,汤火海的巨掌“蓬”的一声,如巨木相撞,打在 魔龙教主身上。魔龙教主的身子直飞出三丈之外,眼看就要飞出船去。 这时候,人影一闪,独孤劫余和雪山侠叟双双赶至,一左一右,挟住他的腋窝。 雪山侠叟骂道:“怎地这般不中用?”独孤劫余笑道:“肯定是个冒牌货。”童叟 骂道:“何方小贼,敢冒充教主?”“托”的一声,那面具掉在地上。众人一看他 的庐山真面,却是衡阳铁扇书生韩白驱。 “是你?”“是他!”“好小子,一直以来装神弄鬼的人是你!”群雄如沸腾 的水,纷纷大骂。韩白驱口角流着鲜血,忽然大叫:“我不是,我不是!”汤火海 冷冷地道:“赵延宕是不是你杀的?”韩白驱道:“是,不是……”汤火海道: “你假扮魔龙教主到处杀人,日前你被赵延宕揭破与姜云有过瓜葛,所以你要杀他 灭口,是也不是?”韩白驱道:“是,我是恨死赵延宕,巴不得杀死他,可是…… 我也不想杀他,谁叫他看见我穿成这样。”汤火海道:“原来赵延宕撞破你的你假 扮魔龙教主,所以你杀他灭口。” “不,不!”韩白驱使劲摇着头,道,“我没有假扮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穿成这个样子,一觉醒来便是这个样子,刚好那赵延宕进来,我只好杀他,我真的 不是魔龙教主。”尽管他拼命地为自己辩护,可是已经没有人会相信他了。有人在 叹息:“韩公子啊韩公子,既然做了,就承认吧。难道要等我们死光了,你才肯承 认吗?”也有人大骂:“还跟他说个鸟?乱刀砍死算了!” 韩白驱“咚”地一声跪下,哀求道:“汤帮主,汤帮主,我真的没有做过!” 汤火海叹了一口气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岂可随便跪人?说吧,姜云究竟给了你 什么好处?”韩白驱一怔,蓦然大叫:“是你,是你!”从地上一撑而起,直取汤 火海。 白世文在一旁早已有所防备,见韩白驱发难,大叫:“大胆,竟然敢行刺帮主!” 一剑倏地刺去,正中他的背心。韩白驱惨叫一声,双手犹在空中乱抓,眼睛死死地 盯着汤火海,已然气绝。白世文拔回长剑,又在他身上补了一剑。白世文高声叫道 :“汤帮主英雄盖世,击败韩白驱这个假扮魔龙教主的狂莽之徒,从此我们可以安 心地随他一起直捣破岛,成就不世之业!” 群雄齐声高呼,一片欢腾。 独孤劫余和雪山侠叟对望一眼,冷冷一笑,什么也不说,便往房间里面走去。 汤火海向白世文打个眼色,白世文会意,连忙跟着他们两个。 独孤劫余道:“白堂主,恭喜你们找出凶手,从此高枕无忧!”白世文淡淡一 笑,道:“独孤大侠不必出言讽刺,韩白驱不是凶手。说他是凶手,因他近日形迹 可疑,所以船上很多人是相信的,但有些人还是怀疑的。”独孤劫余道:“原来你 心里也知道韩白驱不是凶手,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白世文叹道:“这番出海, 屡遭挫折,船上许多人畏惧那神出鬼没的魔龙教主,早已士气大损。若还不找出凶 手,只怕就没有敢去破岛了。” 独孤劫余道:“所以为了安抚人心,你们就找韩白驱当替死鬼?”白世文道: “不,假扮魔龙教主的的确是韩白驱,此人屡屡被赵延宕出言讥讽,早已恨之入骨, 是他自己想假扮魔龙教主杀死赵延宕的。”独孤劫余道:“但魔龙教主毕竟还在船 上,你们就不怕吗?”白世文道:“死谁都怕,只是这破岛,帮主无论如何都是要 去一趟的。那就唯有在此船上与那神秘凶手周旋到底。” 独孤劫余道:“但你别忘了一点,我到这条船是不想师父一个人赴义,但我和 他一样,无论如何都是要阻止你们踏上破岛的。” 忽然,汤火海的声音传来:“你们的这颗心真是让汤某放心不下。刚除了一个 魔龙教主,又有两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却是汤火海正好听了这句话,带着一 大群人围住房门。汤火海道:“独孤大侠拳拳之心,让我等提心吊胆,难以前行。 大家共聚一船本应同舟共济,现在既然同床异梦,那只好分道扬镳了。”原来众人 觉得现在“魔龙教主”已除,剩下的独孤劫余两师徒便成了心头大患,因此要来逐 客。 雪山侠叟笑道:“要人多欺负人少吗?老头子好久没有打过群架了,今日不妨 一试。”转头对独孤劫余道,“徒儿,今日血战难免一死,你舍得吗?”独孤劫余 笑道:“徒儿上船,便准备和师父死在一起,义字所在,百死何辞?”雪山侠叟笑 道:“好,不愧是老头子的好徒儿!”他两人谈笑风生,浑不把群雄放在眼里。 汤火海道:“两位纵然是真英雄,真豪杰,汤某也不能奉陪。船上死的人已经 够多了,这一场血战我们的赢面固然要大,可最终难免死伤不少。只怕杀了你们两 人之后,我们也没有力量可以攻陷破岛了。” 独孤劫余道:“那你想怎样?” 汤火海道:“船上只有一只小艇,请你们坐上离开。我们的事就不要管了。” 白世文接口道:“帮主这一次进攻破岛,破釜沉舟,不曾准备后路。这是船上唯一 的一只小艇,坚固耐用,保证两位可以回到陆地。” 雪山侠叟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子办事挺周到,不过也他妈的也太小看老头 子了!是吧,徒儿?”独孤劫余笑道:“是的,畏惧强势,临阵退缩,哪有资格当 冷艳锯的主人?”“铮”,拔出宝刀,寒光四射! 冷艳锯!武林十大神兵之一的冷艳锯!众人畏惧这把刀,也害怕拿刀的这个人, 稍微退后。群雄纷纷亮出兵刃,双方对峙,形势紧张。 就像双方静止僵持之际,忽听一把很清脆的声音叫道:“我们破岛的事情,要 你两师徒来管什么?”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身铁链的崔秀娥坐在船头。众人见是 她,有点愕然,崔秀娥继续道,“破岛即使危在旦夕也不须外人插手,外人插手, 对破岛来说可是奇耻大辱。你们自以为有点本事便打抱不平,哼哼,在我眼里和跳 梁小丑没什么区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们给我滚吧。” 独孤劫余和雪山侠叟面面相觑,都摇摇头,别人都不领情,还在这里厚颜无耻 作甚?独孤劫余还刀入鞘,白世文大喜,道:“我马上为你们准备去。” 小艇缓缓地被吊下海去,独孤劫余两师徒飞身跳下小艇,摇橹划水而行。汤火 海和汤敏站在船边,见小艇已经驶出四五丈之远。汤火海突然大叫:“独孤劫余, 麻烦你帮我照顾敏儿!”汤敏猛一回头,不解地道:“爹,你说什么?”汤火海突 然一掌打在汤敏小腹,汤敏整个人直飞了出去。 独孤劫余接住汤敏,平平放在艇上。汤火海爱女心切,始终不想她跟随自己赴 险,同时也相信独孤劫余不会为难自己女儿,这才突然将汤敏推过来。汤敏连声呼 唤爹爹,但巨鲸帮的大船已经渐渐远去。 汤敏不禁痛苦起来,独孤劫余也不去劝慰她。汤敏哭了一会,突然瞪着独孤劫 余道:“我道你是什么英雄豪杰,怎么连崔秀娥的激将计也听不出来?她故意气你 们,是想让你们离开。你们就这样离开,还讲什么义气?” 独孤劫余微笑不语,雪山侠叟不满地道“丫头,你错怪我徒儿了。我们不是因 为被崔秀娥骂才离开的。刚才崔秀娥骂我们的同时,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暗地里跟我 们说:”两位请尽快离开,我得拜托两位一件事,请帮我去找姜云,要他用破刀去 对付魔龙教主!这群人不足为惧,他们上了破岛,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两个听 后,犹疑了片刻,才答应了她。” 汤敏一惊,道:“这么说,崔秀娥是有把握杀死爹爹他们?”说罢,又在痛哭 起来。 过了半日,汤敏不再哭了。看见独孤劫余在思考之中,不禁问道:“你在想什 么?” 独孤劫余道:“我在想那船上谁是下一个要死的人。” 汤敏又是一惊,道:“怎么还会死人?凶手不是已经查出正法了吗?”雪山侠 叟笑道:“韩白驱那点能耐,当不了凶手。”汤敏急问:“那是谁要死?” 独孤劫余道:“除汤火海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汤敏问道:“什么意思?”独 孤劫余道:“师父,追回去看看如何?” 雪山侠叟道:“离开那船大半日,那船都已经走远了。要追的话,我们只好运 功划船了。”两人运功于橹,一股内劲由臂达腕,玩达橹,小艇如一支快箭向前驶 去。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