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石阵奇兵 公孙楚只是冷冷一笑,还剑入鞘,望着崔秀娥道:“崔岛主认为是我暗算你吗?” 崔秀娥当然知道,在自己要发力冲破魔龙教主的气墙的时候,那魔龙教主猛然激发 内力,使得周围的剑受到感应。公孙楚的双剑是剑中之王,特有灵气,因此最先出 鞘,飞到空中伤了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公孙楚在偷袭,但 她明白这是因为魔龙教主无比强大的内力所致。也就是说,她这自诩是古往今来第 一弓箭还是没有能够射杀魔龙教主。 魔龙教主高声叫道:“崔岛主,胜负已分,你应该履行承诺,归降本教才是!” 崔秀娥虽然是当世少有敌手,但对胜负一向看得很轻,拿得起,放得下,要是输了, 当会拍胸口承认。可这次输了,代价却是整个破岛的存亡,她不能认这个输。她知 道此刻破岛众人对公孙楚的“暗算”一定咬牙切齿,气愤之极,籍此哀兵,每战必 胜。倘若自己认输,则士气不振,后果不堪设想。卑鄙也就卑鄙了,崔秀娥一咬牙, 大声叫道:“好你个公孙楚,你打不过你姑奶奶,行此无耻下流行径,真是越来越 没出息了!”一言否认,破岛众人齐声呼喝,群情汹涌,士气果然膨胀起来! 魔龙教主一点也不惊讶,道:“崔岛主不肯承认,这一点早在本教主预料之中。 崔岛主果真要置破岛万千生灵于水火之中,本教主也无可奈何。本教主让你三箭, 已经仁至义尽!”崔大姑其实也看出个中道理,但作为崔秀娥的长辈,她更必须站 在崔秀娥的立场说话,什么江湖规矩、信誉承诺也顾不了,她怒道:“你有种再接 姑奶奶三箭,不过姑奶奶可不会答应你什么!”她是崔秀娥的亲姑姑,语气神态真 的跟崔秀娥有几分相似。 公孙楚冷冷地道:“你这种三流角色,也有资格让教主接你三箭?不自量力!” 崔大姑有心搞局,希望场面越是混乱,就越能遮掩崔秀娥的败绩,当下无比愤怒地 骂道:“好你个拍马屁的臭小子,让你姑奶奶看看你这个魔龙特使又有什么本事!” 纵身上前,抽出随身软鞭,狠狠一挥,那鞭就似一条毒蛇咬噬过来。 公孙楚轻轻一闪,躲过她的软鞭。崔大姑位居破岛四大长老之一,武功确实不 容小看。于是,公孙楚开始拔剑。他拔的是紫龙剑。他的双手剑天下闻名,可他并 不是随便用双剑来对付对手的,除非那是他十分痛恨的人,他想让他死得很惨的时 候。像姜云、独孤劫余这样的对手才值得他用双剑招待,他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一种 尊敬,更是对自己、对自己的宝剑的尊敬。 崔大姑只配他拔一把剑。 崔大姑上前挑战,本是假怒,这回见他只拔一剑,显然对自己有所不屑,却是 动了真怒。手上挥出狠劲,长鞭如雪花盖顶,地面上沙草飞滚,顿把公孙楚笼罩在 霍霍鞭影之中。公孙楚不会去欣赏一个人,他只欣赏自己,因此他脸上对任何人总 是摆出一副傲慢的神态,即便是那个在之上的魔龙教主也得容忍他的这种姿态,这 已经融入他的骨头,他的血脉,和他的生命一块存在着。但这傲慢是一种罕见的自 负,而不是对对手的轻视。任何对手不能轻视,这是他身经百战,却少有失败的一 个重要经验。同样,他并没有轻视崔大姑,只是他坚信崔大姑再强也不可能战胜自 己。所以,崔大姑的每一招他都很认真的对待,他要等她使出最厉害的招数,再把 她击溃。 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每次这样战胜对手之后,他都觉得自己的剑术又有了一次 飞跃,就像把对手的精华吸取得一干二净,给他带来兴奋。对手越强,兴奋就越大。 然而这种兴奋不形于色,就如平静的湖面下的一股剧烈滚动的暗流。 当然,有个人就没有使出最厉害的招数,就把他打败过,他就是姜云。十年来 他常常梦见姜云那只肮脏而黑实的大手,掐住他高贵的脖子上的情景。梦中惊醒, 一身冷汗,犹自怕个不停。现在,他每每想到这件事的时候,都恨得咬出牙血。这 是一种何其之大的侮辱!要洗脱屈辱,对他而言,只有一种方式,要姜云使出破刀 十式之后,然后,杀死他! 在这之前,他要不断地提高自己,加入魔龙教是获得巨大飞跃的最好办法。他 已不计较个人的名声,他知道自己加入魔龙教之后,江湖中一片哗然,不敢相信, 背后讥诮他奴颜媚骨的大有人在。不过,他都不在乎,只要可以杀死姜云,就足够 了!他比以前更加重视每一个对手,因为这是他不可多得的迈向颠峰的垫脚石。 “隆”的一声,崔大姑的长鞭如一道惊飙,把身旁的一块岩石打个粉碎。但凡软兵 器都以快捷阴狠见长,像崔大姑这般将一身功力化于鞭梢,一鞭打出都带有雷霆裂 石的气势,却是十分少见。 旁人均识得厉害,心想被她一鞭打中,那不仅是留下一条血痕,必将印入肺腑、 刻进骨髓,当场暴死。公孙楚当然也知道厉害,他心里也开始兴奋起来,就好似崔 大姑的长鞭不曾打空,鞭鞭都打在他身上一般。崔大姑虽然内力深厚,也渐渐感到 不支。人的内力就好像井中之水,源源不断,不会枯竭,但过度地抽灌也会使得一 时三刻恢复不过来。 崔大姑已经打出三百余鞭,鞭的威力渐减,“喀”一鞭下去,地上那块石头被 打得石屑纷飞。但比之先前一鞭下去,石碎成粉的情形相比,却已逊色得多。 崔秀娥已经看出姑姑不敌公孙楚,公孙楚剑上深深的剑气,逼得姑姑呼吸困难, 脸红耳热。崔氏一族现在除了已远走的孩儿崔扬,就只剩下自己和崔大姑两人,不 管怎样,崔秀娥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公孙楚的双剑只是擦破了她的皮肉,没有 什么大碍。可不等她出手,旁边的吴长老已跳了出去,双掌飞舞,合击公孙楚。 公孙楚以一斗二,一点也不落下风。 魔龙教主忽然大叫:“崔岛主执迷不悟,魔龙教主今日必将血洗破岛!”从盘 龙宝座上站起,劲风吹得他的披风猎猎作响,“所有魔龙圣教的兄弟听着——” “是——”八千教众都已经感到教主愤怒的杀气,齐齐高举兵刃,伸向长空, 齐声应答。魔龙教主那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猛地向前一指,喝道:“杀!——” “杀!——” 八千教众喊声震天,随教主的大手一挥,如猛虎下山般掩杀过来。 破岛这边先前见公孙楚“暗算”岛主,早已气愤填膺,做好厮杀的准备。这会 儿见敌人杀来,都齐声呐喊,冲杀过来。两股人马潮水般涌来,顿将公孙楚三人的 身影融合。崔秀娥的两只扑天隼叫声不绝,也是飞舞双翅,加入战团。一时间,刀 光剑影,人影纵横,石阵前面的空地成了一片血肉横飞的战场! 魔龙教的八千高手,不少还是一方一地的堂主舵主,自是高手中的高手;破岛 的这边的万余子民也是精英中的精英,破岛数百年习武,从不间断,武功代代相传, 自是精益求精,厉害之极。这一仗真是势均力敌,激烈残酷之极。 崔秀娥在后方观战,见魔龙教主尚在盘龙宝座之上掠阵。崔秀娥看着战场的漫 天血雨,不由得感到一阵可怖,让她觉得可怖的不是那八千高手的强悍的身手。比 武功,破岛的子弟是不会输给江湖中任何门派,哪怕是好称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 也不遑多让。她感到的可怖的是魔龙教如何可以把这些桀骜不训的武林高手训练得 像官家军队一般,进退攻守,井然有序。如此一来,自是威力倍增。而自己这边, 不等自己命令,便以冲上去拼命,这一点自是高下立现。古来杀人一万,自损三千。 但纪律严明的魔龙教主杀上破岛多日,自是遇到不少的抵抗,然而损伤却不过几百, 破岛的子民却死伤不计其数。 这番正面厮杀,破岛的人数虽在多数,却讨不了好处。魔龙教众站立当地如同 阵势,首尾相望,互相协助,毫不慌乱。崔秀娥知道,魔龙教在中原明张暗扩,实 力庞大,号称教众数十万。即使这八千高手统统死光,也可以源源不断地输入支援。 而自己这边却无这样的生力军,不能与之比耗。 于是,她命手下鸣金收兵。 破岛的子弟正在忘我厮杀,听见收兵的命令,只好纷纷撤退。但也不少人恋战 不退,自然是被尾追而来的刀剑杀死。 大片人马涌入石阵,忽如一片狂潮遇到拦天大堤坝,被分成一股股涓涓细流, 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魔龙教人马冲到阵前,见万余破岛子弟好似水分蒸发,全 然不见。茫然四顾,却只见石阵中烟雾重重,杀气层层。 公孙楚冷笑道:“区区一堆石头,有什么可怕?跟我杀!”率领一众人等,直 冲过去。忽然之间,一阵乱箭射来,将众人拦在阵前。公孙楚剑光护体,羽箭不能 近身,可也不能再向前冲了。但毕竟还是有一小撮人一头钻进了石阵,进去之后, 便无声息。 众人都停住脚步,静观其变。石阵静悄悄的,忽然,许多黑糊糊的物事被抛了 出来,落在众人中间。众人纷纷闪躲,低头一看那些物事,乃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 头,正是刚才误入石阵的那些教徒。 众人心下可怖,不再往前。却听见崔秀娥运功传音,从阵内说道:“不知天高 地厚的魔龙小丑,擅入诸葛武侯的八阵图者,来时坐船,归时乘风!”回音不绝于 耳,充斥天地。 这时,十六人抬着盘龙宝座抬过来,魔龙教主高声叫道:“崔岛主,就只会这 么藏头露尾的么?”阵中传来崔秀娥的一阵笑声,“这些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烂石头 而已,大教主连石头也怕的话,那就快快滚蛋吧!” 魔龙教主哈哈长笑,笑声中隐含一股愤怒,良久才道:“崔岛主,当真以为诸 葛亮的石阵就可以阻挡本教主的征讨步伐吗?”崔秀娥笑道:“不敢,不敢,大教 主可以进石阵走走坐坐,好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魔龙教主高举手掌,掌势如刀,玄魔手套漆黑如墨,一指石阵,怒道:“本教 主发誓,十日之内,必破此阵!阵破之日,便是破岛灭亡之日,到时破岛妻离子散, 休怪本教主无情!”崔秀娥冷笑道:“好大的口气!那本岛主恭候大驾!” 魔龙教主猛然一转身,披风飘扬,威风凛凛地叫了一声:“撤退!”盘龙宝座 缓缓起驾,众教徒也跟随其后。在离石阵不远之处安营扎寨,虎视眈眈。公孙楚见 无法冲破石阵,心中不甘,冰冷的眼神之中似乎射出一股怒火,熊熊地燃烧着整个 石阵。 扬波大殿在圣山脚下,而扬波大殿就是破岛的最高权力统治中心。破岛实行王 治,自发货币,与世隔绝,本就与海外一国无异。岛内聚集钱粮,祭祀宗庙,一切 财富,一切权利,都在此间。就好似人的心脏,如果这个地方被攻占了,那就预味 着破破岛的失落。破岛的先人早就有所防范,因此把它建在八阵图的后面。 因为是岛内重地,平时这里都是十分安静。现在却不安静。大殿里面聚集了两 百多人,都是破岛里面地位和武功俱高的人。刚刚一战,未有胜负。仗着石阵的威 力,稍微占了点上风,崔大姑笑道:“这石阵伏在这里,胜过十万雄兵!又经过这 么年的改进,便是他们魔龙教百万教徒一齐前来也要他片甲不返!” 陈长老脸有忧色,道:“那魔龙教主发誓十日攻破石阵,若无把握,是不会说 这样的话的,大家不可不小心。”崔大姑大叫:“陈长青,你屡屡扰乱军心,究竟 是可居心?”陈长老道:“崔长老,所谓居安思危,岂能被眼前这点小小的胜利冲 昏头脑?更何况,破岛的危难根本就没有一丝解决。”崔大姑冷笑道:“说得好听, 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怕魔龙教。唉,连姜云那个小子都害怕魔龙教,早早逃出破岛, 也难怪这半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一说到姜云,她就知道自己失口,连忙看着崔 秀娥。 “姜云”二字如尖针刺入崔秀娥的心房,是的,如果现在这里,自己就不会这 么难堪。可他在又怎样?难道让他去用破刀十式和魔龙教主同归于尽,死在自己面 前?崔秀娥摆摆手,道:“姑姑,陈长老说得对,切不可疏忽大意!”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禀报,魔龙教的一队人马正在潜入石阵。崔秀娥眉头一扬, 冷笑地道:“好不识死的家伙!这么快就来闯阵!” “大家听命!” 崔秀娥霍然站起,傲然道:“各位,今日已经到了破岛的生死存亡之秋。咱们 能否看见明年的太阳从海面升起,就看我们能否守住这个石阵!各位世代居住破岛, 生于斯,长于斯,难道心甘情愿把破岛拱手相送吗?苟若如此,九泉之下,有何颜 目于先人相见?” 众人齐声高叫:“保卫破岛,死守疆土!”声音自大殿传了出去,外面也引起 一阵激昂而雄迈的宣誓,人人高叫“保卫破岛,死守疆土!”,声达于天。 崔秀娥环顾四周,顾盼之间,英气逼人!叫了一声“好”,道:“破岛一向只 有四大长老,但今日乃存亡之秋,所以我决定再新添十位长老,合起来一共十四大 长老,共同保卫家园!”殿内一片肃穆,长老的头衔在破岛是无比崇高的。只因破 岛向来风平浪静,所以设置不多。而今崔秀娥一下子又要提拔十位长老,一来笼络 人心,以示恩惠;二来如今正是用人之秋,破岛中武功才略符合长老资格的确实不 少。众人屏住呼吸,准备听崔秀娥要提拔的名单,都希望那上面有自己的名字。 “颜盛、熊得龙、顾都、赵如是、黄云!” “萧舍、马红玉、沈填、霍晓鹰、韩赶!” 崔秀娥一口气念了十个人的名字,虽有不少人没被选上,感到失落。但名单上 的人,却是令大多人心服。十位新长老年龄各异,但均是多年干事。崔秀娥有意让 十大长老建立首功,便开始调兵遣将安排他们潜入八阵图歼敌。排兵布阵完毕,她 道:“十大长老各带本部人马一百,按各自的方位行事,不得有误!我等在此静候 佳音。” “是!”十长老满心欢喜,领命而去。 崔大姑看着座上谈笑风生,指挥若定的侄女,心中甚感安慰,知道此刻能够挽 救破岛的就有她了。兄长在天有灵,也应该瞑目了。而自己虽然是她的长辈,可在 这场危难之中,确实不能给她什么帮助。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坚定不移为她效命, 这样她也无愧于列祖列宗了。 崔秀娥举起酒杯,道:“各位,且饮杯中此酒,捷报马上就到!”众人闻罢, 都是一饮而尽。果然,就听见有人大叫:“报——”一人冲了进来,那人又急又喜, 半晌才道:“盛颜长老于阵中斩敌一百二十一人!” 众人一阵惊呼,崔秀娥似乎并不觉得惊奇,不发一语。那人刚出去,有人接着 冲了进来禀报:“报——,萧舍长老斩敌八十七人!”众人又是一阵高呼。紧接着, 冲进来禀报的人就更加频繁了。 “报——” “报——” “报——” “熊得龙斩敌九十一!” “韩赶长老斩敌一百龄六!” “霍晓鹰长老斩敌七十二!” …… 崔秀娥蓦地打个哈欠,道:“唉,魔龙教这次才进来一千多人,不够意思。我 困了,你们在这里守候战绩吧,我回去歇息了。”说完,不理众人,径直往后堂走 去。 -------- 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