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往事 方临心思既动,哪里还能抱静守虚,脉络中的真气立时浮躁起来。该入的不入, 不该出的反出,膻中真气在进退维谷之中,而丹田气息竟然也开始蠢蠢欲动,其他 三关三窍,七门九气,亦不安分起来——一时间,酸,麻,痛,痒,凉,热,颤从 方临周身大穴传来。方临不知其故,却也知道大事不好,刚想屏心宁气,好好调理 一番,却不料头顶的声音继续传来…… “白洞主……”,李无盐问道:“莫非这和光同尘珠就是山主夫人惨死的罪魁 祸首,却也难怪……” 不料白茂林叹了一声,却咬牙切齿道:“要说罪魁祸首,却不是那和光同尘珠, 而是……丐、朗、中!” “丐郎中!”这个答案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方临只觉得神思一震,心中莫明焦 躁,只盼着白茂林赶快说下去;同时侧耳倾听,恍惚间将纷乱的内息抛诸脑后—— 事后想来,方临自己也觉得奇怪,似乎这丐郎中在自己心中,竟然比性命还重要… … “这……”,显然李无盐也很诧异于这个意外的答案,不由问:“何故?” “唉!”,白茂林苦笑两声,道:“掌令使入山较迟,当真是后浪推前浪,老 朽佩服之致;而这件事不但牵扯丐帮的丐郎中,还牵连到尊使师尊,这个……小老 儿只怕!” “白洞主……”,欧阳子插话道:“李掌令前面不是说过了么,你但说无妨!” “是,是,是!”,白茂林口中称是,却还是眼望着李无盐,并不接言…… “白洞主……”,李无盐幽叹一口气,慢慢道:“您有所不知,若非本座对山 主大业还有用处,只怕现在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这是何故?”欧阳子问。 李无盐答道:“小女子曾铸大错,早已是师门罪人,按照本派规范,应该被废 去武功,逐出门墙……但师尊顾及山主旧情,念我在山主身边还算有功无过,于是 法外开恩,准我戴罪立功,本座这才有机会和诸位洞主在此聚会……白洞主,你现 在该明白了吧,为了山主大业,鄙师尊甚至可以打破门规祖制;而我等刚才也盟誓, 为了山主大业,不惜一切——那么,白洞主,你还顾虑些什么呢?” “是,是!”,白茂林赶忙谢道:“掌令使所言极是,那在下就不在避讳什么 了,言语间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掌令恕罪……” “有功无罪,但说无妨!”,李无盐笑道:“我保证,无论你说了什么,这里 都不会有人记恨,更不会传于二耳;否则,和屈大阳一般身受天谴,死无葬身之地 ……嘻嘻,大家说,是不是!” “是!”,众人恭敬道。 “多谢掌令使!”,白茂林额头不由见汗,道:“说起来,已经,已经……唉! 那时,山主初掌九窟十八洞,年少才高,武功盖世,英姿勃发……而那是令师和令 师伯也刚刚师满下山,正当妙龄,美貌绝伦……” “师伯?”李无盐疑惑地问。 “正是!”,白茂林回道:“掌令使也许不知,您的确有个师伯,姓孟名秋, 当时人称俏芙蓉——那日,唉!山主于令师伯偶遇于泰山之巅,竟然双双……若非 如此,令师伯也未必会死,令师尊也不会……” “什么?”李无盐惊问:“你是说我师伯,俏芙蓉孟……秋是被我师祖所…… 杀!!” “不不不!”,白茂林慌忙解释:“掌令使误会了,实情并非如此!——令师 门仙云……仙云北派,源自南海,其门规戒律本与中土不同,这也是常情。南海的 仙云派寂寂无名,其间如何,在下不得而知;而仙云北派初入中原便力压武林,名 盖江湖,小老儿如雷贯耳,敬仰之至……贵派从来只招收女徒,从小教养,非才貌 并举,色艺双绝者不能得其真传;而您想必也知道,贵派宗主选择继承人的方式, 更和其他门派大相径庭,并非由宗主指派,传功授印,而是选派两个最出色的弟子, 命她们下山去完成同一个艰难的任务,互相竞争,彼此较量,先得者便是下任宗主, 后者……” “够了!”,李无盐忽然厉声喝道,缓了缓又道:“这些是本门规范,就不劳 白洞主详考了吧!” “是是是!”,白洞主道:“在下知罪……当时,尊师和令师伯下山,本是奉 了师命,有所为而来;可谁知令师伯见到山主之后,竟然……竟然无心再和尊师争 胜,意图违师命不遵,宁可被逐出师门,被师尊追杀,也要和山主他……他……” “哼!尤物移人!”,李无盐不屑地哼了一声,吓得白茂林不敢再说下去,直 到李无盐命他继续。 “正巧,当时传闻在闽中一个叫桃花坳的地方,发现了和光同尘珠的踪迹……”, 白茂林继续道:“于是令师伯便随着山主匆匆赶去——那时他们并无名分,而且老 夫人本来也不同意此事,但无奈于山主的软磨硬泡,赌誓盟咒,老夫人终于还是勉 强点了头——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称她作”山主夫人“的原因,可谁知后来……” “后来如何?”欧阳子问。 “后来在桃花坳,非但没有找到和光同尘珠,山主也被不知名的毒蛇咬伤……”, 白茂林叹道:“说也奇怪,那毒蛇貌似普通的无毒蝮蛇,可偏偏毒性剧烈,山主瞬 间便手足僵硬,气息凝滞,无法自己运功化毒,非但如此,那剧毒就连擅长用毒的 仙云北派传人也没有见过,更不知如何化解。” “原来山主便是这么中的毒……”,李无盐这才恍然:“只怕要不是遇上了我 孟师伯,山主他也坚持不了如此多年!” “正是!”,白茂林道:“危急之时,正是贵师伯用口吮出了山主伤口中的大 半毒血——可不料这毒厉害至斯,还没等贵师伯将毒血吸尽,她自己便告中毒,无 法动弹。好在此刻山主已经能够运功,于是暂时护住心脉,不顾自己体内的残毒, 运起‘移宫换羽’的绝世功法,为贵师伯解毒——可那蛇毒古怪非常,要想化解, 绝非一日两日之功,而坳中一片茂林,虽然人迹罕至,野兽禽鸟却多——于是山主 招来小老儿和当时薛掌令,由我来护法,而薛掌令在一个时辰之内挖了一个地穴, 于是山主将贵师伯抱入穴中闭关疗毒。并在进入前命令我等,擅入方圆百米者,杀 无赦!” “既然如此,那和丐郎中何干!”,欧阳子听毕,好奇问道。 方临在回音洞之中,也正想着这个问题。 “欧阳兄弟切莫心急,小老儿就要讲到了……”,白茂林道:“一连七日,我 和薛掌令不眠不休地守在地穴之旁,渴了喝坳中山泉,饿了就些干果,而所有闯入 百米内的禽兽,都被我们猎杀,烤熟后送入了地穴。如此这般,七日来也没出什么 差错。可就在薛掌令估计着山主的闭关已经到了最后关头的时候,坳中突然出现了 百十人,个个身具武功,有些还是高手,不由骇得我等面无人色!” “是丐帮?”李无盐问。 “非也!”,白茂林道:“是十门派的人,除了尊师和丐郎中之外?” “十门派?”李无盐恍然似的点点头,却又问:“我师父怎么会和丐郎中在一 起,他们又怎么会被十门派追杀?” “李掌令果然聪慧过人……”,白茂林道:“贵师尊当时确实是被十门派追杀, 但丐郎中却不同;相反,正是他带领着十门派一帮匪类,在劫杀贵师尊,唉!当真 岂有此理!” 李无盐点点头。 白茂林继续道:“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贵师尊侠肝义胆,果然是女中豪杰, 巾帼英雄。她在下山后,发现那十门派一群衣冠禽兽干出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于是 抱打不平,以仙云派的毒药,对他们加以小小的惩戒。可那丐郎中莫应杭——当时 他还没有加入丐帮,人称‘不二郎中’,和‘潇湘公子’,‘一斗酒仙’,‘吹箫 客’合称”鲈鱼四痴“,在江浙一带,名声也是颇大,甚至山主和老夫人也起过招 募之心,但由于不知他们来路,甚至连姓名家世也查不出来,所以最后只好作罢— —可谁知这个丐郎中莫应杭,自持医术高明,不但善恶不分,是非不辨,而且助纣 为虐,一个个解了十门派一干人等的毒;贵师尊亲自上门和他理论,他非但不听, 反而率领十门派之人四处追杀贵师尊……贵师尊一人难敌四手,虽然让那些围追堵 截她的人吃了不少苦头,可是最后还是中了丐郎中的诡计,显些被那些歹人擒获; 贵师尊逃出后,知道以一人之力,只怕难以脱身,于是便到桃花坳来向师姐和姐夫 求救,只可惜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师姐也是自身难保……” 方临听到这里,更想起了当初丐郎中给自己讲的故事——一场大火,让丐郎中 最终积错难返,注定悔恨终身,也使他性格大变,发誓“我不乞人,人必乞我”, 从此要“既治人病,又治人心”,再也不轻率地,不问是非黑白地为人治病疗毒… … 只听白茂林又道:“那日,山风很大,在山林中呼啸好似凄厉的哭声。而贵师 尊径直向桃花坳奔来——桃花坳本不大,只是一个小小的山坳,虽然以桃花为名, 却连一株桃树也没有,这里山深林密,野兽毒虫又多,本来是人迹罕至的,但却盛 产一种解毒的草药,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贵师尊才会对这里如此熟悉;也可能 因为这个原因,丐郎中才会找到这里……唉!总之,天无造化,命有定数,却惹出 这么多事儿来!” “那其后如何?”李无盐问道。 “我等奉了山主的严令,自然不能放一个人进来……”白茂林惴惴道:“那日, 是薛掌令拦下了贵师尊,本来他要是告之实情,也不会闹到后来的地步——可是大 家都知道,在我们九窟十八洞,将山主的行踪泄漏给外人,无论本意如何,对方是 谁,更无论结果如何,一律视为谋逆大罪,更何况是山主中毒闭关的时候——所以 也难怪薛掌令不让贵师尊进入桃花坳,更不告知山主和令师伯的所在;只是他本来 应该好言相劝,可谁知他们竟然吵了起来。为了以防万一,我当时正在用枯枝败叶 将地穴的入口掩盖起来,是故没听到他们因何争吵,更无法前去劝阻,使得贵师尊 受到了冒犯,现在想来真是惭愧之极,还望掌令使见责!” “白洞主忠心护主,何罪之有……”,李无盐笑问:“后来如何?” “后来……后来……”,白茂林犹豫道:“后来他们……就动了手,薛掌令护 主心切,一个不小心,变将……将贵师尊给……打伤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