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门规 山洞里的日子,没有黑夜和白天。 昼夜消失,似乎让方临感到时间的停顿不前,然而胡须和头发的增长却又不断 提醒着他——岁月如梭。 在这个“回音洞”里过了多久,方临无法给出具体的天数。他仅从李无盐一伙 人的口中听来,大概是三四年的光景。三四年有多长——方临也曾计算过:一年多 少个月,一月多少天,一天多少时,多少刻……然而数到后来,方临只有苦笑,数 字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如果当真要算计,每天清晨,他还是可以听到鸟儿的歌唱; 每日黄昏,如果没有大风,他也能从潺潺流水声中分辨出是哪些小动物在夜色中觅 食……没有黑和白的分界,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冷和热的区别,但四季交替。 如果要记数,只怕现在山洞墙壁上便满是刻痕,但方临没有数,也没有记,所以山 洞依旧…… 时常,方临提醒自己,这里的食物还有很多,暗河中有生生不息的鱼儿,木材 上因为老朽,也生出了层层迭迭的蘑菇……如果他愿意,他甚至以为,他可以在这 里待上一辈子…… 为什么不呢?方临曾问自己:山洞中又有什么不好,这里没有严寒,酷暑;没 有凄风,厉雨;没有野兽,也没有陷阱;没有奉承,也没有欺诈,没有喧闹,没有 打杀,没有刀剑,没有毒药,没有危险,更没有烦恼……比起外边,这里岂非乐园 ——方临曾一次次告诉自己,即便自己今后再也无法出去,那也是件很好的事情, 记得爹爹曾经说过:世道狰狞,人心险恶——想想丐郎中和琅琊子的死,岂非正是 爹爹这句话的佐证。 只是,爹爹还说过:男子汉当志在四方——每当想起这句话,方临的眼神不由 黯然,现在志在四方固然可以,但要想身在四方,却是难上加难——于是,每当这 个时候,方临更加提醒自己:其实他是不想出去的…… 今日清晨,就在李无盐和她师尊走后,方临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困倦,于是 他睡了一觉——山洞中的生活的确安泰而自在,没有太阳和月亮的干扰,方临自不 必查更听鼓,困了便睡,恶了便吃,只是有时他发现,困倦和饥饿总是来得如此缓 慢,几乎让他忘却了曾几何时,自己是必须每日必吃三餐,必睡足一夜的。 “莫非是,长大了?”,方临有些疑惑,又有些明了,他渐渐明白,为什么和 爹爹一起流浪时,爹爹总是在深夜难以入睡,又总是将仅有的吃食统统塞给自己— —原来大人是难得困倦,难得饥饿的…… 可是细想起来,又似乎有些不对,丐郎中每天夜里也要休息,他岂非也是大人 ;而爹爹如果不是因为饥饿,他为什么会如此消瘦,又为什么客死他乡…… 方临想了想,终于没有答案——于是,他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听到有声音从头顶传来——脚步声,又是李无盐。 方临没有惊讶,因为从今晨的对话中,他知道要在这里举行什么承续典礼,应 该是有人要继任掌门吧!方临想,他曾经听丐郎中说过,掌门就是门派的领袖,就 像家族中的族长;而门派和帮派不同,他们是练习同一种武功的一群人,也想家族 的兄弟姊妹一样亲密无间。 但不同的是,这次,又多了两个人。 “无盐……”,声音想起:“让玉儿进来吧,银儿,你也进来吧!” “是师尊……”李无盐回答到。 轻盈的脚步声,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走来,方临想,他们走进的应该就是剑窟的 废墟,然而,剑窟坍塌后,只怕所有的机关暗门都已经被埋在了巨石瓦砾中,要进 入的话,似乎只有爬上洞窟的顶端,然后从洞顶的裂隙处翻进去,然而听她们进入 的脚步声,清晰而富有节奏,不缓不急,丝毫听不出任何异样,轻松得好似散步。 也许声音的来源是另一个隐秘的山洞,方临想,就像那个冰洞,这也是有可能 的。 “玉儿,来,你跪在这里……”,李无盐的声音响起:“你就是银儿吧,你跪 在玉儿身边,但你们不要张望,接着,等待师尊的命令……” 玉儿和银儿等待着,在山洞中“听”热闹的方临也等着,山洞中的日子空虚寂 寞,一个月只有一次听到人的声音——那是李无盐一伙人的密会——可惜那样的声 音并不好听,声音的内容也远非有趣,不过,今天想来会有些趣味。 方临这样想,他竖起耳朵,好奇地听着。 然而,没有声音…… 有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 若非方临的确从梦中醒来,他会以为自己还在做梦;若非他的确听到有人上山, 他一定以为又是自己孤身一人。但,方才明明就要开始的典礼,却突然间归于静谧, 没有一丝先兆,没有一点声音,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方临闭起眼睛,他努力的听, 可还是没有半点声音传来——这太诡异了,山上的四个人明明在那里,想必李无盐 是站着,叫做“玉儿”和“银儿”的两个跪在下边,而她们的师父自然端坐在上, 但为什么她们都不说话——方临感到诧异,同时似乎一股妖异的氛围正在那里弥散。 “啪嗒”,终于有声音传来,方临听到了一滴水声,在落地的一瞬间破裂,发 出细微而清晰的响动,终于将静寂打破。 “无盐”,师尊的声音终于随之响起:“你越来越不济事儿了!” “是,师尊!弟子只是记挂着……”,李无盐的声音里有些惶恐。 “不用解释了,你退下吧!” “是,师尊!” 脚步声响起,想必是李无盐退了出去,方临一直追随着那脚步声,李无盐退得 很远。 “无心者是无畏的……”,师尊道:“你们的师姐用心只怕有些深了……” 没有人回应,似乎她在自言自语。 “不错,你们应该知道这是‘心魔粉’,无嗅无味,也没什么毒性;吸入它们 的任何人,只要心情平和,气息稳定,既不焦虑不安,也不紧张畏惧,哪怕吸入得 再多,也不会有异样;否则的话,也只是口渴燥热,肤痒多汗,算不得什么毒药。 我将心魔粉扬在周围,不过是为了保证在我们说话声音可及的范围内没有其他人, 即便有人偷听也可被发现,如此而矣,所以你们不用惊疑——另外,今天是你们师 姊妹第一次见面,本该亲近一下,为什么特令你们不准开口说话,不准互相窥视; 身上穿着的服饰,头上蒙面的黑纱全都相同……事实上,你们现在看起来没有任何 差别,即便你们脚下踩的短跷长短不一……我想,这样做的缘由你们都是了解的, 如果是,就点头;否则……” “这很好,今日之前,虽然你们互不相识,但你们是姊妹……”,师尊淡然道 :“但从今而后,你们就是对手了,或者说——是敌人。胜利者就将接替我的位置, 成为仙云毒派的掌门人;而失败者,将从一切麻烦和危险中解脱……我必须说明, 一切都是公正的,你们选择你们喜欢,和力所能及的结局——平心而论,这两个结 局都很好,所以,做选择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你们,是你们的喜好,你们的能为… …” “你们也许奇怪,这和中原大多数武林门派不同!”,师尊道:“的确,现在 我将告诉你们缘由……” 玉儿,银儿,包括方临在内,都静静地听着。 “大约两百年前,我们仙云毒派从仙云派分离出来。仙云派据说位于南海一岛, 遥远闭塞但武学高明,甚至有人传说那曾是作仙岛,武功根传自仙人——暂且不去 理睬那些无稽之谈,仙云毒派的确是仙云派的一个分支,但仙云派以及他的所在, 并无一人知晓,何况已经时隔两百多年了,那个门派兴于不兴,在于不在,武功是 否依然流传,也是个未知之数……当然,如果你们中的一人成为掌门后,愿意去寻 根求缘,也无人会加以阻拦……” 师尊说到这里,看了看跪在下边的玉儿和银儿,又道:“我派创始祖师,名为 妙姑,却也不是个道士,真实姓名无人知晓。她从南海孤身一人来到中原,本来羡 慕中原武林昌荣繁盛,亦想历练其中,广大门庭;但中谁料原武林却让她无比失望。 各个门派鳞次节比,或小而杂乱,没有真才实学;或大而不当,霸据一方。小帮小 派也就罢了,为善固然乏力,为恶也不足虑;而那些大帮大派,自称名门大派,为 了争强好胜,追名逐利,不分良莠,广收门徒;不加约束,任其横行,他们凭借帮 派的势力,仗着武功高强,持强躏弱,仗势欺人。作弟子为非作歹,作师父的居然 不闻不问,自顾自的逍遥,修行,避世厌俗,活享乐人间……如此一来,弟子成为 师父,师父再收弟子,门派固然越发壮大,势力固然越发强盛,但武学凋零,门风 败坏,江湖间不见正气,一片颓风扫荡……” “我派祖师失望之余,亦想改变这种状况,于是她重振精神,于万难中开创了 仙云北派……为了防止弟子争强好胜,追名逐利,于是她一身只收了十个徒弟,九 女一男,可谁知那唯一的男徒,居然在下山三年后成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 大盗’——祖师于是亲自下山,按门规将自己的弟子正法,更规定,从此仙云派只 收女徒,不收男徒……” “传自南海仙云岛的门规规定,一代弟子中,只能选择一人接任掌门,授徒传 功,其余弟子都必须退出门墙,以防门户之争。然而,南海岛屿之上,所居都是渔 民,练武不过为了强身,并无更多利害宗派之争;更何况岛上人少,授徒少则一人, 多则二人,那也是为了预防天灾人祸,夭折其一。而据说祖师妙姑的师父,也是因 为妙姑及其师兄太过接近,以至无法取舍,这才让祖师远赴中原——然而祖师这一 代,门下有九位女弟子,江湖人称‘仙云九子’,她们武功高强,且各有所长,其 中”九子“最美,擅于用毒……” “祖师想将掌门之位传给九子,却又担心其余八子不服,于是她命令九名弟子 各立一派,并可自行收徒,自立门规,五十年后,断其兴衰,择其善者为主,那一 年妙姑四十九岁——于是便有了人称‘仙云九支’的‘仙云剑派’、‘仙云鞭派’、 ‘仙云毒派’、‘仙云乐府’、‘南仙云支派’,‘仙云教派’,‘仙云宗’、‘ 仙云洞’、‘仙子门’……五十年后,祖师百年庆宴,当众丰宣布九子的‘仙云毒 派’为宗,其余八支心悦诚服,随即取消各自名号,归于我‘毒派’……那时,‘ 毒派’已经更替了三任掌门,而‘九子’业已离世” “‘九子’圣师虽然早夭,但她立下的门规却是各支中最严格的。也正是因为 如此,仙运毒派才会能人辈出,传续至今。审视继承了祖师只收女徒的门规,并规 定,每次收徒不能多余二十人,三年内淘汰半数,次三年再淘汰半数,至此仅剩五 人,再三年淘汰三人,留下最后两人。期间亦可招收新徒,但进必有出,可少不可 多。最后二人将奉师命完成相同的任务,完成者即为掌门传人,另一人沙汰;而二 人均未完成,一概沙汰,次年可另行收徒二十人。而前后淘汰的弟子,一概废去武 功,逐出门墙……” “二百年来,这个规则从来没有变过”,师尊道:“但自从我为掌门之后,对 门规略加修补,每次二十人中,我会留下三人,这样,如果前两人都没有完成任务, 我会再收十个弟子,而那幸存的第三人将代我收另外十个弟子,九年后从两方各选 一人,这样,这二人互不相识,也就不会互相包庇,更不会互相残杀,这样,岂非 更加公允——而玉儿,你的师父李无盐,就是当年我留下的第三个徒弟,她有没有 存在的价值,就在于你有没有争夺掌门的能力;而我今日让你和银儿见面,却决不 会让你们相识,目的就是为了今日之后,你们就算于大街之上擦肩接踵,也不会认 出对方。” “虽然,你们中很可能有人将成为仙云毒派的下任掌门,但即便是到了今日, 你们仍然只是一个弟子,既然进入了仙云毒派,就必须遵从掌门的指令,任何违背 都将被视为反叛,反叛者的下场只有一个——银儿,你在我的门下已经八年了,想 必你还没有忘记这些吧,好好想想,师父现在取你性命,有没有冤枉你!……” 随着师尊的话音,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刺耳的破空声;紧接着,“叮”,的一声, 它刺入地面——只是,在方临的耳中,那不是一声,而是三声……其间夹杂者一个 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好轻,好快,确切来说,更像是在飘——方临不知道发生了 什么,只好竖起耳朵听下去。 “‘提云纵雪’……不错,高丰将他这套轻功都传给了你,想必教得很用心; 而玉儿你居然能在毫无先兆的情况下,躲过了我的暗器‘三星在天’,也算你学的 扎实;另外银儿也不错,在为师如此恐吓之下,毫不动心,身形不动,显然早已听 出了暗器的走向;更难能可贵的是,如此瞬息变化下,你居然没中‘心魔粉’……” 师尊的话还在继续,但又是“嗖”的三声,方临不由皱起眉头,他清楚暗器大 概是飞镖一类的东西,似乎也是一种武功,但这位师尊好生奇怪,为什么说着说着 话,就要动武放暗器,难道武功是要这么练的么? 更奇怪的是,这次暗器“叮”地一声落地后,居然再次“嗖”地一声反弹而起 …… “玉儿,你还不醒悟么!”,师尊道,方才她见玉儿居然躲开了她的‘三星在 天’,心中不由有些诧异,于是这次将暗器反弹施用,当然,并非想藉此伤及弟子, 只是料定了她躲避的方向,从而她腾身而起,右手轻抚…… “什么,‘移宫换羽’……” 随着师尊的惊呵,方临听到两人同时落地,一边凝立不动,一边重新跪下,孰 师孰徒,不问可知。 “哼”,半晌,师尊才发话:“高丰的绝学‘移宫换羽’居然你也学到了,他 向你交换了什么……你过来!” “你的脉象……”,玉儿轻轻走上前,片刻后师尊从才到:“奇怪,居然还是 处子之身……” 方临混沌间觉得很奇怪,他隐约明白似乎是师父在查验徒弟的武功,于是觉得 这个师父也是糊涂,居然不知自己徒儿会些什么?而那个“高丰”是谁,方临不知 道,“三星在天”,“提云纵雪”,“移宫换羽”是什么样的武功,方临也不知道, 不过名字听起来倒是好听;而“处子之身”是什么,方临更不明白了,大概是什么 可以“换”武功的东西吧!——方临这样以为。 “高丰——哼,他自己的皇帝梦不作,居然一心教起武功来……”师尊道: “玉儿,你明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为何命令你们蒙面踩跷,不可言语,而你仍然 胆敢违背我的命令,偷偷将它带了进来,这是一枚玉哨吧……” 师尊举起手中粒哨子,玉儿有些诧异,抬手一摸脖劲,果然不见了。她这才明 白,方才师尊切向自己勃间的一掌,根本不是要取自己性命,而是为了那颗哨子, 自己虽然用“移宫换羽”硬是躲开了那一掌,却终于没能保住自己的玉哨…… “银儿姓箫……”,师尊望着玉哨,若有所思道:“所以我给她取名‘银箫’ ;无盐说你姓邵,所以我送了你‘玉哨’这个名字,但没想到你当真有颗哨子,想 必是上山之后得到的吧!” 玉儿摇头 师尊点点头:“是这样,想来你也是一时间忘记了将她解下来,并非有意抗命, 是不是!” 玉儿头上滴出了汗珠,默然片刻,终于摇摇头。 “还算老实!”,师尊道:“那么说,这颗哨子对你非常重要,决不能轻移离 身,是么?” 玉儿点点头,汗滴撒落在地上。 “即便是死,也要带着它死去,是不是……”,师尊的声音转而严厉。 玉儿这次没有犹豫,点头后,抬眼向师尊望去,但师尊同样带着青纱遮面,无 从看清她的面孔。 “哼!”师尊哼了一声,“这玉的质地还不错,想来他的主人相当富贵,莫非 这是高丰送你的,若是如此,我或者可以放你一马,暂不追究……” 玉儿咬咬牙——摇头。 “好!”,师尊叹了一声,道:“倒也诚实,我给你两条路走,如果你非要带 着这枚哨子,那么我现在就可以让它成为你的陪葬;否则,我可以将它还给你,看 在高家的面子上,也可以不追究你的违令,但从今日之后,无论你用什么方法,这 枚哨子决不能再被人看到。如此这般,你自己选择吧吧!” 玉儿的身体有些颤抖,然而她擎住眼中的泪水,伸出了双手。 师尊冷漠地将哨子还在她的手上,看着她是否将之重新挂在项上。 果然,玉儿结过哨子,没有犹豫,将之怀揣起来,向着师尊磕头谢恩。 师尊点点头,又道:“从此之后,这个哨子就不存在了!事实上,虽然银儿从 没有望你一眼,但我清楚,从你进入这个废墟之后,她就发现了你勃劲上的这枚哨 子……所以,当它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就是银儿的宝剑刺入你咽喉的时刻,我不是 恐吓你,即便你学会了‘移宫换羽’,我的银儿还是有这个能力……” 方临在山洞中听着听着,不由被自己的思绪拐带——哨子,玉哨! 记得曾几何时,他也有如此一个哨子,那是——对!那是箫音的哨子,在‘辟 阎山庄’的最后一天,自己在山庄中拣到了一颗哨子,却也不知道是不是箫音的。 而捡起哨子后,自己便被人打昏,然后被送出了山庄,开始新的流浪…… 而那根哨子,此时并不戴在方临身边,他略一回忆,记起是在初遇丐郎中时, 在一家饭庄中将它送给了一个小乞丐,而那个小乞丐也送他一枚虎齿——此刻,方 临用手抚摸着项上串在麻绳间的那颗虎齿,正是这颗虎齿,在他被水流冲到这个山 洞的时候,救了他的性命。若非这颗虎齿,他只怕早已是暗河中鱼儿的食物。 “小乞丐”,方临已经记不清他的姓名,或者他从来没有知道过,“此刻他在 那里呢,他还活着么?” 方临记得的只有,似乎小乞丐是被李无盐掳走的,但一想到“李无盐”这个名 字,方临不由全身战栗。他只是喝了蛇窟中的一杯茶,便中了李无盐的毒手,险些 丢了自己姓名,若非那个叫月儿的姑娘搭救——月儿,是这个名字吧,方临有些不 太确定——但无论如何,自己得救了,可是小乞丐呢,他会有自己这般的福气么? 方临摇摇头,痛苦地抱起脑袋。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