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的解析 夜! 水响依旧,风声却越发清晰……方临枕着手臂,闭目聆听——鸟鸣息止,必是 太阳西落;鼠步细碎,可知明月东升,间或猫头鹰一声嘶嚷,吓破了鼠胆,却扯不 破静夜空虚…… 听着,听着,方临睡着了。 梦中有个女孩对他嫣笑——笑儿?方临心中一堵,却又发现不是!大妹?小妹? 甜美笑容隐约雾中,朦胧远去,方临舞动胳膊,试图将雾气驱散;大步追赶,不敢 稍停。 雾气淡了,笑容好似明月皎洁,方临在梦中好奇地凝望——月儿!! 是她?方临有些犹豫,李无盐的弟子——是她,在蛇窟中将一杯毒酒送入自己 手中;是她,用小车将自己推往阴森地牢;也是她,在途中——方临脸上一阵火热 ——在途中解了自己所中奇毒…… ……她为何要害我…… ……她为何要救我…… ……她为何要对我笑…… 方临有些口干,又有些舌燥,一抿嘴时,唇齿间一丝粘腻…… 月儿从迷雾中走出,低头取下脖颈间一样物事,捧在方临面前。 那是把小巧的金锁,方临接过,不解地望向月儿;月儿不言不语,只是用手指 向方临头顶。方临伸手向头上摸去,除了稀松蓬乱的头发,只有一根玉簪——云娘 的玉簪。 方临取下玉簪,递向月儿,月儿却不接,伸手指着金锁。方临这才发现金锁上 有个小孔。 难道……方临恍然有悟,试着将玉钗插入孔中,果然,金锁应声开启,耀目的 金色光芒从锁中透出。 “和光同尘珠?”,方临失声惊叫,却不知那日夜常伴身畔的宝珠,如何会在 月儿金锁之中。他抬头想要询问,却哪儿还有月儿踪影;低头再看,手上金锁和明 珠居然也无影无踪;而手心中平白无故多了几个字,仔细看来,却是:玉簪同水, 朱王在金……那不是云娘记载在卷帛上,当年薛诚留下的八个字么? 方临不知自己置身梦境,心中惊疑不定,两手搓揉,想要擦去手心字句,却不 料字迹越发浓重,射出金色光芒,刺得他双目痛楚。 “啊……”,方临惊醒,这才发现原是南柯一梦,再查双手,自然无事,只是 在头下枕得时间长了,酸麻不止。 “这梦……怎得如此古怪?”,方临自问,喃喃念着:“玉簪同水,朱王在金 ……金锁,玉簪,明珠,金光……” 方临皱起眉头,觉得甚是奇异,梦中故事原本无稽荒唐,没得来由;可他又觉 得似乎什么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想要捕捉,却又了无痕迹。 “金光……金色光芒……”,方临不得要领,略有所思地提起那夜明珠,放入 满是黄金的缸中——立时金光大盛,俨然梦中情形。 “金光,夜明珠,朱王在金……”,方临念叨着,望着金缸中的夜明珠,忽然, 他浑身一颤:“难道……” “朱王……朱王,合而为一,岂非就是‘珠’字”,方临转而又想,“那玉簪 同水,玉簪?同水……同水?——‘洞’,是了,那是洞字!” 想到这里,方临兴奋地跳了起来,却忘记了头顶尺许即是岩壁——“咚”得一 声闷响,方临摸摸头顶,鼓起一个大包,好在不甚疼痛,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然长高 了许多…… “玉簪洞……玉簪洞!!”,方临方自兴奋,却忽而哑然,“玉簪洞在哪里? 若在月儿金锁之上,金锁现在何处?月儿又在哪里?即便月儿就在山洞中,似梦中 将金锁捧在自己面前;即便能够将金锁打开,里面又岂能是另一个和光同尘珠?如 此如此,即便梦中一切都是真实,明珠美女,在此山洞中又有何用?” 想到这里,方临叹了一声,心道:“梦境终是梦境,当不得真。”,可是转念 又一想:“当日薛诚以‘玉簪同水,朱王在金’八字暗示云娘,必有深意——那时 官军势大,山匪必败无疑,匪首营造此洞,藏匿金银珠宝,以图他日东山再起;而 薛诚哪里知道云娘对匪首竟然日久生情,只道她是被逼无奈,自然望她逃脱。” “如何才能逃脱呢?”,方临顺着思路想下来:“若我是薛诚,如果能够在营 造山洞时作些手脚……” 方临心中一亮,“玉簪洞!——机关!”——这个玉簪洞只怕是当真存在,只 是未必便是在月儿金锁之上,而是…… 想到这里,方临心口砰砰直响。 明珠既在金缸,金光之下,地图从一面岩壁的阴影中显露出来。方临对着那面 岩壁仔细摸索起来!手指顺着阴影得线条缓缓滑动。 “找到了!”,方临猛然停手,指尖传来令人发狂的异样。很细,很小,很隐 秘,但,那的确是一个——洞! 方临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怕,怎得如此轻易,难道这只是一个巧合,难道这 又是一个梦幻。他拔下头上玉簪,缓缓地送入洞中…… “咔”的一声,方临只觉得身体一轻,随即向下坠去,他下意识提了口气,双 腿一蹬,用力跃起。半空中,方临向下望去,果然一个阴森幽邃,黑漆漆的洞口出 现在方才他站立的地方。 “唉呦!”,顾不得头顶再次撞上岩壁,刚一落地方临便发现,洞口在瞬间大 开后,竟然再次合拢。 “糟糕!”,方临心中一惊,他知道,为了能让云娘逃脱山匪的魔抓,暗道的 设计者,怎也不会让机关有机会开启两次。 说是迟,那是快,方临急中生智,抱来自己练功用的石块,卡在洞口,轰然一 声,机关应声而止。见此法果然有效,方临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心中如狂涛怒浪, 兴奋之情在胸口澎湃激荡,无处宣泄,泪水毫无由来地磅礴而下;而心神却越发清 醒,提醒着方临要小心谨慎,同时,地震之后,只怕地道未必依然通畅。 想到这里,方临深深吸气,一阵阴凉入肺,这才压住心绪。 既然地道如此黝黑深邃,只怕需得带上那颗夜明珠。可这夜明珠忒也奇特,自 己并光亮,必须借助珠宝金银的光芒。 于是,方临解下上身衣衫。这衣衫是当年丐郎中制予他的,一过多年,水也浸 过,火也烘过,破破烂烂,早已没了形状。好在尚且结实,于是方临用他盛了些金 银珠宝,大块玉石元宝自然容纳不下,方临专拣些细小纤薄的金瓜子,金叶子,以 及一些光华最是明丽的珠粒。最后将和光同尘珠置于其上,裹成一包,俨然一个最 是简陋,却也最是昂贵的灯笼。 “灯笼”制成,方临摸了摸挂在脖颈上的虎齿,还在;探了探系在腰间的竹筒, 也安然无恙。于是,方临从洞中取出玉簪,重新扎束了头发;最后寻出云娘的帛书, 叹了一声,本想揣在怀中,却发现上身赤裸,无奈之下,胡乱将之塞入发髻,倒也 稳妥。 打典行装已毕,方临来到秘道入口处,回望一眼自己容身数年的洞穴,心中竟 然隐约有些不舍……留恋无益,方临乃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将卡着洞口机关的 石块猛力推开,不等机关发动,迅速跃入秘道之中。 顺着秘道滑下,方临发现自己依旧身处洞穴之中,奇怪的是,这洞穴正中一道 沟壑,狭窄且深,有被水流冲刷的痕迹,似乎是条河道。然而此刻,虽然沟壑中潮 润湿滑,却并不见其中河水。 方临抱着灯笼,继续前行,脚下松软泥泞,似乎方才还被河水浸润。方临且行 且查,终于发现沟壑的一头有个大洞,洞口方直,显然是人工雕凿而成。方临心中 疑惑这才消除,想来这也是一处机关,秘道打开后,这个洞口也随之开启,放尽河 水,露出通道,想必其中别有洞天。 果不其然,进入洞口,方临宛如置身于硕大的地下宫殿,无数高大石柱撑起巨 大而空旷的洞穴,数不清的石笋,或倒立,或直擦,鳞次节比,在夜明珠照耀之下, 反射着乳白色的光晕。方临走进细看,石笋光滑似镜,温凉如玉,一滴滴水底从石 笋上地下,叮咚着响成一片。举起灯笼,方临却看不到巨大洞穴任何一面岩壁,似 乎那连夜明珠也照耀不到的黑暗,无比宽广。 抬起头,方临发现头顶岩壁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好似夜空繁星;低下 头来,脚下一片湿滑泥泞,想是方才洞口开启时,从上面暗河中冲下的泥沙。 忽然,方临发现不远处,暗色河泥中,有件物事闪着白光,那形状…… 方临赶前几步,弯腰将之从泥沙中挖出…… “蚩尤牙!!断剑!!”,失物重拾,方临心中一阵心喜,记得这断剑是琅琊 子绝命之作,本在自己身上,但他在被水流冲入回音洞之时,便将之遗失了。想来 这断剑必是顺着水流,被冲入方才洞穴,并埋于河泥之中;这次自己开启机关,河 泥被水流冲刷卷带而下,才使断剑有机会重建天日。 方临望着断剑,轻轻拂拭,却有不免想起,为了它而屈死在剑窟风火洞中百十 名炉工,不由心头悲凄。虽然时过境迁,但同他们一起的日日夜夜,方临依然无法 忘记;有时在梦中,还常能听到五老声音…… 方临暗叹一声,默然将断剑和竹筒绑在一起,开始找寻出路。 地下岩洞如此广阔,岔路又多,方临不禁困惑,哪条才是出路呢。方临心中寻 思:“若自己是秘道开掘之人,如何让云娘顺利离开呢?想来云娘逃得匆忙,自不 会似自己这般带着‘灯笼’,于是便看不到洞中情形;而所有暗示只有‘玉簪同水, 朱王在金’这八个字……” “同水!!”,方临心头一宽,闭上眼睛,果然听见隐约有暗河流淌的声音: “这便是了,想来‘玉簪同水’并非仅仅指‘玉簪洞’,也暗示云娘跟着流水方向 前行;而云娘虽然看不见洞中事物,却总是能听见流水之声,如此一来,自然不会 迷路!” 相通了这一点,方临再不犹豫,摸索着,向洞中暗河方向寻去。 越是前行,方临心头益发喜悦。 洞穴宽阔幽深,自不会因几年前那次地震而塌陷断绝;而顺水向前,每到曲折 难行之地,总会发现几处特异,或是碎石铺填的通径,或是陡壁上的踏脚,绝非天 然,斧凿痕迹显而易见,不由使方临信心大增。 此处不同回音洞,听不到山外响动,自也无法计算天数。也不知行了几日,方 临发现人工雕凿的痕迹越来越重,甚至拣到了些破旧锈蚀的凿钉,压住兴奋心情, 方临暗想只怕出口就在左近。 果然,又转过一个弯儿,洞穴变得狭窄起来,风却更大了。风中隐约传来金石 相击的响声,锵锵锽锽,方临听在耳中,如闻天籁。 顺着声响,方临发现一处甬道,矮身钻入,顺之攀爬,耳畔锵锽的声响益发清 脆——方临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真要重见天日了。 甬道尽头传来晦暗的灯烛之光,时隐时现,但看惯了珠光宝气的方临,却好似 饿狼般向之扑去。可惜甬道低矮,方临只能匍匐向前,手脚着处已再非坚硬岩石, 代之以松软的土壤,灰土在方临疯狂搅动下弥漫起来,染得他满头满脸…… 灯烛之光便在头顶,方临凝立仰望,一块木板盖在那里,透过木板缝隙,可见 烛火摇曳,诱得方临几欲疯狂。 屏住呼吸,用手轻推头顶木盖,木盖吱呀呀应声开启,方临探出头来,发现灯 烛闪映下,人影绰绰……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