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吐露隐秘 回到府中,经过书斋后院雨林,椴树、橡树、榛树的枝头,挂着阴沉沉的水珠, 珠雅更觉凄凉。燕寒光陪珠雅到椴晴湖的界玉水榭里,二人闷声不响,枯坐在摇曳 的灯焰旁,白帘外是初秋的风雨,微微撬响湖水。 朱雀坛坛主柴震雷,已被五名甲士关押在侯府绛血堂下面的地牢中,等候魏青 龙归来再发落。 燕寒光见珠雅姐姐一直愁眉不展,双眸里泪珠似在打转,只得劝她:“你别烦 忧不断。你的病还没好净……” 珠雅惨然一笑:“这次你魏大哥罪责难逃,轻则身陷囹圄,重的话,甚至断头, 你怎么办?只恐还要株连小公子,怎教我不忧?”燕寒光听了心下感激,挚然道: “珠雅姐姐,我索性对你说了,那劫走的狮子王是假狮子王……” 珠雅很是吃惊,眸中疑窦丛生,道:“你怎知是假?”燕寒光“嗤”的一声笑, 道:“因为这祭珠仪式,可说是我弄的,或说我也有份。草原大会的狮子王乃是替 身,特意如此。真的阿厮兰汗,在雪宫里……”珠雅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怔 怔道:“可那传国宝珠被劫,总不是假的?你魏大哥若是不夺回……” 燕寒光道:“那明珠说真是真,说假也是假……总之珠雅姐姐,不必忧闷。你 须答应我,切莫再提此事,否则令我不能取信于人。”心想:话多必失,当初毕勒 哥太子不许泄漏,我也应承过的,魏大哥常说大丈夫言诺如山。 珠雅冰雪聪明,立时依稀明白几分内情,颔首嫣然笑道:“这下好了,总算心 安。没想到小公子和你魏大哥,竟是这等獐智之人。我会守口如瓶,即便是义父紫 镜先生。其实我原本不该问你。” 燕寒光微笑道:“你原也不曾问,本是我情愿说的……”又道:“珠雅姐姐, 没想到你也会针砭人物、品鉴贤愚?你说我和魏大哥是獐智,心里是不是还想说我 狡童一个?” 珠雅心里好笑,道:“我可没说你是狡童,这是你自己说的。我不该说獐智, 该当说你足智多谋,或说小公子足不出户,运筹帷幄,以鱼目混珠之计戏弄大头陀 教,这样好么?” 燕寒光呵呵一笑,暗忖:那夜在赤心阁,太子说,要以一颗猫睛宝石取代泉珠, 可是那劫走的宝珠,外观酷肖泉珠,也层层吐出火焰似的,定是稀世珍物,决非猫 睛宝石,不知甚么珠?哪里弄来?何时我倒要问他一问。 忽听得水榭顶上“嗒”的轻响,珠雅惶然道:“上面有人偷听……”急忙掀帘 推窗,窗外早已雨霁,燕寒光脸色刷地白了,隐隐见一条暗绿色人影,飘向对面湖 岸,转眼消失,涩然道:“那人已经跑了。”想是檐上琉璃瓦,被雨淋得极为滑溜, 那人踏足不慎蹭动,发出响声。那人轻功高妙,莫非是耶律菖?这回为何不抓我? 他既是知晓了我的居处,就不忙在一时了。想到耶律菖从今后,随时会在府园内哪 个角落冒出,燕寒光心里阵阵发毛。 次日天晴,燕寒光练功读书,难免心有旁骛。到黄昏时,叫寡妇阿婶推车,到 湖岸上去,瞧见昨夜那人消失处,一株榛树的树皮上有六个小洞的新痕,这岂不是 耶律菖的绵绵乌丝绳,那绳头的机括勾出来的么?证实是他,那些话语被他听去, 恐将惹出无穷祸端,愈想愈不敢去想,愈发心惊。 燕寒光眼角余光,骤然瞥见城南郊外的上空,浓烟滚滚,细看有白白的火光, 颤声道:“是哪里火灾了?” 阿婶张开薄唇,絮絮叨叨道:“小公子不知么?五彩湾的林子被大火烧了。天 刚亮时,我就瞅见城外,隔几十里看,那树林冲天烧成一个大红灯笼。日间听说, 大军在那里围捕贼寇,没人敢去救火。幸是奇台、阴台,没有烧着……” 燕寒光气急攻心,双眼瞪看,身子瘫在推椅间半晌不能动弹:贯废缨将军,你 还是用了火攻!若非昨晚降下细雨,只怕火势更旺。 回到书斋,懒得吃饭,只想:人家贵为龟兹公、贯大将军,岂会理睬我这小小 人物的劝谏?他敬我一分,是因毕勒哥太子、魏大哥之故。这回火焚密林,正所谓 涂炭那个甚么。燕寒光越想越不是滋味,件件桩桩,甚不如愿。直至半夜,也没有 魏青龙的军情传报回来,几项事凑泊一起,燕寒光胸中难受,生出一个念头:我还 是去找珠雅姐姐闲聊心事,会不会夜深太迟了?去瞧瞧再说。 伸手拉起墙上的驼铃,数下铃声响过,隔壁阿婶没有动静,平常她听见驼铃声 声,早过来了,料是睡得深沉。燕寒光想道:我何必仍像以往,行动总要依赖他人? 便将两根拐杖状的木棒拿到手里,这是他请魏青龙叫人制作的。 双掌攥住木棒,以棒代足,走出门来,只觉两脚略略酸麻,却不碍事。心里一 喜,运掌如飞,带起身子,飘然转到后院,毫不费力。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