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魄 漏天亭,雨潇潇。 瓦青青,雾萧索。 八座漏天亭,坐落于濛濛细雨之中,亭顶镂空,一方方青石板,便裸露在灰色 光亮里。 利斧在石板凿出棋盘,十八颗鹅卵石黑白两色,置于盘上。 每颗棋子,都沾着水;每座亭中,都有棋客对弈。雨水滴落的细声,交错着棋 子移行的清脆,最古朴的九步棋。 典雅,静谧。 雨滴,凝结在天井亭檐,摇摇欲坠,而杀气,似乎便隐藏在这水滴中。 一位身形瘦削的客人,背对众人,坐在当中亭子里。他穿着褐衫,用左手投子, 一举一动,磊落不俗。 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惟有他另一只手,藏在袖管里,垂在棋盘下。 对面棋客,身着红衣。 “啪哒”轻响,雨滴落下,在青石棋盘溅起水花。 褐衫客忽然抬头,朝红衣棋客微微一笑:“你已败!” 红衣棋客低头不语,已满头是汗。褐衫客微笑伸手,将棋局拂乱。突然,寒光 一闪,一件东西不知如何翻出,压在褐衫客拂棋的左手上。 一把刀! 刀光一现,这棋馆中一阵骚乱,客人们纷纷离亭外逃。 除了褐衫客和握刀的红衣人,只有六名棋客没有逃,分踞六座亭中,将褐衫客 退路卡住。 他们显然和红衣人是一拨,分着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对褐 衫客虎视眈眈! 褐衫客左手被压,毫不介意,慢慢开口:“秦宫七大卫士!” 红衣卫士不敢松刀,低声威喝:“亮你右手!” “你压我左手,为何却要看右手?”褐衫客大摇其头,显得不解。 红衣卫士:“验明正身。” 褐衫客又摇头,丝毫不生气:“不行。” 红衣卫士怒:“为何不行?” 褐衫客的目光落到被压左手上。 他微笑说:“要看右手,先问左手。” 说罢,褐衫客一动,左手竟如魅影一般,从刀下脱出。红衣卫士大惊,刀起欲 击。 这一刀,比闪电都快! 眼看褐衫客将无处可避! 但褐衫客不避。 他去抓。 他左手钻过刀风之隙,抓住红衣卫士手腕,轻轻一扭。 刀变向。 红衣卫士怔住,他不能相信,明明是砍向褐衫客的一刀,怎么会调头插在自己 腹中? 红衣卫士腹中插刀,脸色煞白了,他缓缓站起来,做一件事—— 行礼。 他败了,就不再战! 但败了,必须向敌人表示尊敬。 这是武士的尊严!一个不懂得尊敬敌人的武士,跟逞勇乱斗的狂徒没什么区别, 也不配做武士。 褐衫客淡淡受礼。红衣卫士忍重伤退下。另一名黄衣卫士起身,从旁边亭子过 来,坐下,一言不发,先对褐衫客施礼,这是正式的挑战。 褐衫客淡淡地看。 礼毕,黄衣卫士一拍青石棋盘,棋盘受震,十八颗黑白鹅卵石激射而起,黄衣 卫士手中,已多了一柄剑,利剑穿过飞起棋子,刺将过来。 他的剑,比上一人更快! 褐衫客身体后仰,避过这一剑。黄衣卫士一剑不中,第二剑又待刺出,但可惜 已刺不出! 他面前多了一块石板。 厚厚立起的青石棋盘,被褐衫客掀起! “嘭”的巨响,石板在黄衣卫士身上撞碎! 黄衣卫士怔住,慢慢吐出一口血! 黄衣卫士勉强对褐衫客行礼,站起,后退,这是他惟一还有力气做的事了! 黄衣卫士退到自己亭中,瘫软坐下。 褐衫客不看退下的黄衣卫士,他低着头,右手仍垂在袖中,但徒手力创两名卫 士的左手,已从身后拾过了一杆矛。 一杆长长的矛,木杆铜刃,矛头也不大。 普通的矛。 系着一绺普通红缨。 矛横在那里,在褐衫客背后,在他左手中,但不知为何,这普通一矛,似乎仍 有慑人魂魄之功! 矛属于人,人有魂魄。 慑人魂魄的不是矛,而是褐衫客。 因为,他是矛神! 什么东西经他一握,或许都能慑人! 他握着一杆长长普通的矛,坐着,在等。 他在等什么? 他在等别人来杀他吗?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