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动 她对残剑有什么不满?是残剑太痴迷于书法,太痴迷于剑术,无形中对她冷落? 这种说法似乎说不通——须知残剑习字练剑,是为刺杀秦王,而飞雪不也想杀 死秦王吗? 残剑别的什么地方得罪了飞雪,或惹得她不高兴?因为飞雪三年与残剑无话, 是确凿之事。 飞雪与长空的一夜情,会不会恰是飞雪本人编造散布出来的呢?因为毕竟只是 传说,那一夜没有旁人在场。据说连飞雪的老仆都不在身边。 没有答案! 所以真正确凿的事情只有—— 明亮的烛火,隔在秦王与无名中间。 六排小铜人擎着的蜡烛,每枝均烧掉小半截。 火光映照着秦王面前两把剑,残剑和飞雪剑闪着暗光,仿佛也诉说着悲惨,令 人叹息。 寂静。 秦王打破沉默:“想不到残剑与飞雪两大剑客,竟是如此扭曲,会被情所困!” 无名不说话。 秦王盯着无名看了一会儿,说:“寡人听这个故事,听出你心乱!” 无名低着头,还沉浸在过去。 呜咽的风声,似乎在无名的心里回旋! 大殿中很安宁,没有一丝风,但这时发生一件奇怪的事:风仿佛从无名身体里 刮出,朝那些蜡烛吹去,于是烛动! 六排小铜人举着的烛光,扑簌簌闪动! 烛火一动,秦王的目光就盯上了。 秦王目光严厉,望着齐刷刷倒向自己的火苗。过了片刻,这阵风好似平息,秦 王不动声色,鹰隼般的眼睛缓缓抬起,越过烛火,望向对面的无名。 秦王很沉着。 无名仍然不语,秦王的声音很意味深长:“你知不知道,寡人还听出什么?” 无名低沉:“什么?” 秦王:“破绽。” 无名一震,但不答话。 秦王却轻叹:“你说的故事,的确很好,想尽量合乎情理棗可惜,你是好剑客, 但未必是好说客。” 无名身体凝固。秦王接着说: “不是好说客,你为何要给寡人编出这些故事?只有一种解释。” 大殿内,静得可怕,秦王停住不讲,等无名反应。无名慢慢将目光抬起,与秦 王的相触,两人的眼神像蜡凝在一起。秦王这才把下半截话说完:“莫非,你是— —” 秦王又顿一顿,道:“刺客。” 只有两个字,但无异于在空旷殿内霹雳炸响! 无名是替秦王消灭刺客的英雄,就算他不是好说客,甚至不是好剑客,怎么可 能是刺客? 无名平静反驳:“大王如何以为臣谋刺?” 秦王声音冷冷严厉:“你编的故事非同凡响,但你低估一个人!” 无名问:“谁?” 秦王答:“我。” 无名不问,也不动。 “寡人十年来,屡遭长空、残剑、飞雪三人刺杀,若问天下何人最了解这三名 刺客,非寡人莫属!” 秦王说得半点没错!刺客与被刺杀者,本来是一对特殊关系! 若刺客一刺得手,被杀者性命呜咽,除了临死前的迷茫一眼,自然谈不上对刺 客有什么了解。但像秦王这样遇刺十年仍能屡屡脱险者,情况则不同。 三名刺客,像梦魇缠住秦王,迫使秦王不断收集对方材料,了解他们习性,估 计他们下次何时再来。秦王动用一切力量去了解他们,是为求生!何况,秦王手下 有许多可以调动的力量,所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秦王只要不被刺杀,就变得 对三名刺客越来越了解。 非常合乎逻辑。 验证了一句话:对最强的敌人,可能比对最好的朋友还了解。 秦王只有敌人。 秦王没有朋友。 所以,秦王对自己的敌人非常了解。 推论毕,情理上无懈可击! 但秦王不需要同无名演示这套推论,秦王的进一步推论是:无名就是敌人! 秦王直接说结果。说参透的结果。 秦王说:“寡人以为,长空神矛,非你所斩;而残剑飞雪,也非剑术不济,被 你所杀!” 秦王破解,犀利如剑!无名若想恢复自己是消灭刺客的英雄本色,必须努力反 驳! 无名反驳:“但此三人,确败在臣的剑下!” 秦王接过:“故而,他们三人之败,只有一个理由——” 无名反问:“是何理由?” 秦王目光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他们三人,故意求败!” 秦王切到问题的核心! 因为,无名来到这里,近见秦王,是他取胜三人! 所以无名如何获胜,便成了关键! 秦王看着无名:“寡人一生,遇刺客无数,岂止长空、残剑、飞雪三人?包括 他们在内,十年来却无一名刺客能够成功,你可知缘由?” “为何?” 秦王缓缓将答案说破: “距离!行刺关键,在于距离!” 无名不动声色地听,秦王说:“刺杀寡人,需用刀剑,寡人防范极其严密,寻 常人等,不可能靠近寡人百步,也无从下手,但寡人防范再严,仍留下了一处破绽!” 说到此,秦王轻喟一声,用赞赏的目光打量无名。 秦王说:“悬赏令。” 无名默不作声。 秦王道:“寡人只以为长空、残剑及飞雪为大敌,故颁下法令,凡破此三名刺 客者,可走上殿对饮。寡人没有料到,你竟会以寡人之悬赏令,还刺寡人!你悟出 此中破绽,可谓才智过人了!” 秦王已经说得很清楚。 距离——关键在距离。 而此时,秦王与无名相对而坐,中间虽隔烛火,距离只有十步。 天下离秦王最近的便是无名! 十步,只需纵身一跃。 大殿中的气氛凝固。 秦王的脸上毫无惧色。 秦王是无比强悍的王! “寡人悬赏,有破刺客长空者,可上殿二十步,”秦王盯着无名,缓缓道, “所以,你首先要找到的,是长空……” -------- 凤凰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