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罢剑言欢谋一醉 张帆看那牌上刻有掌管牢狱的狴犴兽纹,正中一个捕字,那是仿冒不来的东西, 便有些胡涂了,衙门的捕头,带人来劫盐船? 张大首领将腰牌递回,口中轻嗤道:“你救了我可是通匪之罪,这捕头怕是干 不长了!” 孟义山正在伸颈张望河心的拼斗,隐约望见叶家这边已占了上风,那帮护卫所 剩无几,这时见张帆和他说话,转头回道:“这帮劫船的都是白莲教,我混在里面 卧底,方才见你危急,才冒险把你抢上岸来!” 孟义山见张帆这大海盗亲自押船,便知这货不像是运盐船,恼恨叶千寻不说实 话,便索性诬赖他是白莲教,自己是屈身卧底,为民除害的热血捕快! 张帆一听便信了,白莲教近年活动猖獗,烧香聚众之余,也常作些劫盗的副业, 洗劫了不少钱财,这伙劫船的武艺出众,很有可能是白莲教的高手! 在船舱中观战的叶千寻不知道孟捕头已把他诬成了白莲教,更竖了张帆这种大 仇家,还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着师弟大战卢九渊呢。 解缟和卢九渊对攻了数百招不止,华山落雁八击是一套快剑招法的组合,重攻 不重守,在一口真气内可连斩八剑,在解缟手中使出,八剑快得犹如一剑,好似舞 起了一阵狂风,劈向卢九渊全身要害。 卢九渊的长河十三剑注重“江河奔涌,一往无前”的气势,更是不用守招,气 凝剑身,将软剑抖得爆响如霹雳,挥成半个车轮大的剑幕,搅,振,刺,点,硬拆 华山派的落雁快剑! 青色的钢剑,白色的“三尺灵蛇”会聚在一处,满室都是青光白芒,破空的剑 啸嗡隆作响,便似青蛟白龙在纠缠厮杀,方圆两丈内的物品杂物,都被卢九渊的钱 塘真气搅成粉碎,漫天飞扬的木屑沙尘呛了旁观的叶千寻一鼻一嘴。 拼斗中的两人身上全都带伤,卢九渊的视力被脸颊上的剑创影响,看物有些模 糊,自两鬓淌下的汗水浸得伤口火燎一样的疼!只得强睁双目,催动长河剑势。 解缟也不好过,他被剑气深伤入骨,只要一用剑招,就带得左肩有如撕裂一样 的痛苦,使得一些精妙剑招出手无功,偏了分寸。不禁佩服这卢九渊竟能驭使软剑 刺骨,气功一道,恐怕要比自己高上两分。 卢九渊久战解缟不下,有些起了相惜之意,他经过一番酣战,以将体内真气提 到峰巅,充盈得感觉四肢肿涨,正是施用长河剑法“钱塘潮”的大好时机。也很想 看看解缟能否接下卢家这式绝艺,便将手臂一屈一直,软剑夹着震耳的雷音,破空 飞刺,直逼解缟的前心。 解缟的快剑连发七击,碰在这有如江潮催堤般的强大剑招上,剑身不受控制的 向一侧滑去,劲力全被泄了个干净,软剑已快入体,解缟无暇思考剑招的破法,急 忙将身子一转,左掌借力一挥,拍向叶千寻的剑身,想把软剑拍偏。 解缟出掌的同时,心中已料到不好,卢九渊这把是缅钢打造的软剑,真力灌注 下可硬可软,以刚猛掌力拍击,只能击弯,不能导偏,“砰!”掌剑相接,银剑立 时弯了一个半弧,卢九渊随手一抖,软剑立时直了回来,将解缟的左掌缘擦掉了大 片的肉皮,去势不止的直刺他的前心。 解缟右手剑一扔,双手使力捺住了剑身,却被剑上强猛的真气迫得后退了两步, 才稳住姿式。 卢九渊剑势一定,就少了那种瞬间爆发的威力,无法再刺进一寸,解缟双手合 剑,身拔背挺,已将全身功力运出,只能止住卢九渊的进击,却也没有折断软剑的 本事,一时间两人相持在那里,仿佛一切都停止了一样,只有解缟左掌的伤口在流 血,一滴滴的散在甲板上。 叶千寻在一旁观战,心情却比搏斗中的两人紧张,他劫船被卢九渊认了出来, 不免乱了方寸,官府他不怕,被卢家盯上却是大大不妥。又没有灭口的实力,心里 有些后悔走错了棋,看这两人胶着不下的局面,越看越是心烦。 两柱香功夫,两人还是纹丝不动,拼剑到了这种地步,已流于下乘,和乡野间 双牛抵角差不多,拼的是谁气力大,谁内功高,本来卢九渊的内功要高解缟一筹, 但解缟的华山内功极为柔和纯正,韧力绝强,硬是顶住了狂猛的钱塘潮。 这种情况已非两人所愿,卢九渊即使最后杀了解缟,内力必然大损,到时叶千 寻借机动手,自己必然也无法生离此地。 卢九渊的战意消退,立时做了决断,出口说道:“如此下去两败俱伤,罢战怎 样?”说话的同时硬提全身功力向前压了一步,将解缟给迫退了一尺 解缟一点头,却突然吐气开身,一声大喝,将剑刃又给退了回去,人又站回了 原位。 两人同声大笑,目光里互相透着激赏,卢九渊剑势一转,向天划去,解缟的双 掌随之上翻,砰碰两声大响,坚硬的船顶被两人的内功震开个巨大的窟窿,把月光 透了进来。 叶庄主只见两声巨响,屋顶就开了天窗,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解缟说道:“卢 先生剑术通神,解某佩服!” 卢九渊摇摇头,真诚笑道:“解兄弟才是剑道大家,咱们今日得遇,实是有缘, 好久没这般畅快的比剑了,走!喝两杯去!” 解缟是剑痴加酒虫的双料货色,闻言大点其头道:“好啊,咱们共谋一醉,喝 完再比,更是痛快!” ,解缟也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卢九渊甩开船只不管,两人双双演了个一 鹤冲天,从破开的船顶窜了出去。 叶千寻愣在那里,只听头顶传来声音“解贤弟,待会给你讲讲我大战长白剑宗 的往事,那时是好不快活!”话语夹着大笑,逐渐已经去远! 叶大庄主气得脸色涨红,破口骂道:“解老三,我操你妈,谁请你喝酒,你就 当谁是你亲爹!”气急之下一跃上了船顶,正逢有个庄客杀到船上,见大庄主一人 在此,正好上前卫护,拍拍马屁,献献殷勤,忙不跌的跑过去,刚说了句“庄主… …”就被气急败坏的叶千寻起手一剑,断成了两段! 叶大庄主站在血泊中是有如煞神,将那庄客的人头一举,大声喝道:“卢九渊 让我杀了,人头在此!” 护卫盐船的海盗因张帆失了踪,早就无心恋战,全跑去寻找他们大首领,待在 船上的只剩卢家和盐检司的人,这时一见有人举着人头说卢家大爷死了,也不见卢 九渊出来说话,便都信了,一时全没了战意。纷纷弃械奔逃,水饺下锅似的跳入河 中,各找去路。 叶千寻的声音传递甚远,连岸上的张帆都听到了,冷着脸笑道:“放屁,卢九 渊岂是他能杀得了的,暗算都不够格!” 孟义山不知卢九渊是谁,但见张帆如此推崇,也明白定是了不得的人物,便随 口附和:“叶胖子说话不能信的,定是他拿狗头充了人头!” 见船上叶千寻这边胜算在握,孟义山对张帆道:“张大哥,咱们上路罢!你去 我那里养养伤!” 张帆外伤严重,失血多得有些头晕,想不跟着孟义山都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孟总捕将脸上的蒙面巾解了下来,递在张帆手里,说道:“系上,和这伙白莲 教混在一起走!” 等张帆扮好了蒙面人,孟总捕一手将他搀住,扶持着直奔钱帐房那里行去。 钱伦在那里呛着冷风,正看着四个庄丁抻铁索,听道有脚步声奔这里来,立时 便想开溜。却听孟义山的声音隔远传来:“钱帐房,钱老哥!” 钱伦心中怕极,暗道:“我的爷爷,你就别喊了,要是引来了敌人,我这条命 可就没了!” 孟义山和张帆来到钱伦身边,大捕头抢先开口道:“老钱,那边船上的滚海龙 好生凶恶,要不是你们庄里这位兄弟舍命帮我挡了一下,我老孟可就完了!” 钱伦打量了张帆一下,见他那幅摇摇欲坠,半死不活的样子,知道伤得不清, 虽然诧异庄里还有这种傻小子,但听了孟义山称赞,脸上也有光彩,笑咪咪的对张 帆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庄里做何职事?” 钱伦一副大管事的模样,以上问下的口气听得张帆难受以及,颇想一把拧下他 的脑袋,忍着怒气,也没答话,他是胶州人,一开口便是山东话,立时便要露馅。 孟义山诳u ㄕb 张帆伤口上蹭了一下,疼得他闷哼一声,脸色变得煞白。老孟 还在旁关心道:“兄弟,没事吧?” 张帆狠瞪了孟义山一眼,心说张大爷落到你这混蛋手里可算晦气! 钱伦见这庄丁伤得连话都说不出了,立时便道:“等会收了队,马上就带他寻 医调养!” 孟义山摇手说道:“这位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把他请回尚书府,找名医诊 治!” 钱伦见孟义山那副有恩必报的模样,心中嘀咕“这人挺有义气,怪不得能挤掉 古振声,当了关洛总捕!” 六艘船上站着的全是叶家的人,已经完全控制了船只,正在向上游逆航,除非 出动朝廷水军,不然光靠巡检司是夺不回船了。 孟义山不想在这里久留,和张帆先走又怕叶千寻怀疑,便对钱伦道:“河上差 不多了,咱们是不是散伙回家!” 钱伦也不想在这里受冻,见河上传来得手的信号,便对那四个庄丁道:“告诉 对岸,把铁索收了,回庄!” 孟义山不耐烦道:“一条索子值得什么,扔了便是!” 钱伦不以为然道:“那可不成,这条铁索极难铸造,洛阳城里没几家能做出来, 可别让人怀疑到我们庄上!” 众人手脚麻利的将铁索收好,巡检司的大队人手将至,谁也不敢多做停留,聚 成一队赶回洛阳。 走了一个更次,到了城郊,孟义山说要领张帆治伤,便与钱伦做别,领着张恩 人进城去了。 带张帆回到尚书府门口,大捕头才想起有些不妥,要是邙山双鬼一会回来,双 方撞上,那可糟了。 孟义山打起了老尚书的主意,既然尚书府不能待,便要何老头给张帆找座宅子 藏身,这老家伙定然有办法!“ 何老尚书前几日早出晚归,让小妾柳月疑神疑鬼,今日好不容易把她哄住了, 两人正在那里温存,良宵总是苦短,“砰!”锁着的房门给踢坏了,孟总捕扶着个 半身是血的汉子闯了进来。 何尚书惊愣了一下,待看到是孟义山,对他这手有些苦笑不得,还没说话,一 旁的柳月便骂开了,她既然给老尚书做了妾,也自认为是半个舅奶奶了,认为老孟 这个佷孙太过不敬,便管教开了。 何尚书见孟义山神色不好,赶忙捂住了柳月的嘴,示意他禁声,披了件衣服下 床,对孟总捕道:“义山,这么晚了过来有事?” 孟义山神色愤然,指着张帆对老尚书道:“舅公,这位是我的结义大哥,前月 他去济北闲游,撞见武当派的道士调戏民女,便伸手相救,他奶奶的,这帮武当杂 毛仗着人多,围攻我大哥,千里追杀到了洛阳!” 何尚书见他说得慷慨激昂,面上愤恨之情不像伪装,便当真了,不知道孟义山 和武当道士本就有仇,提起他们自然咬牙! 何尚书以为老孟是想借他的官位,去压武当派低头,这种事当然要躲,做出一 幅为难的样子道:“这个,武当派的太常卿圣眷正隆,气焰确实嚣张,让你义兄还 是避一避罢!” 老孟心说你老家伙也太滑溜了,忙道:“武当的事我们认了,他日江湖上见, 只是我大哥伤势沉重,需要将养!本来留在尚书府最好,但府中人多嘴杂,泄漏出 去的话,武当派明的不敢,暗里难为舅公……” 何尚书出了一身冷汗,不待他说完便抢道:“城北明德街上有座宅院,是何府 的产业,还有几个奴仆在那里看管,你带你大哥去那里养伤罢!” 大捕头答谢道:“那就多谢舅公了,哈哈,有这空宅最好不过!”扶着张帆二 话不说,一阵风般撞开门就走了!“ 这座宅院是老尚书妻子在世时养外室用的,等老婆一死,便把小妾都接进了家 门,这座宅子便空下来了,只留几个仆人看守,每日洒扫清理。孟义山带着张帆进 去,便做起了主人,他想结纳张帆,又有很多问题想问。便以尚书佷孙的身份喝令 几个仆人清理出房间,整治酒食菜肴。 张帆外伤失血,很是疲惫,大捕头叫人帮他换过了药,包扎好伤口,张帆知道 目前只能安心养伤,别的他无力去管,便放心睡倒。 忙到此时天光大亮,孟义山索性也不睡了,直接到了衙门。 李知府一早升堂,见平时起得甚晚的孟义山难得站在班下,一脸倦容,腰都站 不直了,知道他分明是熬了一夜,便关切问道:“义山,怎么没睡么?” 大捕头腰间刀伤还未收口,忍痛强装出一幅精神奕奕的样子,口中回道:“那 帮白莲贼们不知何时再来闹事,洛阳城里也不大太平,咱们的捕快又不多,我昨晚 亲自去城中各处走了走,巡视一下,便没睡觉!” 这般谎话一编,李大人听了感怀,叮嘱道:“义山,忠于职守甚好,但也别累 坏了身体!你快下去歇息罢!” 孟义山回拒道:“等下退堂,我去押签房聚齐大伙,把公事吩咐下去,便去睡 觉!” 这下李大人更当他是一心为朝廷办事的好官差,等退了堂,孟义山带着捕快们 来到押签房,便下了命令:“大伙知道,我舅公老尚书年纪大了,身体不大好,我 这佷孙也得进进孝心,你们一会下去,便奔城中各家药铺,给我买来上好老山参, 我好拿去送他老人家进补!” 孟义山下了命令,这伙捕快是买还是抢他可不管了,径自回了尚书府,见邙山 双鬼还没回来,料是留在叶家庄养伤,心想晚上去看看,便自去睡了。 到晚上一醒,孟义山下床就见门边上堆满了三个大麻袋,府中小斯说是差人们 送来的,说请总捕验收! 打开一看,只见袋中密密麻麻的,晒干的山参,浸糖的红参,还有几株却是高 丽参,把老孟看的都愣了。心说:“他奶奶的,有权势就是好用,老子官再当大些, 那就要什么有什么了!” 挑出些干瘪不足的,吩咐小斯道:“拿去给我舅公,让他进补罢!”要人背了 马匹,提了三个麻袋出来,便纵马向北去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