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素心茶 打磨过的石桌上已经放好了六只杯子,一只壶。 杯是木杯,壶是石壶。壶里的茶叶一颗颗细细长长,类似黯褐色的植物叶子, 可是闪着乌亮的光泽,深深嗅鼻,有股浓浓的药味。 “这……就是……”看着马全福怀疑的眼光,辛弃疾等几人都不由微笑着点头。 王世隆王统制也抓抓脑壳,“这个,嘿嘿,也太那个了……” 辛弃疾道:“别说二位这样,当初我们第一次喝茶之前,看到尹姑娘采摘、炮 制的时候,更难受,大家都说弄的黑糊糊的,谁也不敢吃。可是给尹姑娘一句话说 的个个都喝了,大铁第一个喝下肚去,喝完了捂着肚子上窜下跳,把大家吓坏了, 原来他想让大家不喝给他一个人喝。是吧,大铁?” 铁怀忧笑了,笑的眼睛咪咪的,想是想起了尹泉儿的笑颜吧。 沸水浇灌下去,茶叶立时饱满起来,每一粝都缓缓地舒展开来,象春天里的鲜 花由含苞到怒放,黯红的汁液铺展开来,象夏天里的云彩由浅至浓,跟着味道蒸发 出来,随着白白的雾气弥漫在洞室中,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药味,反而浅浅的香气 浮了上来。马全福“咕嘟”咽了口吐沫,“这茶叶怎么变了?跟人似的,一遇扶助, 便大大不同。” 王世隆喃喃道:“闻着都香,尝起来不知如何?” 铁怀忧道:“尝起来,只怕连舌头都要吞下去呢。” 呼延天、呼延地扬手示意,“各位请了,千万不要烫着。” 滚热的茶水下肚,屋外的天寒地冻忽然成了等闲事,因为每人的心里仿佛升了 团火,暖和和、香滑滑,茶水的香气从口舌到胃府、从鼻喉到四肢,仿佛七经八脉 都带了香气似的舒畅。这就是“银萧女史”尹泉儿的“舒心之茶”,确实让人舒心。 王世隆道:“本官在京城几十年也未尝过如此好味的茶水,这尹女史果真有过 人的手段,哈哈,再来一杯。” 马全福啧啧嘴,“这茶水作的别有风味,色泽发红,品起来香味郁郁醇厚,比 我们的碧螺春有过之无不及。” 辛弃疾道:“一红一绿,各有所长。看不出马前辈也是品茶高手。” 呼延天奇道:“老爷子原籍是洞庭湖么?” 马全福的身份只有辛弃疾知道,当下知道刚才说漏嘴了,瞥瞥王世隆,见他不 太在意。斯斯艾艾对着呼延天道:“这个,这个,住过一段时间。” 呼延地道:“那不知有位号称”天马行空‘的马一吾马老前辈,阁下可认识? “ 呼延天接道:“听说马一吾此人擅长”点头神枪‘“破玉拳法’,可惜后来跟 错了人,大逆不道,反叛朝廷,结果被朝廷通缉,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落得个流寇 之名。” 王世隆道:“这事我也听说过。” 呼延地道:“他逃便逃了,可是害的我们兄弟俩的父亲在床上躺了二十年,每 逢阴雨之日,全身酸痒难熬,昼夜难眠,让我们作小辈的心痛不已。” 呼延天道:“这都是拜马一吾的”破玉拳‘所赐。这三十年来,马老爷子不知 躲在何方逍遥?“ 王世隆道:“你们的父亲是……” “呼延保。” “难怪,难怪。三十年前呼延保的威名在京师中算是使鞭的三大高手之内了, 可后来突然消失,原来在马一吾手下受了极重的伤。” 呼延天道:“家父受伤后,立刻举家撤出京城,隐姓埋名,怕的是仇家趁机杀 到。” 呼延地按住腰中的竹节双鞭,看住马全福道:“听说马师傅以破玉拳打跑了列 稚子,不知道马师傅和那贼寇”天马行空“马一吾如何称呼?” 呼延天道:“莫非马师傅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人?江湖恩怨分明,马师傅,明 人不做暗事……” 马全福哗地站起来,“不错,我就是马一吾。我马某人纵横天下,杀人无数, 谁知道有多少官兵死在我的手下?多算上你们的爹,也不妨事。你们要报仇,就跟 我来。” 辛弃疾道:“且慢。呼延兄弟,马前辈,当年到底为何事伤了和气?” 呼延天抽出平棱双锏,指着马全福道:“当年的事,要问他。” 马全福冷冷道:“当年官军围剿我洞庭湖基地,呼延保任前先行冲锋官,与我 阵上一对一交战三十回合,被我打了一掌,吐血而逃。” 呼延地道:“哼,我爹号称”中原一简‘,岂是等闲?你的左胳膊上端,想必 现在还有伤疤吧!“ 辛弃疾道:“这就是了。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战场上兵戎相间,自是留不得 情。以号称”中原第一简‘的呼延保的身手,马前辈当时不全力以赴,可能现在就 不能讲话了。呼延兄弟,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马前辈刚刚又救了金 护卫他们。“九人杰’同气连枝,只怕他们不会答应你跟马前辈动手。” 辛弃疾的威信一向很高,呼延兄弟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心中若有所动。只听 的王世隆道:“辛兄弟此言差矣。这马一吾也好、马全福也好,本来不清楚他的身 份。现在知道是钦犯,还要顾着他,那可是欺君之罪啊。更何况辛兄弟现在已是朝 廷的官员,不是从前的山大王。嘿嘿,食君之禄,那个要……分君忧。呼延兄弟, 你们若是能拿下钦犯,不但可拥有荣华富贵,我还可启奏皇上,光大你家门楣。” 最后这句话对呼延兄弟最有说服力。呼延保因为战败所以家道中弱,若是今日 抓住了马全福,不但可洗掉三十年的耻辱,还可以借此机会青云直上,恢复往昔的 日子。 想到这里,呼延天、呼延地两人不约而同叫道:“父仇不共戴天,不敢听从辛 头领教诲了。姓马的,咱们出去较量较量!” 铁怀忧忽地冷冷道:“呼延兄弟,耿将军刚没了,你们就不听号令了?刚喝了 素心茶,你们忘了它的来历了吗?” 原来当年尹泉花了三个月零七天作好舒心茶后,第三天在耿京生日寿辰上与众 将同饮,众人将醉未醉之时品尝了这世间好茶,人人艳羡。耿京大喜之下,道: “果不其然,如名一样令人舒心。耿某人在此以茶代酒,敬各位将士,祝愿将士齐 心协力,同生共死,早日将金人赶出中原!” 那时几乎所有的将领都在一起,“二虎”、“三骁将”“四大护卫”、“九人 杰”都在场,人人喜笑颜开,毫无间隙。夜半三分,大家把酒赏月,畅谈理想,吟 诗作对, 舞剑奕棋,欢快的就象一大家子。朴千秀朴军师醉后挥毫,题了一副对联勉励 众将。对曰:“交友须带三分侠气,为人只要一片素心。” 所以舒心茶又叫“素心茶”,取得是素心雅意、生死淡泊之意。 辛弃疾趁机道:“眼下金兵已经攻克青云寨,耿将军死不瞑目。大敌在前,马 前辈是我们强助,所谓同仇敌忾,我们怎可自家先打起来,让金人笑话。” 呼延天、呼延地二人也想起欢乐融洽的那夜晚,相视一眼,脸上忽红忽白。正 想说点什么,只听“扑通”一声,原来王世隆好好坐着不知为什么摔了个大跟头。 王世隆满脸通红的爬起来,他还解释道:“兄弟我,怕是喝多了酒,腿发软了。” 忽然又是一个跟头坐在地上。 众人听了这话,忽地交换了惊疑不定的眼光,然后都看着呼延兄弟俩。 铁怀忧的眼神清澈,道:“王统制是不是喝多了酒才这样,恐怕你们最清楚。 茶里放了什么?你们二位是不是也是张安国一伙的?” 辛弃疾沉声道:“这样做,你们不怕玷污了呼延家的名声吗?” 呼延两兄弟急道:“我们,我们……”还未回答,手中的兵器已经拿不住,叮 当叮当落在地上,紧接着两人也跌坐在地。 铁怀忧道:“他们也中毒了?” 这时,一个人慢慢的从门口走了进来,:“为什么都坐在地上呢?有凳子不用, 真是浪费。啧啧,外面又下雪了,这么冷的天,大帅还要我来抓你们。你们看,是 不是咱们立刻就出发啊?” 厅里的众人都不认识这个人,只见此人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戴绛红头巾,穿 的金翠绣丝战袍,腰间一条蛮狮带,背后挽了一把描金鹊画宝雕弓,插了四支色彩 斑斓的凤翎柳叶箭。众人的心忽地沉了下去,辛弃疾试探问道:“完- 颜- 共- 工?” “辛头领真是好眼光。识的在下。” 辛弃疾道:“在下虽不认识完颜猛安,可是却听说过阁下的七彩神箭。只是想 不到以阁下的身手,却要在下了毒药之后才敢来袭击我们,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闻名不如见面‘。“ “辛头领可冤枉在下了,完颜的师傅可没教我下毒的本领。不过以各位的身手, 要是在中毒前就贸然闯入,那还不是死路一条?!况且这药名”醇酿‘,各位如果 不是孤陋寡闻的话,当知这药虽是毒药,却不致死,但要是妄动真气,就会有严重 后果,若是用内力乱冲乱撞,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辛弃疾道:“在下有事不明,请指教。” 完颜共工很开心:“知无不言。” “阁下袍袖披雪,鞋履沾泥,以阁下的身手来追踪我们,不应出现这种情况。” “哈哈,早就听闻辛弃疾年轻有为,精明能干,果然心细。实不相瞒,我在路 上遇到了一个人,哈哈,这个人你们都认识,叫做”跨虎拦江‘姜古煌,可是个很 厉害的人物。他的跨虎蓝真不好应付,我们斗了两个时辰,逼的我我只好射了他一 箭。“ “他怎么样了?你杀了他?” “就这样,他跑掉了。本来我想再射一箭,可是想想我的青色箭够他受的了, 实在舍不得浪费有限的神箭,我还要留着对付你们呢。” 姜古煌位列“二虎‘之一,以奇门兵刃”跨虎蓝“成名。”跨虎蓝“可锁兵器, 却锁不住完颜共工的青色箭。但是能和完颜共工这样的高手交战,单是逃生已足可 扬名天下。 辛弃疾道:“阁下若是带兵前来,又岂容姜统领逃掉?” 完颜共工道:“若不是元帅命我一定要把张安国送到江边,我怎么到现在才来? 以铁甲兵马的速度,只要到这方圆十里,你们的探子就会知道。又怎么能抓到你们? 躲在这悬崖绝壁,除了元帅手下的高手,谁能上来?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一人对付不 了你们?别忘了,你们已经中了毒了。” 辛弃疾道:“正是如此。刚才你既然刚到此地,不可能立刻潜入下毒。那就是 说这毒是我们中的人下的。到底是何人所为,完颜将军,不会不知道吧?” 完颜共工忽地仰天大笑:“辛头领,你想拖延时间逼出毒来,本将军可不上你 的当,乖乖的授首就擒吧。” 说完,一伸手,就疾点向辛弃疾前胸七处要穴。 ------- N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