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流如潮的长安街。 凌菁菁宛如出笼的鸟,一头扎进人群,时不时把路人挤的东倒西歪。 受撞的人本是一脸愤怒,等看清凌菁菁相貌便全部缓和下来,有的还摸着被撞 到的部位美滋滋回味。 轮到紧追而去的叶惊鸿,他们个个表现出咬牙切齿的痛恨,要不是叶惊鸿溜的 够快,受到群起而攻的结果必成定局,这场面唯有使人暗恨投错了胎,不该是男人。 从几名锦衣华服的富家子弟中间穿过去,他一步横挡凌菁菁身边,皱眉道: “你想甩掉我。” 凌菁菁潇洒耸肩,口是心非的恭维道:“我才不会做傻事。满大街的人随手一 抓,准有一大筐有暴力劫色倾向的,有您王子大驾保护,多大的荣耀。” 叶惊鸿苦笑道:“百仪管在哪?” 凌菁菁指向左前方隔几条街的一幢浸在灯火中的大楼,脚下却疾速转向另一旁 的大道。 叶惊鸿大步跟上,询问道:“我们去哪里?” “跟来不就知道”,凌菁菁狡黠的回应一声,加快脚步,不一会就来到一座宏 伟大楼前。 门口的守卫立即恭敬问安:“小姐好。” 凌菁菁回头看了叶惊鸿一眼,低声道:“皇子在府吗?” 叶惊鸿尴尬不已,大感没趣:竟然陪她来和情人幽会,自个这算什么。 守卫低声回答道:“皇子十天前进宫后就没回来。据回府的侍卫说,秦王授予 皇子太子传傅一职,并让皇子短期内留在内宫教太子习武。” 凌菁菁气恼的直跺脚,凶巴巴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见守卫慌忙摇头,她甩袖就走,嘴里喃喃道:“一定又是爹搞的鬼,双管齐下, 让人面也见不着。” 叶惊鸿惊讶道:“凌老在苻坚跟前真有这种影响力?”太子传傅是教化太子行 为和礼仪的一品官职,等同太傅,附带有随意在皇城内走动等特权,差异处是可以 暂时任免和废除。 凌菁菁跺脚道:“秦王对爹很器重,以前很多事都请爹帮助定夺的,只是近年 来少了。要调开耶律沉典那混蛋,还不是爹一句话的事。”对父亲生出少许怨言, 更多的是气恼耶律沉典。 她气呼呼的排开人群,钻进不远处的一家食馆,笔直上了二楼,坐进雅室。熟 悉得回家似的,显然经常光顾。 一身体面的老板掀开帘子,紧步进入,堆出一脸可亲笑容道:“凌小姐近来少 光顾小店了,这位贵人是……。” 凌菁菁烦躁道:“你管他阿猫阿狗,老样子,快些啦。” 上了岁数的老板精明过人,再不往刀口上撞,挤着笑脸,一言不发的退下,立 即让伙计送上几盘甜食和一大盘热呼呼的蒸饺。 凌菁菁左手滴溜溜的转着筷子,反而用右手指头夹着甜糕塞进嘴里,随口道: “这里的甜食不错,你也尝尝。” 呆看她粗野偏偏悦目的姿式,叶惊鸿照着样子,伸手抓起碧绿甜食。糕点入口 松软而香,难能可贵的是不糊嘴,的确非常有特色。 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姿态,他又不禁皱眉道:“时间差不多了。” 凌菁菁让人捉摸不透的浮起笑脸:“掌灯时分嘛,子时咱们打上一盏灯笼去, 谁敢说我们失约。嘻,好好让他们等着吧。” “扑”,叶惊鸿夸张的喷然大笑,小心试探道:“气消了。” 凌菁菁抛出一个妩媚眼神:“人家气恼为什么喜欢做的事情总有人要阻止,发 过一阵就没事了。你不错,受得了我。” 叶惊鸿目定口呆:对她认识又进一层,那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凌菁菁在桌底下重重踹他一脚,大发娇嗔道:“不要色迷迷的看我。” 叶惊鸿揉着脚背,苦笑道:“难不成让我斜着眼看,那样不是更对你凌大小姐 大不敬。” 凌菁菁想想也觉得好笑:“算你有道理,不过不许你对我动歪脑筋。” 叶惊鸿赶忙喊冤道:“天地良心,我从始至终对您可都是心无邪念的。” 凌菁菁娇哼道:“鬼知道。”接下来再不说话,一个劲的低头去吃她的甜点。 既然主角不急,叶惊鸿有什么好说的,只好举筷对付那一盘可口的蒸饺。 叶惊鸿、凌菁菁并肩踏上百仪馆红毯铺设的大厅内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万兴迎了上来,笑道:“两位迟到了。”绝口不提凌风云,自然是早料到凌风 云不会给足他面子。 凌菁菁诡异笑着,盯向站在一旁的美貌女侍,吩咐道:“这里太暗,给我掌灯。” 女侍傻了眼,手足无措:因为整个大厅用百盏华美的宫灯采光,照的毫发可辨, 还嫌太暗,无疑是在存心找茬儿。 万兴愣了愣,扬手挥遣退女侍,苦笑道:“本人以后该在言语方面要多加留意 才是,两位请。” 叶惊鸿边上楼边打量环境,暗加赞赏:梯子升到半空,一分为二,占去大厅的 近半空间,走廊呈现环状、把十几个大房间连成一圈,小中见大,设计新颖独到, 难得的是能打破常规思路。 踏进雅致厢房,一脸醉人笑容的巧无双、黄妲莺站起迎接。萧纹兰俨然在内, 满目幽怨之色,楚楚动人。 叶惊鸿皱起眉头,暗暗叫遭:要被算计了,很可能当初的那一幕就是巧无双为 今天预设的。 凌菁菁奇怪看他一眼,不用主人招呼,大踏步移入椅子。 在相互简单的开场白中,百仪管清一色的貌美女侍端送上酒菜,随后掩门退去。 巧无双首先涨放醉人笑脸:“小兴伤在叶小弟手里实在是出人意料,看来叶小 弟不用几天就能抵达先天境界。” 叶惊鸿看似恭敬无比的道:“还要多亏大姐等人的全力栽培。”越这样,讽刺 意味越浓。 凌菁菁不留情面,直插主题道:“万兴你设下夜宴是什么居心?道不同不相为 谋,我们有这必要吗?” 万兴不以为意的举杯,风采无限的微笑道:“小姐这话大错特错,天下没有一 成不变的利害关系。退一步说,为了当初你我长辈的约定,你我都不能违约,这是 彼此交好的开始嘛。来,请小姐赏个脸。” 凌菁菁碰也都不碰眼前井形酒杯,盈盈笑道:“菁菁胆子是大,可没大到敢食 用澹然道的东西,谁能保证里头没有下莫忧丹之类的好料子。” 万兴脸色大变,难得让人看到他的喜怒哀乐。谈话一开始就这么陷入僵局,邪 顽的难缠由此可见一斑。 叶惊鸿缓缓放下酒杯,微笑赞同:澹然道中人做事一向乖张难测,凌菁菁饱餐 而来的确是明智之举。 巧无双伸手取过凌菁菁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以示清白,末了才道:“凌小 妹总该放心吧。” 萧纹兰也效仿着喝了叶惊鸿杯中的酒,美眸幽怨而哀伤道:“王子肯原谅纹兰 么?” 叶惊鸿索性大胆逼视道:“我从没想过当初谁对谁错。”这就是他聪明的地方, 对方有备而来,想置身事外的解释只会把事情越描越黑。 见凌菁菁飘来质问的目光,他直言不讳道:“一比风流账而已。” 凌菁菁娇哼一声,打抱不平道:“臭小子是不是始乱终弃来着,你们这些拿着 一张俊脸到处招摇的男人怎么没一个可靠的。” 黄妲莺失笑道:“你似乎把耶律沉典也给骂了?” 凌菁菁娇嗔道:“说到不牢靠,我所接触的男人里,那混蛋算第一,眼前这位 算第二。” 转向万兴,露出妩媚笑靥道:“相比之下,还是你最让人有安全感。” 受到蛊惑人心的笑脸相待,万兴眼球半真半假的发亮道:“长相差原来也是一 种福气,小姐真是特别。” 凌菁菁涨放胜似春暖花开的容颜:“痴情女一碰上薄幸郎,注定一生悲惨。耶 律沉典和叶惊鸿都足以胜任这样的坏角色。” 叶惊鸿感到一阵心驰神荡:这鬼女人玩起花样来比谁都高明。 巧无双、万兴不自觉警惕的对望一眼,前者摇头失笑道:“小妹为什么反而选 上第一薄幸郎?” 凌菁菁撅着嘴,叹气道:“明知道不能碰却让人情不自禁的迷恋上,这是男人 厉害的地方。阴阳相克,男人是我们的天生劲敌,萧姐一定会赞同。” 萧纹兰没想到矛头会指向她,惊愕了一会,幽幽道:“小姐别错怪王子,其实 我们也没什么。当初错在纹兰心存算计,不是王子离弃……。”把深受伤害的痴情 女模样饰演的恰如其分,推波助澜。 叶惊鸿暗叫可恶,巧无双等人推出她,诡计就在这里:她们利用自个曾经和萧 纹兰的暧昧接触引起凌菁菁的情绪波动,企图借此让凌菁菁产生愤慨、抵制、厌憎、 排斥心理,这一计的确既阴又狠。 凌菁菁果然甩袖站起,不客气道:“本小姐不习惯和玩弄女人的负心汉同桌, 告辞。”居然就这么走人。 叶惊鸿猛然捉狎大笑,笑的让座上所有人毛骨悚然并提神戒备时才拍拍屁股走 人。 萧纹兰凄凉神色风云似收去,低笑道:“他们中计了。” 万兴瞪她一眼,眼神冷的让人心寒:“邪顽岂是浪得虚名。” 巧无双点头道:“她在龙盘虎踞的长安城胡闹至今,从没听过吃亏。照我看, 她或许比她老爹更难缠。” 叶惊鸿走下廊道,钉在梯口,竟然冤家路窄。 大厅下一副将死模样的石州嘿嘿笑着拦住凌菁菁去路,殷勤道:“菁菁小姐别 来无恙。” 凌菁菁没好气道:“滚开。本小姐正在气头上,要揍人哩。” 石州白唇一紧,飞扬跋扈的大声嚷道:“哪个不开眼的敢惹菁菁小姐,小兄替 你出气。” 凌菁菁面无表情的指向走下楼梯的叶惊鸿,居心险恶:“呶,就是他。你可得 言出必行,替菁菁好好出口气。” 石州脸色变了变,接着有恃无恐的厉喝道:“叶惊鸿,又是你。”他背后随从 一字形摆开阵势,杀气腾腾,都是生面孔,否则至少有一半会缩到一边去。 惊呼四起,食客纷纷涌出厢房,争相目睹风头正健的叶惊鸿风采。 叶惊鸿慢条斯理的走近,眼中寒光如刃:“凭你身后那几个庸才也配挡本王子, 让开。” 凌菁菁从未见过他这么可怕的一面,娇躯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慌忙移开,让 两人面对面的对峙。 石州身后的犬牙受到叶惊鸿可怕的气势震慑,虽然叱喝连连,不过没人敢往前 踏出半步,虚张声势而已,全是不会咬人的狗。 “大胆小辈,胆敢侮辱本王侄儿。还不跪下叩三响头,本王或许会放你一马”, 一响刺耳声音来自上头的房内。 房门静静洞开,走出脸庞尖长、刻着醒目皱纹的老人。他年过半百,下巴微微 翘起,两颊布满面钢铁般的虬须,气势震慑人心。 他锐眼紧紧锁紧叶惊鸿道:“你就是曾经抓我侄儿的小辈。” 索光悄无声息的出现他身后,双眼笃定,和以前判若两人。 叶惊鸿大感懔然:这老头气势像刀似的,卖相吓人,从索光必恭必敬的神态也 不难看看这老头一定大有来头。 同时耳中响起凌菁菁用腹语递送的警告:“别以为他是假的,王爷还是苻坚封 的呢。知道羯族第一高手石偈臣吧,就是他。小心点,别让人给宰了,嘻……。” 伴随得意笑声,她退到一旁去,嘴角挂上的甜美笑意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叶惊鸿狠狠瞪她,可惜不懂使用腹语的技巧,否则一定先用口水把她淹死。 石偈臣见他心神旁顾、正眼都不看,狂怒道:“小辈受死吧。” 话刚落,他庞大身躯离弦箭般移出护栏,五指张开,鹰爪般下扣,顿时爪影盖 住整个空间。 叶惊鸿平静的看着鬼魅般接近的身影,如山挺立原地:他不过是一头升级的了 狗,咬是会咬人,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咬死人;如今的天下,敢在公开场合要自 个命的是不在少数,但绝对不包括这民族势力弱小的石偈臣,因为羯族根本承担不 起那责任,剩下的嘛,玩玩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