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清冷的月光,仿佛给一切笼上了薄薄的寒霜。寂静无声的书房里只有单调的三 种声音——酒倒入酒杯中的声音、酒倒入喉咙的声音以及空酒壶放在案机上的声音。 书房的门大敞着,没有点灯,冰凉的夜色完全充斥着一切。轻轻的脚步声,程 雪痕抬头。一双冰冷甚至是带着寒光的眼睛,毫不留情地直看向程雪痕被酒意麻醉 得有些迷蒙的眼中。一股寒意瞬时涌入程雪痕脑海中,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气,程 雪痕这才从那双眼睛逼人的寒意中解脱出来。 “原来是你呀——来,陪我喝酒!” 程雪痕仰头喝下一整杯酒,酒杯放下时轻轻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程 雪痕见来人没有反应,抬起头,看向对方。 沈栖眼中的寒光慢慢消失了——他原本想一进来就不容分说夺下程雪痕手中的 酒杯砸在地上,然后是所有的酒壶,接着是指着程雪痕的鼻子痛骂一通。如果是换 做以前的那个沈栖他也许连这种念头都不会有,但是现在的他,还有什么可以顾忌 的?!不过,在看到程雪痕的眼神之后,他放弃了。 对一个失意潦倒的人,你让他怎么有心思去顾及别人的感受呢?正如一个病人, 你不可能让他去关心别人的病痛,除非,这个人是大慈大悲的圣者。 程雪痕不是,沈栖他也不是,他们都不是,他们只是连红尘俗世都看不透的凡 人。 既然不是,就不用去勉强吧。 所以下一秒钟,沈栖移过一张椅子,在程雪痕对面坐下,正视程雪痕微带疑惑 的眼睛,轻松地道:“好,我陪你。” 程雪痕脸上露出了有些怪异的笑容,用两只手指夹起桌上唯一的酒杯晃了晃, 眯着眼看向沈栖道:“可惜呀,只有一个杯子……” 沈栖微微一笑,伸手夺过程雪痕手中的杯子,提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丝毫不顾 从酒杯中溅出许多酒,迅速一仰头,空杯轻轻在桌上一磕,挑眉道:“我们来抢着 喝!” “好!”程雪痕拍案大叫一声,“咱们就来比比谁的手上功夫好!” 话音刚落,程雪痕劈手扫向桌上的酒杯,不料沈栖早有防备,立时出手相阻。 程雪痕毕竟经验老到,翻掌避过沈栖伸来的左手,直取纹丝不动的酒杯。沈栖知道 自己和程雪痕相差不知有多远,立即伸出右手握向酒杯。 程雪痕忽然大笑道:“也好,我让你一点——你用两只手,我只用一只手!” 沈栖刚一欣喜,忽觉程雪痕夺杯的手掌中涌来一股暗劲。酒杯竟然被吸得飞向 程雪痕手中,沈栖一急之下,左手抓向程雪痕的腕间命脉,右手同时发出一股暗劲, 试图夺回酒杯。程雪痕嘴角一动,情知自己一手难敌双掌,突地抬肘撞开沈栖的左 手,双指一并越过酒杯点向沈栖右手的掌心。沈栖大惊之下已经除了退回右手没有 其他的余地了。程雪痕就等沈栖右手一退,整个手往回一拂,沈栖根本什么也没来 得及看清楚,酒杯已经稳稳当当落在程雪痕手中了。 倒酒,仰头,放杯。程雪痕得意地斜眼看了沈栖一眼,叹道:“小子,你还太 嫩了些!” 沈栖这时从程雪痕的神态中已经猜出他快醉了,所以对程雪痕不屑的话也没有 多在意。只是不动声色再次抓向酒杯。程雪痕仿佛知道沈栖会来这么一手,以迅雷 不及掩耳之势同样抓向酒杯。沈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对着程雪痕的手狠狠拍出一掌 (他知道程雪痕的内力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所以丝毫没有手软。),程雪痕脸色 微微一变,同样拍出了一掌。沈栖来不及收回掌势,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顿时觉 得胸口一阵气血翻腾,连忙深吸一口气运气三转。这一顿之间,程雪痕已经再次夺 过酒杯,一边倒酒一边笑道:“说你太嫩了你还不信,你的内力远不如我难道你还 不知道?用自己不如对方的方面和对方较劲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沈栖呀沈栖, 你还不是普通的笨耶!” 沈栖这时总算回过气来,脸色也由白转红。不过沈栖的兴致却是更高了,只一 门心思想着如何从武功高得神出鬼没的程雪痕手中抢过酒杯,几乎完全忘了自己来 的初衷了。 “再来!”沈栖只丢下两个字就立刻出手。 程雪痕没想到沈栖会如此坚持,一愣之下已经比沈栖慢了半拍。眼看沈栖的手 指已经触到了酒杯,程雪痕干脆手掌运功一拂,酒杯立时横着飞了出去。沈栖这回 聪明了,左手横切拦向程雪痕,右手运功一吸,酒杯在空中一顿回飞了过来。 “好!”程雪痕大喝一声,手下却丝毫不慢半分。依然是以肘撞向沈栖的左手, 同时运气吸回酒杯。不料沈栖有了上次的经验,嘴角微微一笑,左手立刻变掌为指, 精准无比地点向程雪痕手肘的命脉。程雪痕没想到沈栖领悟如此迅速,只得避开沈 栖的左手,一避之下,酒杯被沈栖转眼夺过,稳稳落在沈栖右手中。 “哈!没想到你这家伙长进起来这么快!我刚一大意就被你抢了过去!” 沈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有些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酒杯。 相似的情景再次闪现——自己背后那面光光的墙壁,大师兄身后插着暗器的墙 壁。 程雪痕察觉到沈栖的异样,伸手一推沈栖肩膀道:“喂,你发什么愣呀?不喝 了是不?我还等着喝呢!” 沈栖回过神来轻轻一摇头,抬起头时眼中有一股淡淡的光芒。 “多奇怪呀,我怎么运气会这么好?!” “你运气哪里好了?”程雪痕听得莫名其妙,加上又有些醉了,满脸怪异的神 情。 “我竟然能赢过你!” 程雪痕微微愣了一下,既而放声大笑。 “很正常的事情呀,有什么可奇怪的?只不过我用一只手,你用两只手,我一 时大意,你认穴的本事又狂厉害——我不输那才奇怪了!” 沈栖想一想,顿时释然,要不然自己如何是程雪痕的对手?!沈栖淡然一笑, 喝下一杯酒,将杯子稳稳放于桌上,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接着来!” 这回还没等沈栖说完,程雪痕就已经动手了。凌厉的掌风直扫酒杯,酒杯飞快 地被扫向程雪痕声边。沈栖只慢了一点点,一道掌风突袭程雪痕胸口,逼得程雪痕 只得掌风一变,转而对向沈栖的掌风。一对之下,两股掌风消与无形。沈栖本来以 为凭程雪痕精深的内力必然会有掌风扫到自己,不料程雪痕因为是仓促间出手,功 力只用了两成多一点点。但是,两道势均力敌的掌风是在空中对消了,酒杯却在这 一夹之下腾的上飞。沈栖连忙出掌试图吸回酒杯,只觉眼前白影跃起,程雪痕已经 飞身夺下了酒杯。 “你怎么可以跳起来拿杯子?!”沈栖一百二十个不服气。 程雪痕一边漫不经心地倒酒,一边坏坏地笑道:“我说过不可以跳起来抢的吗? 沈栖呀,你真是天真的可爱——所谓兵不厌诈,像你这样的人和人交手迟早要吃亏!” 沈栖大张着嘴愣了半天,当程雪痕悠悠闲闲小口小口喝光酒时,沈栖眼中闪过 一道精光。 “我明白了——就是要不择手段对不对?我也会!” 不等程雪痕放下酒杯,沈栖一掌拍在程雪痕的手腕上,酒杯顿时落下。程雪痕 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赞许,刚被拍中的手却是没事般地横扫出一掌。酒杯倏地斜飞 向书房门外,两条人影同时紧跟着扑出,酒杯却在半空中落入一只颜色蜡黄的手中。 沈栖暗道糟了,但是抓向酒杯的手已经触到了来人蜡黄的手指。一声怪异的惊叫声, 沈栖被另一只手自后颈活生生提起,然后像一只可怜的猫一样被那只手丢开。饶是 沈栖轻功好,在鼻子就快贴上一边的廊柱时猛一翻身,双脚在廊柱上轻轻点过,人 有惊无险地落在地上。 一身的冷汗,呼,呼! 不过当沈栖从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终于看清了来人时,沈栖不由自主大叫道 :“陆前辈,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你,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我差一点就要 送命了!” ——如果我没有死在绝命四剑的手上却死在这个疯疯癫癫的“毒痴”陆尝随手 那么一摔的手上我不是太不值了么?!(看过《梦里花落知多少》的朋友应该知道 陆叙死得有多冤,幸好我们的沈栖没有重蹈覆辙。) 陆尝斜了沈栖一眼,毫不畏惧而且反而恶狠狠道:“臭小子我还没教训你你倒 先教训起你爷爷我来了!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名字像点‘神气’那个词就真神气起 来了!你想神气还早着呢——我问你,你不在房里好好练内功在这里和姓程的疯小 子飞来飞去干什么?” 一旁因为轻功稍逊一筹总算避免被陆尝丢出去的厄运的程雪痕哭笑不得地开口 :“我怎么又成‘疯小子’了?我和沈栖不过在比抢酒杯罢了,根本没……” “抢酒杯?!”程雪痕说到一半的话被陆尝惊愕无比的话打断了。沈栖看向陆 尝阴晴不定的脸心下一个劲埋怨起程雪痕——怎么把我们在抢酒杯的事都说出来了?! 这回不知道这个陆前辈要对我们怎么发火了!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