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结伴东行(下) 反观白羽桐——沈栖不由气结。白羽桐那哪是在与人撕打,只怕连街头打架都 算不上,纯粹就是在戏弄那伙倒霉的家伙。白色的身影四处乱飘,把追着她跑的那 帮家伙耍得团团转,还时不时帮一两下周韧,免得周韧被对方逮住。 “别打了吧。”沈栖无奈之下扬声道。 那群被白羽桐耍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笨蛋终于还算识相,听有人在一旁喊停立即 也嚷了起来。白羽桐倒也没太过分,笑一笑停住了手中的剑,拍拍周韧肩膀道: “你的武功不怎么行嘛!” 周韧一脸无奈地摊一下手,转而两眼放光对着白羽桐道:“云大哥的武功真是 厉害!小弟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白羽桐微笑一笑,转过头对着那群还在大口喘气的人道:“今天我心情好,不 想和你们计较!我这位小弟有哪里得罪你们的,你们算给我个面子别再来找麻烦, 哪里来的哪里回去!” 喘着气的家伙们对看了一眼,几个总算胆子还不小的把那几个被沈栖点了穴道 的同伴解开穴道,最后原本威风凛凛为首的那个头儿恶狠狠一抱拳,砸下话:“今 天我们认栽,不过你们给我听着,我们家老爷不会就这么放过你们的!周小子,你 心里有数,这两个靠山帮得了你一时可帮不了你一世,更何况我们老爷江湖上的朋 友也多的是,你就等着吧!” 一群人冲了出去,白羽桐“呵呵”冷笑两声,收回长剑问周韧:“你怎么招惹 那个什么刘老爷了?” 周韧脸上一红,咂一下嘴为难地道:“都是小弟无能,没多少本事却去惹事, 现在还又把两位大哥牵连进来了……” “没什么的,”白羽桐耸肩,“其实我们也是很会惹事的,说不定过几天又要 换成我们牵连你呢!” 周韧知道这是白羽桐在安慰自己,沈栖也觉得很奇怪——素来尖酸刻薄的白羽 桐什么时候也这样为别人着想了? 周韧叹口气,感慨地道:“今天得遇两位大哥实在是我周某三生有幸!整个事 情说来话长,这里也不是可以细说之处。我看不如我们先上路,路上我再解释给两 位大哥听。” 此话正中沈栖下怀,连忙点头道:“我看也是。” 周韧这时才注意到沈栖怀里的忆羽,有些诧异地问:“这个小孩是……?” “哦,是我儿子,忆羽。”白羽桐很自然地接口回答,“来,忆羽,叫‘叔叔 ’。” 忆羽瞪大了眼睛盯着周韧看了很久,就是不开口。 周韧在一旁被忆羽瞪得浑身不自在,白羽桐呵呵一笑,对周韧解释道:“忆羽 比较怕生,不喜欢和陌生人开口说话,不过等熟悉了之后就没事的。我们上路吧, 此地不宜久留。” 白羽桐丢了一锭银子给从柜台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的掌柜,三人一起上马走上官 道。 经周韧解释,原来他是前几日在仪城见那刘老爷的脓包儿子当街强抢民女,义 愤之下出手教训了那纨绔少爷一顿,然后很自然地就与刘老爷结下梁子了。 白羽桐笑着叹气摇头:“我以为是什么大事把那‘刘老爷’惹火了,不过是这 么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罢了……唉,周韧呀周韧,你武功其实并不是很好,干吗 还要强出头?再说了,那天你扁刘老头子的儿子的时候,难道就没人保护那家伙反 过来扁你?” “扁??”周韧显然不太适应白羽桐的用词。 “扁就是打啦!”一直在沈栖怀里转着眼睛的忆羽忽然叫了出来,成功地收到 了“一鸣惊人”的效果,不过忆羽竟然还不忘再加上了一句,“叔叔这个都不懂? 好笨哦。” 周韧当场不知如何是好,沈栖和白羽桐则是哭笑不得。白羽桐叹道:“这口气 和点点那小丫头真是如出一辙,沈栖你说是不是?” 沈栖虽然也想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告诫忆羽:“小孩子不可以对大人这么没礼 貌的。忆羽,对周叔叔道歉。” 忆羽不干了,撅起嘴哼了一声扭过头。 “忆羽!”沈栖晃了晃怀里的小东西。 “要忆羽道歉也好……”忆羽忽然来了一句,接着仰起头看向沈栖,“不过要 沐叔叔(忆羽早已被白、沈二人叮嘱好改变称呼)你教忆羽武功。” “哇哩!”很没身为人父的自觉的白羽桐叫了起来,哈哈大笑道,“不得了, 这小家伙点点年纪就知道和人讨价还价——真正不得了!!” 沈栖无可奈何地撇开劣质的白羽桐不管,对着一旁已经惊得快摔下马去的周韧 抱歉地一笑,转而摸着忆羽的小脑袋道:“忆羽,你想学武功可以直接和叔叔说, 如果叔叔觉得可以的话,自然会答应。刚才你对周叔叔不礼貌,就应该道歉,不能 用要叔叔教你武功作条件来交换。明白吗?” 忆羽抬起头,然后皱起眉:“不明白!” 沈栖知道自己再次教育失败,很无奈地叹气。一旁的白羽桐在马背上笑得透不 过气来,而周韧憋不住竟也笑了起来。 “忆羽,不管你明不明白,先对周叔叔道歉!”沈栖作最后的挣扎。 不料这次忆羽竟很爽快地对周韧乖乖地道:“对不起,周叔叔!” 白羽桐和周韧同时笑不出来了,沈栖大喜过望刚要夸奖忆羽,忆羽竟笑眯眯地 抬头:“叔叔,记得要教我武功哦!” 白羽桐哈的一声大笑了出来:“沐西,我还以为忆羽被你教育成功了呢!没想 到,呵呵,真没想到哪!” 周韧也忍俊不禁对白羽桐道:“没想到大哥年纪轻轻竟已经有如此聪明伶俐的 小儿,真是福气哪!” 白羽桐笑笑,没有接话。抱着忆羽的沈栖则是很头痛地叹口气,最后无奈地妥 协,但又有些不甘心地想扳回点失地:“忆羽啊,我事先警告你哦,学武功很苦很 累的,你受不受得了?” “受得了!”小家伙信誓旦旦,“我要和叔叔一样厉害!!” 沈栖微微愣住了,虽然他表面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其实忆羽这轻轻一句 话已经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的悸动! “我要和叔叔一样厉害!” 这句话是出自一个刚刚三岁不到的小孩口中哪!三岁的小孩,应该正是天真烂 漫,在父母的呵护宠溺之下没有任何担忧没有任何烦恼地生活着,可是忆羽…… 一种刺痛带着长长的尖啸划过沈栖心门,不偏不倚,银针般一头扎在心口那最 深最沉的痛楚之上,从来就没有愈合过的伤口立即漫溢出了大片的猩红——沈栖几 乎想不顾一切跳下马大吼着放声大哭一场,但是他忍住了,一如既往地忍住了…… 颤抖的双臂紧紧搂住了怀里的忆羽,沈栖竭力抑制住喉咙口灼烧般的剧痛,缓 缓对忆羽道:“会的,忆羽会变得像叔叔一样厉害——不,忆羽会比叔叔更厉害, 厉害上百倍千倍!谁也不会胆敢来欺负忆羽,谁也不会伤害忆羽身边的任何人……” 周韧自然不会察觉出任何的异样,只是在和白羽桐笑道:“这么点大的小孩就 知道要学武功变厉害,真是人小志大啊!云大哥平日里一定是教导有方哪!” 白羽桐的眼角余光瞥到一丝沈栖微微泛白的脸色,没有任何反应,淡然笑道: “哪里啊,忆羽这孩子很少跟着我,只喜欢黏着沐西。再说,小鬼头一时兴起想学 点武功,也不过是贪图新鲜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志向不志向的问题。” 沈栖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些,白羽桐也不烦他,只跟周韧东拉西扯零零散散闲聊 了会儿。在周韧提议下,三人从一条小路绕开了仪城。白羽桐本来不想如此当个缩 头乌龟的,不过出于安全和赶时间的考虑,还是在沈栖和周韧的游说下点头答应。 过了仪城的地界,周韧长松了一口气,也有些意气风发的意味起来。因为这条 路他事先走过,一路上给沈栖和白羽桐指东讲西,一行四人这么聊一路走一路,倒 也顺当无事。沈栖开始教忆羽最简单的内功心法基础,反正一开始的运气周转之道 几乎所有门派都没有什么差异,沈栖也抱着只让忆羽打个基础的心态,所以没有仔 细深究到底该教忆羽那种内功心法。白羽桐则教了许多歹毒的自保方法给忆羽,沈 栖怕这么着会教坏忆羽,不料白羽桐眼睛一翻:“危急时刻,你难道还想让忆羽这 么个小孩和那些大人拼内力?!” 沈栖无语。 周韧无意看了下白羽桐教忆羽的招法,竟是大惊小怪了很久,然后就缠着白羽 桐要也教他一些。白羽桐和沈栖都觉得很奇怪,周韧解释说他的武功不行,如果能 有些万无一失的自保之法,也能少拖累白、沈二人一些。 白羽桐二话没说,就拉过周韧到一边教了一大堆阴毒邪门的招法,同时还很大 方地给了周韧一些普通的迷药、毒药什么的。沈栖看着周韧如同大白天被天下掉下 来的馅儿饼砸到,欢喜得就差没手舞足蹈的表情十分的不解。他本以为周韧应该不 至于会这么愉快,这么迫切地接受白羽桐那种杀手思维的,不过截然相反的事实让 他深受打击。不由地,沈栖又多打量了周韧两眼,看着周韧那也可以算得上风华绝 代的面容,他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丝灵光——也许,是这样吧…… 沈栖微微地笑了,再也没有多过问周韧向白羽桐讨招的事。 三人尽量隐蔽行踪地走了许久,终于到了东去江影城必经的金陵。 金陵这个地方,以前的确有过风光无限,但是事至如今竟落得一个不尴不尬的 境地——论政治自然比不上国都京城,论商业又比不上苏杭扬州,偶有文人墨客在 此处凭吊古人感叹世事,却只是平添一派萧疏苍茫。 白羽桐和周韧对金陵没有太大的兴趣,沈栖却打从那虽然斑驳但却气势不减的 城门下经过的一刹那起,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人道英雄末路,晚景萧疏, 莫非即此光景…… 不管沈栖心里如何慨叹,一行四人慢慢地在金陵宽阔的街道上走着。忆羽很是 开心,好奇地东张西望。白羽桐偶尔指着某一处给忆羽讲讲其来历,周韧也随声应 答几句,对金陵,他知道的并不比白羽桐少多少。 进金陵时已是申时,四人也不准备连夜赶路,于是便沿街搜寻客栈。走了几家, 不是已经客满就是白羽桐嫌店里条件太差。又走了片刻,天色依然全黑了。 “忆羽饿!”最不经饿的忆羽抗议了,撅着小嘴一脸不快。 “忍着一些,”白羽桐手中折扇轻轻一敲忆羽的小脑袋,“如果随便找个客栈 住了,可是要受一晚上的罪的!” “为什么?”忆羽不明白。 白羽桐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道:“你想啊,如果随便找个脏兮兮的客栈住了, 晚上你睡的床可就会稍微一碰就吱嘎吱嘎响,墙头墙尾都是蜘蛛网什么的,而且最 可怕的是说不定一掀被子里面还会钻出只老鼠!” “哇!”忆羽果然被吓着,“不住,忆羽不住!!” 白羽桐满意地点头,周韧在一旁忍俊不禁,沈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气。 四人晃晃悠悠地牵着马继续向前走,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地热 闹了起来。忽然走在最前面的白羽桐脚下一慢,眼睛看向一个直迎向四人微笑着走 来的华服男子。 眨眼,华服男子已经站在了白羽桐面前。 合拢了双手,宽大的衣袖像幅幔帐一般垂了下去。必恭必敬地一恭身,华服男 子直起背笑意盈盈地问:“请问这位可是白公子?” 白羽桐脸上一冷,周韧却已代她答道:“这位兄台,敢情是认错人了吧。我这 位大哥姓云,不姓白。” 华服男子温润明亮的眼睛向周韧脸上一溜,却没有说什么,只继续笑盈盈着看 向白羽桐。 沈栖感觉不妙,白羽桐眨一下眼,竟倏地微微一笑,转向周韧道:“不,他没 认错人。我们这样子行走江湖的,假名什么的总有许多,周韧你这点还不明白?” 周韧一愣,转而“哦”了一声。 那华服男子见白羽桐承认,笑意又扩大了几分,客气地道:“既然这位就是白 公子,而且又莅临鄙处,我家大人请白公子以及白公子几位朋友赏光来鄙府一坐。” “你家大人是谁?”白羽桐眼泛精光问。 华服男子脸色丝毫没变,依然是款款笑道:“诸位到了见到我家大人自然会知 道。” 白羽桐一皱眉,周韧忍不住道:“这可真奇怪了,你请我们去却不告诉我们到 底要见的是谁。哪知道你们是不是摆个鸿门宴等着设计我们呢?!” 周韧这一说倒是把白羽桐和沈栖心里不敢说的说了出来,那华服男子竟也不气 恼,略一恭身温和地道:“这点诸位放心,我家大人对几位绝对没有任何恶意,诸 位绝对可以放心来,放心去。更何况,”华服男子微一顿,语气诚恳而温和地道, “现在天色也晚了,诸位看来似乎还没有定下投宿之处,我家大人有意请诸位在鄙 府住宿一夜,免受客栈怠慢之苦。” 白羽桐脸色又是一变,沈栖心下几个思量,对正犹豫不决的白羽桐道:“我看 既然这位‘大人’如此客气周到,我们也不必推脱了。反正总要在这金陵停留一夜 的,我们就领了这位‘大人’的好意。” 白羽桐立时听出沈栖言下的意味:金陵显然很可能是这个“大人”的地头,落 到人家地头上而且对方又主动找了过来,再怎么也是逃不开的。倒还不如顺水推舟 留个面子,走一步算一步。 白羽桐略一点头,沉吟道:“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你家大人请的是 我,我这几位朋友应该与我和你家大人所要谈的事没太大干系吧?” 华服男子显然聪明,立即笑道:“这是自然!我家大人是恐怕诸位难找投宿之 处才顺便请白公子几位朋友一道随行的。不过登门就是客,我家大人绝对不会怠慢 的。” 华服男子言语圆滑,白羽桐心下又是一紧。 不过华服男子显然不给白羽桐再做思量的机会了,侧身伸手一引,华服男子的 笑意里竟有一丝高深莫测的意味:“请——”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