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凝彩寒烟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晚,天很黑,黑得就象一片偌大的黑布,遮住了所有的世 界。天地之间一片黑暗。黑的让人窒息,暗的让人难受。静有时也是一种伤害极 大的武器。 黑暗之中,惟有从人家房内的透出的灯火,让人感觉出暖意,也让人觉出光 明的可贵。人都是喜欢在光明的世界里生存的。即使是习惯于在暗中活动的“暗 使”也不例外的向往光明。 听草大酒楼。 老板房内。 玉楼把其肥胖的身躯极为小心地放在一个大椅之中,那大椅是特制的。由岭 南楠木制成,尺寸比平常的椅子要大了两倍有余。 玉楼把自己放好之后,一只肥手轻轻地招了招,“兔子,你给老娘过来。” 兔子屁颠屁颠地窜了过来,竟然还用上了轻功身法。 “老婆大人,我在。”兔子脸上堆满了笑容,那身高八尺的身躯本应伟岸, 却弯得厉害,竟然显得有点,有点,嗯,猥琐。对,是这个感觉。 外人实在难以想象,威震江湖的登徒子在老婆大人面前竟然是如此模样,真 真让人跌破眼睛。想当年登徒子以一已之力力敌二毛、莨莨子等高手的围攻,威 风不可一世。如今莫非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么?虽如今只是听草大酒 楼的二老板,毕竟也还是风云人物嘛。 兔子有语,“天大地大,玉楼最大。玉楼不在,我去摘花。玉楼在家,我变 蛤蟆。”成为听草美谈。 玉楼开始每日例行的“蹬兔子”工作,把个兔子支使的团团转,然而兔子脸 上的笑容,仍是不减半分。果然是武林高手啊。 玉楼把由兔子伺候着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胖的肥脚,架在兔子的肩上,“死 兔子啊,你今天是不是不爽啊,那么多老兄弟回来了,我竟然没让你上去跟他们 喝酒,是不是很恨我啊?” 兔子笑嘻嘻地说,“老婆此言差矣,俺向来以老婆你马首是瞻,你说向东, 我不向西,你说打狗,我不撵鸡。兄弟固然好,老婆更加亲嘛,嘻嘻。” “算你识相,哼”玉楼轻哼一声,然而沉声说道,“其实我想你也明白我不 让你跟他们接触的原因。”稍顿一下,玉楼续道“听草多事之秋,旷世等人恰恰 赶到,这其中能不有蹊跷吗?你我不比当年,你至今内伤未愈,多一事不如少一 事,老婆我也是疼你啊。” 兔子脸上的笑容,稍稍一敛,又复绽开菊花,“老婆莫要多虑,我虽内伤不 轻,然数年来,向少与人争斗,听草之事,我亦是能帮则帮,将息下来,还算好 了。老婆心疼之意,我自然是晓得的。不妨事,不妨事。” 玉楼轻叹,“你也是要强的人,我虽如此对你,你仍是疼我。” 二人不由得都沉默了下来,只余一盏烛影空自摇曳,映得窗外的黑暗越发地 深沉。 “白日放歌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清声朗唱破窗而来,“老板,我等要 住店!”“老板快点,快点,我们要两间上房。” 夫妻二人正在你侬我侬之际,忽闻此声,忙欲出门察看,不料又闻一声传来, “是何方狂徒,如此喧哗,扰人好梦?”语音粗豪,似是高楼。 兔子急忙出门,只见大厅之内,灯火摇映之下,两位少年卓然而立。一着白 衣,一着青裳。 白衣少年轻振长衣,向外轻甩,带起霍霍风声,烛火微暗复明。一脚轻踩长 凳,几分英气自然流露。眉眼灵动,俊秀无比。青裳少年手按一玉箫,面色白净, 似如象牙,眸内神光闪烁,竟是内力不浅。 “在下卫怀冰。” “在下柳怀璧。” 白青二少年先后发声道明身份,兔子尚未及答话。楼上高楼已发声了,“卫 怀冰?柳怀璧?来住店就住店,那么大声为何?”高楼摸着下巴,满脸狐疑的看 着楼下二少年。 兔子忙堆笑上前,“二位公子,莫大声,客人多已休息了呢。我就为二位安 排房间。” 两少年看到高楼,眼神一动,闪出狡黠的神情。“呔,那位兄台,你却为何 如此大声呢?” 高楼闻言一窒,“还不是因为你先大声,俺才大声的。” “这是何道理嘛,怎么能说因为我们大声,你就大声呢。如果大声不对的话, 你说我们就不对了。因为你自己大声了嘛。如果对呢,那你又如何能够来说我们 的不是呢?” 高楼差点被咽住,心里寻思着,怎么碰上如此缠杂不清的人呢。真真是三十 岁老娘倒繃婴儿了。久不来听草,竟为少年所欺。实是按捺不住怒火,大喝“真 真是岂有此理,俺一定教训教训你这两个黄毛小儿。” 飞身下楼,掌随身动,印向两位少年。带起风响,却是“玄冥手”!两少年 对视一笑,分别迎上。一出“飞花逐浪”,一出“霓裳弄影”。竟阻住高楼的攻 势。 高楼轻咦一声,“这是我妹妹的武功,你等怎也会?”收势落地,惊诧地看 着二人。 只得楼上传来轻笑,“高楼,你走眼了,这两位明明是女子呢。”却是旷世 等人,倚在栏杆处,看着楼下争斗。 只看两少年,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晓寒不行 了,我肚子好痛哦。”白衣少年如此说道,青裳少年也是笑得不行,“飞月,我 也是呢,我们这傻哥哥,真是好傻呢。” “晓寒?飞月?”高楼闻言,上下仔细打量着二人,“哎呀,原来是两位妹 妹来捉弄小兄啊,哈哈,兄眼力真是不行了。一别数年,如今可好?” 两位少年好不容易停住笑,白衣少年—飞月答道:“当年我们自到江湖中闯 荡与哥哥相识之后,多在草阁流连,后因感武功低微,就一同回到清泉小筑去修 炼了。如今方复出来,哥哥却是可好?” 飞月与高楼忙着话旧之时,青裳少年——晓寒却用思索的眼神看着楼上含笑 而立的旷世。他的眼神,他的笑容跟“他”好象哦。一样的温和,一样的笑容, 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他不是“他”,那个心中魂牵梦绕的名字,那个心思 萦系的人。 正当晓寒发呆之际,飞月与高楼叙旧小歇,见她如此,忙过来轻轻推她, “晓寒,怎么了?”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原来是那个发话揭穿两人女子身份的 人。不由嗔叫道,“你这个人好不讨厌,我们好不容易扮成帅哥,还没潇洒几回 呢。就被你识破了。气死人家了。” 旷世一笑,尚未答话。高楼过来在飞月的脑袋瓜子上敲了一记,“你们两个 小调皮,戏耍哥哥。还敢嘴硬?” 两手一牵晓寒,飞月,“来来来,见过旷世大哥”。“旷世?”飞月揉着脑 袋小声嘟啷着,“咦,就是那个草阁的阁主?”上下打量了一下,“感觉不象嘛, 怎么变帅了呢?”晓寒也奇道,“旷世好象不是这个样子哦。” 高楼笑道,“这是真旷世,你们以前见到的是假的,那是周勇。” 两人好奇地打量旷世。飞月不由地“啊”了一声,“咦,他好象一个人哦”。 晓寒急忙扯了一下她,轻声道:“不要说出来”,飞月忙哦了一声,眼神收回, 游移不定。 声音极微,高楼并未注意,转头跟兔子说,“兔子兄,烦你备点酒菜,我与 两位妹子叙叙旧。” 兔子哈哈一笑,“好说,好说,两位妹子久不来我处,我也是要请的。” 飞月和晓寒忙跟兔子致歉,“兔子大哥,小妹们胡闹,请莫介意。”兔子呵 呵笑,“无妨无妨。” 飞月和晓寒的对答,却全落在旷世的耳里,两人的神情也收在他的眼里。旷 世不由地思索起来。记得十年前曾经见过她们吧。那时桃花娇艳,人面青春,两 个妮子俏皮可爱,引得多少少年为之倾倒。那时的自己因其是兄弟高楼的义妹, 暗里时时关注,不少小麻烦都是自己帮她们料理掉的,那时的她们功力太弱,却 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暗中相助。 年轻真好呀。旷世不由感慨。说我象一个人,象谁?难道是???? -------- 翠微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