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莲圣姑 那声音初起时低细缠绵,转瞬却变得悠悠扬扬,铺天盖地的自四面八方挤来, 如同万人禅唱,响逾天地。 苗人王脸上顿时露出庄严肃穆之色,盘膝跌坐,嘴中发出一串古古怪怪的音调。 与那声音遥相呼应。 许显纯神色一变,倏的飘退一丈,左右寻找声音的来处。 忽然西北角上的锦衣卫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向两侧分开,中间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数十个白衣人自三四百米之外凌空飘至。那些白衣人几乎足不 沾地,双手迎空挥舞,大袖之中撒出一些七彩缤纷的纸屑,漫空飞扬,玄异之极。 在那群白衣人中簇涌着一顶小轿,由四个白衣人高举于过顶,如御风般驰来。 许显纯冷哼一声,身形向前飘进几步,厉声喝道:“何方妖人,竟敢在此装神 扮鬼?” 那行人迅速接近数十米之内。 忽然,那顶小轿的垂帘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一条人影自轿中疾射而出, 白衣黑发,两条大袖如薄薄的双翼,迎风飘舞,足不沾地的凌空掠至。 场中顿时跃起几条人影,刀剑并举,直向那人迎去。 那人在空际身形一旋,双袖拂出,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狂涌而出,那些上前锦 衣卫立时如同风中败草,刀剑脱手飞出,人也向四下跌落。 那人的身形却未见停滞,又横越近丈,缓缓飘落在苗人王的面前,衣发仍是飞 舞不息,竟然是一个面容冷艳的绝色少女。 苗人王急忙拜伏在地,朗声道:“千秋万世的大明王座下护法苗人王参见圣姑 法驾!” 那少女右袖微展,声音如同珠玉坠盘一般清脆动人,只听她漫声呤道:“明王 降世,弥勒再生,当主天下!” 苗人王肃容道:“无量寿佛!” 许显纯心中一震,低呼道:“白莲圣姑?” “白莲圣姑”乃是白莲教中神圣的化身,在白莲教中具有崇高的地位。这一代 的“白莲圣姑”是魔教教主徐鸿儒之女徐如莹,传说徐如莹在出生时,全身光芒大 盛,照亮了四壁,这似是佛道经典上所记载的瑞光之说,此事震动了整个魔教。 因此,教中的长老们争先向徐如莹传授魔门秘技。 那白莲教始创于南宋圣祖茅子元之手,是由明教、佛教、弥勒教等内容组成的 宗教组织,信奉阿弥陀佛。自元、明以来,这个宗教组织在民间都具有影响力,信 徒甚多。 史载,明朝天启年间,仅北京附近的各先州县、卫所、乡村、镇店的广大群众 俱云和响应,顶礼皈依,教头不下两百余万,传头半天下,见其宗教信仰在民间的 影响之深。 徐如莹自小身具异相,倍为教众尊崇。在她十二岁那年,就被众教众奉为“白 莲圣姑”地位之崇高,仅在教主之下。 徐如莹妙目一转,目光落在场中的许显纯身上,柔声笑道:“如本座所猜无误, 大驾便是西厂中坐第二把交椅的许副总管了?” 许显纯淡然说道:“正是许某!” 徐如莹目光望向长天,缓缓说道:“这些年来,东西两厂在各地残杀的我教中 信徒难以数计,不知今日,许副总管是否要将本座也拿下呢?” 许显纯蓦的大笑道:“圣姑这时在向许某兴师问罪了?” 徐如莹倏的笑容一敛,脸上神情顿时变得冷若冰霜,只听她冷然说道:“正是。 这些年来,你也帮魏忠贤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今日本座就拿你的命来祭奠这些 枉死的冤魂!” 言毕,身形如一抹轻烟般的欺进,一掌轻轻拍出,幻出千百道掌影。 许显纯心中似无战意,腰际一沉,复又弹起,十指倏的弹出。 只听得噼噼啪啪的一阵暴响。 徐如莹身形不禁轻轻晃了一晃。 许显纯却闷哼一声,身形借势退后,疾若闪电,瞬息退出林中,消失不见。 众锦衣卫立时四下散去。 徐如莹伫立原地,衣发飘拂,似是神仙中人。 只闻她淡淡说道:“想不到许显纯的武功之高,竟然不在本教长老之下。而且 他似乎精擅本教的秘传绝学‘无相莲花劫指’,难道他与本门的哪一位前辈有关系?” 苗人王道:“属下认为,这人与老教主当年的失踪有关。” 徐如莹闻言一震,说道:“苗长老是说……” 苗人王道:“不错,当年老教主失踪时,教中有几位元老都曾猜疑是东西两厂 所为,只是以老教主他老人家的绝世武功,居然无声无息的被人掳去,难道锦衣卫 中竟有这等超著的高手?” 他说到这里,忽然自身边缓缓坐起一个血人,吃力的说道:“据在下所知,魏 忠贤这老贼的武功修为已达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了?”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大惊! 徐如莹微一皱眉头,问道:“苗长老,这位朋友是谁?” 苗人王答道:“他就是当年大将军平云重的公子平一峰,这小子当真是命长得 很,属下以为他已经死了,原来还活着。” 徐如莹沉呤道::“平云重的公子?” 苗人王道:“圣姑,这小子虽对属下有救命大恩,只是平家世代与我圣教为敌, 只怕这个恩情是无法报答了。” 他生性凶狠暴戾,行事往往率性而为,以德报怨之举,自是寻常得很。 徐如莹仰望着长空,半晌叹道:“我圣教的弟子,自当恩怨分明,他即然于苗 长老有救命大恩,就是我圣教所有弟子的恩人。他父亲平云重大将军虽然与我圣教 对阵沙场,却也是一代忠臣良将,行事光明磊落,这一点,连教主也是佩服得很!” 平一峰闻言心中不禁一动,暗叹道:“爹爹一生南征北战,忠贞为国,建树无 数。到头来却遭了宦官所迫害,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大明朝的百姓,没有几 人能记得他老人家,反倒是昔日与他对阵沙场的敌手,却是他难得的知己。他老人 家一生中最大的悲哀,也莫过如此!” 徐如莹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白玉瓶,拔开瓶口的塞子,那瓶口甫一打开,芳香扑 鼻。徐如莹从瓶中倒出一个颗指头大小的朱红色药丸,托在手中,送至平一峰的面 前,柔声道:“平公子,你的伤势不轻,倘若不及时治疗,一身功力恐难恢复。” 平一峰早已嗅到那药丸散发出来的清香,知道定然是世间罕见的灵丹妙药,他 性格坚强之极当下淡淡说道:“姑娘,不必了。” 徐如莹嫣然笑道:“你是怕我用药毒害你么?” 平一峰道:“不是。” 徐如莹愕然道:“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呢?” 平一峰凛然道:“所谓正邪不能两立,魔教中人作恶多端,在下是不会接受姑 娘的恩惠的。” 徐如莹宛转的叹道:“人世间,何谓正?何谓邪?又如何能分得清楚?” 苗人王大笑道:“ 臭小子,你当真是有眼无珠,这粒药丸是我圣教秘练的‘ 小续命丹’,当世之中,也只有少林寺的‘大还丹’和神医庄亦行天山雪莲子可堪 比拟。你快快接下,老夫欠你的恩情就一笔勾消,如果你不领受,他日异路相逢, 老夫也不会记起你的救命之恩的。” 平一峰冷冷说道:“阁下勿须担忧,在下之所以出手救下你,只因我们是有约 在先,当时只有并肩而战,才能闯出重围。但若不是你们教中的大援到得及时,在 下也是早已命丧于剑下了。所以,我虽救了你一命,你们魔教也算得是救了我一命, 我们可是谁也不欠谁的了。” 苗人王哈哈的笑道:“是啊,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他的伤势并不比平一峰 轻许多,这一激动,牵扯了伤势,嘴角又溢出鲜血来。 徐如莹妙目流转,望向平一峰,但见他跌坐于地上,虽然伤势沉重,脸上却无 半点愁苦之色,给人一种不动若山的感觉,较之苗人王的狂放,又多了几分的坚毅。 她的目光倏的掠过一抹淡淡的异彩,却是一闪即逝,周围无一人查觉。但在她 几近古井不波的心湖之中,却犹如漾起一缕淡淡的涟旖。 她知道,这个性格倔强的奇异男子,在她的芳心中已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铬印, 自己这一生中,休想有片刻忘记这一刻。 她的心中倏的生出一种悲哀,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空。 天空白云淡淡,似聚似散。 她想起自己的身份,只有眼前这个奇异的男子永远的消逝在这个世间上,她才 能恢复自己纤尘不染的心境。 她是否真的忍心出手格杀此人呢? 正在这时,耳边忽传来一阵微弱的衣袂破空的声响,一条高大的灰色人影向这 边疾飘过来。来到近处,原来是一个面容清癯的老者。 那老者向徐如莹见礼道:“明王座下护法肖世情参见圣姑法驾!” 来人正是魔教之中三大长老之一的肖世情! 徐如莹右袖微拂,轻声说道:“肖长老一路辛苦了,你可有什么消息么?” 肖世情禀道:“在一个时辰之前,少林达摩堂的长老慧尘、慧觉和一个无名老 僧在距此二十余里之外的树林里拦截锦衣卫的第一高手田尔耕与数十名锦衣卫。那 无名老僧也不知是何来历,武功之高,竟不在田尔耕之下。过了一会,数十名锦衣 卫高手竟全数被少林寺两大长老点倒在地,剩下田尔耕一人独拒三大空门高手,眼 见不敌,又凭空出现一个黑衣人蒙面人,将田尔耕那厮救走了。” 徐如莹双眉微蹙,沉呤半晌道:“连少林寺达摩堂的长老也出动了,难道关于 那肉舍利传言是真的?” 肖世情道:“属下也是认为少林慧尘、慧觉两大长老绝不会无故离开少林,想 必这传言是千真万确了。” 徐如莹道:“肖长老可查清是什么人向本教呈上的密函?” 肖世情道:“据本教设在京城百叶楼的‘风云堂’下第七香坛胡香主说,那人 找上他时,他只望见对方的背影,却看不见其脸孔,显然是有意回避。但那人深谙 本教在京城一带的切口,以胡香主在京师一带潜伏这么多年,也是猜不出那人的身 份。” 徐如莹道:“不管那人是什么来历,看来他密函上的消息是千真万确了,而且 此物落入了锦衣卫中第一高手田尔耕手中。却不知那半途出现的黑衣蒙面人又是什 么身份?” 肖世情道:“那人的功力颇是深厚,连少林慧觉和尚也被他一掌劈得连连后退, 看他的手法,极似陕西龙门一脉。” 徐如莹一震,说道:“龙门世家?近几十年来,武林三大世家自蜀中唐门悄然 退出,武林之中唯有江南柳家与陕西龙门世家鼎足而立,但龙门世家虽有龙门落日 崛起,但声势上却一向不如江南柳家。倘若他们暗中与魏忠贤这奸贼联手,那情形 又是不一样了?” 语气一转,问道:“现在佛门圣物在哪里?” 肖世情道:“少林两大长老与那无名老僧紧缀在其后,田尔耕也是不敢轻易入 城,现在潜伏在城北数里的丛林间,也许是在等待增援。” 徐如莹目中精芒一闪,道:“他们是在等许显纯这一路人马,只要许显纯与田 尔耕一会合,再加上那黑衣蒙面人,以这三大高手的势力,足可对抗少林两大长老 与无名老僧,闯入城内。” 肖世情闻言一震,目光扫过四周遍地的锦衣卫的残骸,凛然道:“我们须得尽 快赶去,否则那田尔耕带着肉舍利进了城,那就大大不妙了。” 徐如莹目眺向远处,沉声道:“肖长老所言极是,佛门圣物,我们圣教是势在 必得!” 说着,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苗人王身上,冷冷道:“苗长老急功好利,擅自 行动,显些误了本教大事,将来回到总坛,自行到刑堂领罚吧!” 苗人王神色一凛,恭声道:“属下谨尊圣姑法旨!” 徐如莹将手中手的小续命丹递过,说道:“对方高手甚多,我们此去,定有一 番血战。苗长老,这颗药丸你服下吧,到时可以助一臂之力。” 苗人王面露喜色,双手接过,道:“圣姑慈悲!” 须知,这小续命丹乃是根据魔教历代相传的圣典上记载的秘方炼制的丹药,其 中药源甚多,炼制的工艺复杂,所经这小续命丹在魔教中也是为数极少。 徐如莹的眼角有意无意的扫过平一峰,缓缓转过身去,飘然进入轿中。一个清 悦的声音自轿中传出:“起程!” 那漫天遍地的颂谒声又袅袅响起,七彩缤纷的纸屑飞扬中,数十人涌道一顶小 轿迤逦而去,须臾,消失在长路的尽头。 林间只剩下遍地的残骸,和重伤的平一峰。 天地之间,更是无限的落寞。 在北京城西南面百余里的古道上,柳长风衣袂飘飘,徒步而行。 他步履悠然,宛若闲庭漫步,但举足之间,竟跨越近丈,寻常的人倒也不觉有 何异样,倘若落入武林中人的眼中,便要惊骇世俗了。 因为,这种上乘的武学,业已接近道家失传久矣的“缩地成寸”心法。 他一边行路,一边欣赏这沿途的景致。时值深秋,道路旁的野草林木满目萧索。 但在他的眼中,世间万物的兴衰成败、生死循环,俱是自然成趣。 只有在大自然中领悟到武学的真谛,才能臻至刀道的巅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敖狂刀,你在哪里? 古道上来往的行人渐多,他足下的脚步自然的缓慢下来,前面数十米处的路旁 出现一个茶店,茶店里人影绰约,竟然是杀气迷漫。 忽然有人大声叫道:“来了!”店内的喧闹声立时停歇,接着奔出几条壮汉来。 又一人说道:“哪里是他,是一个带刀的。” 另一人笑道:“那人虽不龙门大少爷,说不定是江南柳家的柳三少呢!” 先前那人道:“若所有带刀的都是柳三少,那老兄干脆也带一柄刀罢了!” 众人都大声笑起来。 这时候,店里却传出一阵击桌的声响,一个粗嗓子破铜一般的吼道:“龙门落 日既然不来,老子先将你们这帮龟孙子干了。” 又一个尖细的声音阴森森的说道:“姓鲁的,你不给我槽帮的面子,也要给龙 门大少爷的面子啊,当真闹起来,我们槽帮又怕过谁来?” 那姓鲁的汉子怒喝道:“你们槽帮不守道上的规矩,竟然将势力侵到我们盐帮 的地头上来了,这一笔帐,须得算上一算!” 那尖细嗓音好整以暇的道:“道上的规矩?道上的规矩可是人订的?嗯,陆老 七啊,龙门大少爷可来了?” 外面望风的一个汉子应道:“还没有呢!” 姓鲁的汉子大笑道:“白水鱼,人家龙门大少爷是什么身份?可不曾把你放在 心上?” 那白水鱼尖声笑道:“鲁哈多,你急什么,龙门大少爷可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 有他与骆兄从中调停,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此时,柳长风已走到茶店之外。 那名作陆老七的汉子将手中的刀子一晃,迎上前两步,喝道:“喂,朋友,识 相的,赶快离开,这儿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柳长风笑笑说道:“我是最喜欢瞧热闹来着!” 店里又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道:“鲁帮主,白帮主,你们既看得起我义薄云天 骆一帆,请我来调停,就请看在骆某的薄面上,听我一言!” 鲁、白二人齐声道:“骆大侠请说!” 那骆一帆干咳一声,朗声道:“江湖中人都知道,我骆一帆义薄云天,为人两 面插刀,公正严明,绝不偏袒于人。” 鲁哈多应道:“是啊,我们都是知道的。” 骆一帆道:“记得两年前,骆某被浣花剑派的伍剑秋请至成都调解浣花剑派与 龙泉剑派之间的恩怨,当时巴蜀道上的高手都在场,眼见两派的门下弟子剑拔弩张, 就要展开一场血战。我就站了出来,说道:”不要打了!‘两派果然各自收了兵器, 退了下去,愿意坐下来谈判。嘿嘿,蜀中道上的朋友,都是给我骆一帆几分薄面的。 又说去年,在山西,山西谭家,着人请了骆某出面……“ 鲁哈多不耐烦的说道:“骆大侠,你倒底是来为我们调解的,还是来讲故事的?” 白水鱼抚掌笑道:“骆大侠果然是义薄云天,哦,刚才说到山西谭家做什么?” 陆老七盯道柳长风一步一步的接近,嘿嘿笑道:“朋友,行走江湖,你自知道 最忌讳的是什么?你是不要命了?” 柳长风淡然笑道:“路途烦渴,进来卖一碗茶喝,也是碍不到大家的……店家, 店家……” 说话间,己逼近陆老七身前两步之内。 陆老七脸色一变,骂道:“你他奶奶的,找死!”右手一招,身后立时涌上数 条大汉。 这时候,店里面传出白水鱼的声音,问道:“陆老七,出了什么事?” 陆老七回头应道:“帮主放心,是一个不开眼的家伙……”刚说到这里,对面 一股凌厉至极的气势迎面逼来,令人生出一种窒息的感觉,下一句话再也说不下去 了。 在他身旁的几条汉子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逼,皆向两旁退去。 骆一帆说道:“……那谭神腿的仇家果然是寻上门来,你们猜是谁?嘿,正是 当年武林中号称‘天雷掌’的李铁山。谭神腿冲上去,与李铁山交手十余合,那李 铁山的‘天雷掌’果然是历害,一掌便将谭神腿的右腿击断了。谭神腿的一身功夫 可全是在这一条右腿上,这条腿一断,一身功力就全废了。眼见谭神腿就要一命呜 呼,哎,他是我多年的老友,骆某又怎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呢?我当 下踏上前去,正好李铁山一掌劈下,我急忙曲指一弹,正中了他的掌心,只闻得他 惨叫一声,退后几步,以左手捂着右掌,鲜血自指逢间流出,名震天下的‘天雷掌 ’就从此废了。” 说到这里,脸上甚有得色。 鲁哈多哼道:“什么‘天雷掌’,老子是从来未曾听说过,骆大侠,你倒底是 会不会调解?” 白水鱼叹道:“鲁帮主,你怎能如此对骆大侠说话呢?” 骆一帆也怫然道:“是啊,鲁帮主,你怎么能如此对我说话呢?” 鲁哈多不禁气苦,以掌击桌,喝道:“老子话已说出口,你们待要怎样?” 白水鱼霍的从座上站起,冷冷说道:“鲁帮主既然连道上的朋友也不曾放在眼 里,白某岂能容你猖狂!”话音一落,只听一阵哗哗的声响,他身后的数条大汉纷 纷兵刃出鞘。 骆一帆端坐在桌旁,端起茶来,浅浅的呷了一口,淡笑道:“鲁帮主如此狂妄 自大,连骆某也是帮不了你了?” 鲁哈多脸色一变,哼道:“原来今日之局,你们是早有预谋!” 白水鱼尖声狂笑道:“鲁帮主不除,我们槽帮怎么能顺顺利利的接过京师一带 的地盘呢?本来是要等到龙门大少爷到了以后,才将此事告诉鲁帮主得知,不想你 是这样的心急!” 鲁哈多蓦的大笑道:“姓白的,鲁某在京师一带纵横多年,岂能让你的奸计轻 易得逞?” 白水鱼吃吃笑道:“鲁帮主,你还在做着白日梦哩!” 他此言一出,鲁哈多不禁一震,心中隐约生出一种不妥的感觉。 正在怔忡之间,异变突起,数缕凌厉的金风自脑后袭至。 鲁哈多大喝一声,自座上跃起,凌空一拳击向对座的白水鱼。他是盐帮一帮之 主,武功自然也有几分造诣。 这一拳,不仅可伤敌于拳下,而且可躲过身后的暗袭。 哪知白水鱼居然并不后退,呼的一拳迎出。 两拳相接。 砰的一声闷响,整个茶店顿是猛烈的一阵摇晃,显些倒蹋下来。 白水鱼脸上涌起一抹红晕,身形退后半步。 鲁哈多身形受阻,自空际落下,哗哗几声,身后的数件兵器划破他背际的衣襟。 他的身后是自己带来的盐帮弟子,在这紧要的关头,竟出刀劈向自己,鲁哈多 心中又是惊愤,又是难过,有什么事情及得上一群跟随了自己十余年的兄弟,临阵 时出卖自己的痛苦? 正当他一气方歇,一气未生之际,那悠悠闲闲端坐在一旁的骆一帆忽然出手了。 骆一帆出手就是一指。 鲁哈多在京师虽闻骆一帆之名,却不曾听说过他的武功是何等的高强,只当是 市井中徒有虚名之徒。 哪知他曲指一弹,一道青蒙蒙的气劲顿从指尖射出。 指劲强劲之极,竟然似是少林一脉的高手。 鲁哈多急侧身一闪,一掌斜斜的劈去。 掌势落到空处,却右肩胛处一痛,原来是中了一指。 鲁哈多顿觉疼痛钻心。 在一连串兔起鹘落的交手之中,鲁哈多终于负伤。 他右肩一负伤,却觅得了一丝破绽,迅速退至一个角落里,这才有机会打量四 下的敌人。 只见在他先时所坐的位置的后面,几个盐帮的弟兄正直挺挺的靠墙壁立着,面 无表情,显然是在不知不觉中受了暗算,被人点了死穴,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却有三名盐帮弟子,手中持了兵器,正与敌人站在一起。 他心中不禁怒火中烧,知道已经死去的,才是自己真正的兄弟,而苟且活着的 却是无耻的叛徒。 他悲笑一声,注视着敌人一步一步的逼近前来。 这时候,屋内的光线忽然暗了一暗,一条人影出现在门口,随口叫道:“店家, 店家!” 所有的人顿时都有同一种感觉。 如同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一股缥缈莫测的气机迅速充盈了整个屋内的空间。 ------ 翠微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