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藏剑山庄 “藏剑山庄”座落在小镇西首的一个山谷中。 时值深秋时季,原野上满目萧索,但这地处偏远的山谷却是一片葱绿:红的是 四季常开的花儿,绿的是攀高伏低的藤蔓,苍郁的是枝干虬劲的古柏。无数的红墙 绿瓦便掩映其间,端的是一个世外桃园。 日暮时分,莫泥儿手中捧了一个精美的纸盒,嘴中哼着小调,一蹦一跳的自山 间小道的尽头走来。走到近处,口中的小调蓦的止住,驻足下来,倾耳细听,一阵 呼隆隆的鼾声自道左的一棵老树下传至。 莫泥儿心中一愣,寻声望去,但见树根处踡伏一人,正是午间在小饭店连喝下 两坛绍兴“醉意轩”酿制的烈酒“火烧刀”的醉汉。 莫泥儿绕着那醉 汉的身子绕了一周,见那醉汉殊无半点反应,显然是正在梦 游他乡。不禁嘿嘿笑道:“午间我见你在小店能喝下两坛上等的‘火烧刀’,只道 是天下间少有的奇人,嘿,想不到你仍是要落得烂醉如泥的境地。唉,世间上哪有 如此海量之人?” 那佯睡中的柳长风蓦的睁开双眼,懒洋洋的说道:“谁说我醉了?” 莫泥儿不禁吓了一跳,惊道:“你……你……你没有喝醉?” 柳长风笑道:“区区两坛‘火烧刀’,又怎醉得倒我。” 莫泥儿赞道:“好酒量,我小泥从来未曾见过这么好的酒量!” 柳长风笑道:“我也从未见识过如此高妙的刀法。” 莫泥儿哈哈笑道:“兄台,你的酒量好,我小泥儿的刀法妙,嘿嘿,我们俩真 是相益得……彰啊……” 柳长风应声道:“是极,是极,咱们相益得彰,相益得彰!” 莫泥儿蓦的面容一整,将手中的纸盒放在地面,抱拳说道:“在下莫泥儿,还 末曾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柳长风也从地上站起,连连作揖还礼道:“不敢,不敢,在下姓柳,排行三, 柳三便是。” 莫泥儿学着江湖中的礼节,又拱手作礼道:“原来是柳三哥,久仰,久仰!” 柳长风强忍着心中的笑意,心想,这小子的规矩倒是挺多的。便随口说道: “哪里,哪里,倒是莫小兄出身名门,威名远播,名表八方,一手刀法更是……说 不得了!” 莫泥儿面露得色,心想,原来这姓柳的大傻子早就对我小泥儿仰慕之极了,我 虽是“藏剑山庄”的杂役,但也算得出身名门。难道我平时于乡里所作做的一些侠 义之事,早已在江湖上广为传送,否则,这人又何以久仰我的大名呢? 他的心中自行陶醉之极,也就无暇再去思量自己的刀法如何“说不得了”,更 是对这“柳三”感到甚是亲切,当下说道:“难得柳三哥与在下的性情如此相投, 不如移驾到寒舍一叙,何如?” 柳长风笑道:“既然莫小兄盛意难却,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莫泥儿抱起纸盒,与柳长风携手并肩往谷中行去。两旁松柏夹道,路面俱以青 石板铺就,环境甚是青幽。柳长风暗道:“这山庄的主人倒是雅致之人,单论这山 谷内的四时绽放的花草,常青的林木,便已费煞心思,且这依山而建的独特风格, 亦极尽园林之道。” 青石小道的尽头是一排红墙,中间开了一道大门,上面高悬着一块横匾,题着 四个金光大字:“藏剑山庄”。 大门向外敞开着,门前左右分置了两块丈余见方的巨石,石呈乳白色,显是坚 韧无比。却有两柄铁剑分别插于左右的石心,入石七寸。虽经历无数的风雨,剑身 依旧乌黑光亮,未曾留下锈斑, 端是好剑! 一个带剑的白衣汉子站在大门的右首,见了莫泥儿同一个落拓的青衣汉子手牵 着手并肩儿走来,笑道:“小泥儿,你出外不过是买一盒桂花羔,也需半日的光景 么?” 莫泥笑答道:“若是买一般的桂花羔,自然是用不了这多时辰,但要买到小胡 同黑寡妇的杏仁桂花羔,若换作是你老哥,现在还说不定在那里排长队呢?” 白衣汉子喃喃道:“那黑寡妇可专是吃人的母老虎,最喜欢又白又嫩的小伙子。” 莫泥儿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凑近脑袋说道:“燕子居的秀秀姑娘可喜欢你老 哥这般壮实的汉子!” 白衣汉子结舌道:你……你……“ 语音一转,望向一旁的柳长风,说道:“还没请教,这位是……” 莫泥儿接口道:“你听好了,这位是我小泥儿的好朋友,好兄弟柳三,柳三哥 便是。” 白衣汉子疑惑道:“你小泥儿几时有了好朋友,好兄弟了?” 莫泥儿顿觉颜面大失,怒道:“唐老实,我小泥儿有什么交情,难道非要告诉 你不成?” 那唐老实鼻中哼哼道:“可是庄中律条规定,不得随便将陌生人带回庄内。” 莫泥儿脸色微微一变,急忙说道:“什么随便将陌生人带入庄内,我这位柳兄 是当今的刀法名家,此番前来,是为了向庄主展示一套精妙的刀法。” 唐老实将柳长风上下打量了一番,用手摸着下 巴,狐疑道:“刀法名家……” 柳长风脸上挤出一缕诡异的笑容,嘿嘿笑道:“刀法名家!” 唐老实拱手道:“既然阁下是特的前来向我们庄主展示刀法的武林朋友,唐某 亦不敢阻拦大驾,柳兄请!” 柳长风淡笑道:“唐兄客气了。”举步跨进大门。 莫泥儿随后跟进,向前走出几步,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说道:“柳三哥还装 得真是惟妙惟俏,连唐老实也给骗过了,若你兄台算得当今的刀法名家,我小泥儿 岂不成的刀道宗师了。” 言罢,捧腹大笑。 柳长风微微一笑,问道:“莫小兄方才提到向庄主展示刀法,是怎么回事?” 莫泥儿道:“我们山庄虽名‘藏剑山庄’,后山的剑冢埋名剑无数,但我们庄 主却有一个习惯,喜欢观摹各派的刀法,经常邀请一些江湖上的用刀名家前来展示 其刀法。因此,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时间一长,也暗中学了几手各派的刀法套路。” 语气一转,将脑袋凑近柳长风的身旁,低声说道:“柳三哥此刻是否在担心如 何应付向庄主献技之事,有我小泥儿在,你且就放心,柳三哥虽然武功低微,只要 我小泥儿临时传授你几手,在庄主面前应付过去,决无差错。”说着,长袖一甩, 胸脯挺笔直,昂首阔步,向前行去。瞧他的背影,果真有一点一派宗师的气势!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小泥儿,小泥儿……” 两人驻足下来,扭头望去,但见东首的树荫下缓缓转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绿衣少 女,头上挽了两个鬟,一张俏丽的脸蛋似嗔似喜。 莫泥儿急忙跑过去,叫道:“菊剑姐姐,你来得正好,庄主要的桂花羔买回来 了。” 那菊剑娇声骂道:“你到哪里胡混去了,买桂花羔也需大半日的光景么?” 莫泥儿嘿嘿一笑,道:“你可是冤枉我小泥儿了,我小泥儿一直是在小胡同黑 寡妇门前排队。” 菊剑道:“就算本姑娘信你,恐别人也不信你。” 莫泥儿笑道:“只要菊剑姐姐信我,我小泥儿就心满意足了。” 菊剑骂道:“好油的舌头,看我不给你用剪子剪了。” 莫泥儿吓得一缩脑袋。菊剑的目光避过莫泥儿,望向他身后丈远的柳长风,起 始时尚不在意,渐渐的似发现了什么,双眸之中掠过一抹奇异的光彩,一闪即逝。 她将臻首凑近莫泥儿身旁,问道:“那人是什么人?” 莫泥儿道:“当然是我小泥儿的朋友!” 菊花面露怀疑之色,低声道:“你的朋友,你哪里来这样的朋友,噫,我总觉 得他的气质非凡,绝不是寻常之人!” 莫泥儿不禁大声惊叫起来:“什么?” 菊剑脸上顿时飞一抹红晕,一跺蛮鞋,自莫泥儿手中夺过纸盒,飞似的去了。 莫泥儿缓步走向柳长风,贼笑道:“她说你很有味道……”神态中充满诧异, 横看坚看,自这个呆头呆脑的汉子身上,也感觉不出他有什么地方不寻常。 柳长风却昂首望向山庄的后山,心中忽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隐约感应到这个山庄中,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深深吸引着自己。 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熟稔。 似千百年来,在无数次轮回中,曾与自己抵死的纠缠,须在今世做出一次彻底 的了结。 这股力量究竟是什么?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许显纯的心弦崩紧到的极点,脸上却丝毫的变化,举步向 前行去。自己的锦秀前程,就全寄在眼前一搏上了! 他昂首穿过重重屋宇,暗中掠出无数的锦衣卫高手,向他致礼之后,即刻退下。 直到现在,他仍是地位崇高的西厂副总管,且又是当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 人之上的宦官九千岁魏忠贤的义子。 所到之处,无人不对其充满敬畏! 他心中暗叹一声,当东窗事发,这种辉煌是否还能持续下去呢? 面前的屋宇渐渐减少,接着出现了一条石砌的长巷,极是阴暗潮湿。 他不止是一次来到这里,每当他踏入这条长巷时,就有一种濒临绝境的感觉。 他知道这一次再踏上这路,再也不能回头,只有被锁在这坚固的地牢中的那人,也 许才能帮助自己对抗一代枭雄魏忠贤。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长巷的尽头是一道厚厚的铁门,铁门被一根粗若儿臂的铁链锁着。许显纯甫一 接近铁门,自暗影中忽然传出一声冷叱:“是谁?” 许显纯沉声应道:“西厂许显纯。” 铁门前忽然人影一晃,出现一个五旬上下的白衣老者,白惨惨的脸上勉强挤出 几缕扭曲的笑容,抱拳道:“许副总管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公干?” 许显纯笑道:“还不是奉了我爹爹他老人家的吩咐,前来关照一下牢中那位… …” 那白衣老者自袖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说道:“请许副总管出示九千岁的令 符!” 许显纯笑道:“那是自然。”却不掏出令符,向左右张望了一下,忽然咦了一 声,说道:“奇怪了,今日既是黑白双侠轮值,怎么不见黑侠,难道……他没有在 这里么?” 黑暗中立时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接口道:“谁说老夫未在这里?许副总管有此 问是何意思?”语气颇不友善。 原来,锦衣卫中的制度严谨,若当值不在,轻则处以堕指之刑,重则刺心、断 脊。是以许显纯此问,实可给人招来杀身之祸。 许显纯忙道:“黑老莫要误会了,本座只是偶然想起前两日,九千岁曾随口提 及两位的事。” 话音刚落,一条影又自黑暗中疾射而出,原来是一个又干又瘦的小老头。 这小老头年纪似较白衣老者要长一些,只见他双目中精光闪烁,脸露焦虑之色, 与白衣老者齐声问道:“九千岁说了一些什么?” 许显纯缓缓道:“九千岁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黑白两个老者急忙将头凑了上来,连声催问道:“……什么……什么……” 许显纯道:“他说……怎样才能杀了你们呢?” 黑白两个老者闻言都是一怔,这时候,忽听到“哧哧”两声轻啸,两人俱是一 震,闷哼一声,身形疾退,身躯撞上石墙砰然作响。 许显纯的“无相莲花劫指”偷袭得手,身形如一只翩翩蝴蝶般的飘起,双手幻 出无数的掌影,疾拍向两个老者的全身每一个角度。 那一黑一白两个老头,原也是武林中凶名卓蓍的人物,号称“黑白无常”,十 多年前为了贪恋富贵,投身于锦衣卫,被魏忠贤派至此重要之地把守,其武功造诣 果真有过人之处。 两人的胸前“膻中穴”俱中了许显纯一指,胸骨破碎,踉跄退后,身体俱重重 撞在墙上,两人的一只左臂与右臂迅速扣在一起。 这时候,许显纯的第二轮攻势恰好攻至。 “黑白无常”蓦的长啸一声,声震瓦铄,各自攻出一掌,。 两人的掌一阴一阳,一刚一柔,阴阳互补,刚柔相济。 许显纯的双掌顿时难以递进半寸。 他心中明白,“黑白无常”这两个老东西被自己偷袭得手,一身功力最多只能 发挥出三成,联手之下竟有如此功力,倘若让他们恢复到五六成的功力,自己断非 其敌手。 当下冷哼一声,身形硬生生的闯入对方掌力笼罩的范围,体内的奇经八脉立时 受一种阴阳相济的气劲所浸,哇的一声,一口血雨喷出。 与此同时,他的双掌已拍上“黑白无常”的头盖骨。 许显纯身形斜飘在地,面色苍白,嘴角仍溢着血渍。 他低头望墙角的“黑白无常”,但见白无常已然毙命,惟有黑无常似欲挣扎站 起,双目中射出一种狠毒至极的目光,一字一句的问道:“……为什么……要…… 杀我……” 许显纯将残余的功力凝聚于掌上,一步一步的逼上前,冷冷说道:“因为许某 要劫狱!” 黑无常目中又露出惊骇之色,缓缓举起手来,道:“你……你……”手臂抬至 半空,蓦的落下。 这两个一代凶邪终于陨命于此。 许显纯缓缓吁了一口气,低首看了一看胸前破碎的衣襟,他知道自己的所负的 伤已讨回了应有的代价,他终于取得了打开地牢的钥匙。 每一次他来到这里时,地牢中只有那人和一个步履蹒跚的白发瘦老头。 自己目的就要达到了! 这时候,一阵凄厉的狂笑自地牢里直传上来。 魏忠贤站在小桥上,望向两三丈外的菊花丛中的一个贵妇,目中竟然流露出款 款深情。那贵妇年约四旬,穿了一件出自江南名纺的金针锈花缎子,云鬓高挽,插 了一只龙凤金钗,娇靥略施薄粉,自有一股素淡高雅的气质。 她漫步于花丛,细看花开。 花儿开得芬芳,开得鲜艳,俱是移植自异地的名种,红、黄、白相间,争妍斗 艳,一时成趣! 只听她随口呤道:“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 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那妇人虽已年届中年,但声音宛约、圆润,犹若珠玉坠盘。声音一落,那妇人 眉宇之间飞起一抹淡淡的轻愁,望向天际。这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珊儿如此惊羡卓文君与之司马相如,江妃与之郑交甫‘闻琴解佩’的情意,莫非 是对当年的事有所悔?” 那妇人霍然一惊,回过头来,不知何时,魏忠贤修长挺拔的身躯已伫立于自己 的身后,正以一双深邃眸子注视着自己。贵妇人脸上涌起一抹难言的苍白,犹如一 只受惊的羔羊,拼命的摇着臻首道:“不……不……没有……没有……” 魏忠贤叹道:“纵是有又待如何,这些年来实是难为了你!” 蓦的又大笑道:“我魏忠贤宁可负天下人,却不能有负于我的珊儿,终有一天, 我会让你母仪天下,受尽世人的景仰!” 那贵妇人身子一震,娇呼道:“魏郎……”她的双眸渐渐模糊了,仿佛又回到 昔年的小桥流水,两人乍然相逢的情景。 那一日风和日丽,春意融融,她与小鬟倚立于小桥之上,俯瞰滔滔逝水,逝者 如斯,一往无还。一叶轻舟随波直下,舟首一人白衣飘飘,负手卓立。小舟在惊涛 骇浪中颠簸起伏,那人卓立舟首,却安如磐石。 她瞧在眼内,只觉惊险万状,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惊呼声甫一传出,舟首那奇异的男子忽回过头来,悠然一笑。 从这一笑中,她发现了这个奇异的男子在惊涛之中乘风破的的那一份从容、镇 定和豪气。 几曾何时,这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无数次在她的梦里依回。 以至于多年以后,她为这个奇异的男子做出了最沉痛的选择。然而这个奇异的 男子却不能对她的痴情做出回报,因为他是继往开来最为出众拔萃的宦官魏忠贤! ……那妇人沉溺于往事中,所有幸福、温馨、甜蜜和孤独、寂寞、幽怨等表情 都一一涌现在脸上,珠泪自脸颊如线一般滴下,湿透衣襟。 魏忠贤心中难过之极,他深爱着这个女人。 多年以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神功大成,做回一个正常的男人,能给自己心 爱的女人幸福。 如今,所有的希望已随着佛门圣物肉舍利的丢失而破灭,心中不禁大恨,欲仰 天而啸! 这时候,阿七的声音在院外禀道:“启禀九千岁,东厂萧公公求见。” 魏忠贤沉声道:“叫他进来吧!”阿七应声退下。 过了半晌,萧公公自院门外躬身走进,拜伏在地上,尖声道:“卑职参见九千 岁!” 魏忠贤缓缓回过身来,右手徐徐向上一拂,说道:“起来吧!萧副总管,本座 交待你的事查得怎样了?” 萧公公自地上站起,轻声说道:“昔日,九千岁布置此次行动时,知道其中内 情的不过西厂田总管、许副总管、阿七及龙门世家二当家龙门无影等人。据卑职所 掌据的资料,西厂之中仅有许显纯副总管在行动之前曾前往百叶楼,而据属下多年 的调查所得,那百叶楼的胡掌柜便是魔教在京师一香坛的香主。” 魏忠贤蓦的仰天笑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哈哈……哈哈……” 笑声倏的一落,魏忠贤眼中射出凌厉的杀机,冷森森的道:“其实本座早猜到 是他了,他不仅向魔教出卖本座,而且还想夺得肉舍利,助他练成魔功,称尊武林, 号令天下!” 萧公公惊道:“什么魔功?” 魏忠贤道:“天下之间,号称为魔道三大奇功除了萧副总管出身的大漠派的武 学最高心法‘海市唇楼’及宫内秘学‘还婴神功’之外,尚有魔教圣典上记载的‘ 朝荣夕灭’,这三种武学都可借佛门中的圣物肉舍利功成圆满。数年之前,许显纯 奉本座之令,掌管一个魔教的要犯,想必他已从那人的口中得到关于‘朝荣夕灭’ 的秘诀,否则,以他的性情,岂敢妄自做出背叛本座之事。” 说到此处,目光瞥及一旁的中年贵妇,只见她臻首低垂,似若有所思。 他心中暗叹一声,又转向园门外,叫了一声:“传令下去,教田尔耕前来见本 座。” 须臾,田尔耕自园外走进。只见他此刻面色苍白,形容憔悴,已不复昔时的自 负与洒脱。 原来,他甫一回到东厂,就被魏忠贤派人将其软禁起来。 魏忠贤如今位高权重,手中掌握着锦衣卫、东厂和西厂(西厂曾在明代先后设 置过两次,第一次是在明宪宗成化十三年由亲信大宦官汪直提督厂事。后来东西两 厂之间为了争功邀宠,经常发生明争暗斗的事情,所以明宪宗在成化十八年下诏撤 销西厂。到了正德元年,明武宗又听另一个大宦官刘谨的怂恿,又设立西厂,但不 久因为内行厂的兴起,另设西厂,已无多大的必要,因而撤销了。魏忠贤把持朝政 时,是在明天启年间,其时西厂这个特务机构早已撤销了,但小说之中又重现西厂, 却是因为剧情所需,读者毋须过余考究。)等特务机构,座下高手无数,自己虽然 是他的义子,但此番坏了他大事,却不知他会用何等手段处置自己? 田尔耕心中忐忑不安的来到魏忠贤的身后,拜伏在地道:“尔耕前来向爹爹请 罪!” 魏忠贤仰首望天,脸色更显得阴沉难测,缓缓道:“近二十多年来魔教之中, 最为杰出的两人,一个是魔尊的门人,当今魔教教主徐鸿儒,另一个就是出身于‘ 金蝉’一脉的尔耕。虽然尔耕的武学上的修为逊于徐鸿儒,但胸中那份矫情,那份 抱负,那份叛逆,最是投本座的脾胃,因此,在你走投无路时,本座收留了你。” 田尔耕额上冷汗涔涔而下,湿透衣襟。 魏忠贤声音一顿之后,又倏的转为高亢,接着说道:“本座之所以在你落拓之 时援手,临危之时出手,待尔至诚,委汝高位,是希望你能解我之忧,成我之事。 而今,你给本座留下的只是失望。” 田尔耕颤声道:“爹爹……” 魏忠贤凌厉如电的目光落在田尔耕的面上,柔声说道:“尔耕是否能教我,我 该怎样处置你呢?”田尔耕顿时遍体生凉,魏忠贤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呢? 却在这时,一条人影自园门外抢进,躬身禀道:“九千岁,大事不妙了……” 魏忠贤怫然道:“令狐枭,何事如此慌张?” 令狐枭道:“梧桐园那边传来消息,有人进入梧桐园重地,并击杀了黑白无常!” 魏忠贤不禁脸色大变,厉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令狐枭呐呐道:“据说……那人是……是许副总管……” 魏忠贤双目圆睁,杀机四射,声音如来自九幽地狱,一字一句的道:“许显纯!” 那贵妇人面色更是苍白,身子向魏忠贤靠近,扯紧他的衣角,惊慌失措的道: “……他要出来了么……他要出来了么……” 魏忠贤用手轻拍着她的瘦肩,柔声说道:“没事的,珊儿……没事的……”抬 起头来,蓦的叫道:“来人呀,快扶夫人下去休息!” 话音一落,自园外匆匆走进两俏丽的小鬟,向魏忠贤娉娉一礼,分别扶住那贵 妇人的两只手臂。贵妇人凄厉的挣扎道:“魏郎,你千万不要再伤害他……不要再 伤害他……” 魏忠贤喝道:“快扶夫人下去声!” 两个小鬟急忙扶着贵妇人往厢房内行去,只剩下她那惊怵的声音不断的传来: “……不要再伤害他……不要再伤害他……” 魏忠,贤长叹一声, 双目环视一周,说道:“你们都随我来吧!” 声音一落,身形如大鹏一般的掠起。 ------ 翠微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