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魔功盖世 忽然,一阵尖锐的长笑声自远而近,迅速传至。 须臾,数条人影自左首屋宇上跃落,为首一人白衣白发,身材槐梧。那人尚未 着地,右手倏的自袖中伸出,一掌拍在安戏舞的头颅 上。 安戏舞闷哼一声,萎然倒地。 那人飘落在地,与魔尊遥相对应,悠然笑道:“连王兄不屑出手之人,本座长 留身边又有何用?”来人气势如虹,俯仰之间,自有一般睥睨天下的气势,正是当 今权倾天下的一代枭雄魏忠贤。 王森身形一晃,往后疾退,只是眨眼之间,两旁人影向左右跌去,己让开一条 道来 .王森退至许显纯的身旁,沉声道:“你终于来了!” 魏忠贤负手卓立,淡淡说道:“老朋友若要走,本座岂能不亲自前来送行?” 王森哈哈笑道:“老夫尚待谢过魏公公二十多年以来的盛情款待,不知岳珊儿 那贱人尚安好?” 魏忠贤冷冷道:“这一点倒是不用王兄费心了。” 王森脸色倏的一沉,阴恻恻的道:“那贱人与魏公公二十年来对老夫的恩惠, 老夫无一时不铭记于心,此番老夫能得以脱身而出,多亏魏公公你这个好儿子,他 对老夫建此大功,老夫己决定收他为徒。从今以后,堂堂的西厂副总管便是我白莲 教中人了,哈哈。” 魏忠贤鼻中冷哼一声,举目向王森身后的许显纯望去。 许显纯只觉魏忠贤犀利的目光所及,不禁遍体生凉,身体向王森挪近半步。 当年,魏忠贤用计擒住魔尊王森之后,经过几年的用酷刑向王森逼供,以求得 到魔教圣典之上的无上绝学,但终于是徒劳无功,于是决定将向魔尊王森逼供之事 交身边的人去做。 当时,魏忠贤身边的两个亲信,便是他的两个干儿子,田尔耕和许显纯。 田尔耕出身魔教,与魔尊王森甚有渊源,倘若让其得到魔教秘学之心法,以他 对魔教武学的悟性,武功大成之后,自己势难控制。 所以,他将这个任务交于了出身于昆派的许显纯。 岂知许显纯虽然令魔尊王森道出了魔教秘传绝学之一的“无相莲花劫指”的心 法,却为了进一步贪图魔教“朝荣夕灭”大法的秘诀,竟生出背叛魏忠贤之心,反 为魔尊所用。 魏忠贤心中虽怒极,脸上却倏的绽颜一笑,说道:“本座就在此恭贺王兄收了 一个好弟子,不过本座有一句话要告知王兄,姓许的当年能叛出昆仑派,今日又背 叛我魏忠贤,说不定哪一日也又将王兄卖给本座了。” 王森闻言大笑道:“魏公公果然名不虚传,单是这份离间的功夫,便极是高明。” 说着,调过头来,双目之中射出两道烁烁的精芒,盯在许显纯的脸上,沉声道: “显纯,那老贼所言,极是有理!” 许显纯汗透衣襟,惶恐说道:“弟子不敢,师父休要中了别人离间之计!” 王森拍拍许显纯的肩,笑道:“老夫怎会轻易被人离间呢?你说是不是?” 田尔耕忽然上前一步,向魏忠贤躬身说道:“请爹爹准许孩儿出手,将叛徒许 显纯拿下!” 魏忠贤颔首笑道:“我儿有此表现,本座也甚是高兴,就让你带罪立功吧!” 田尔耕大喜,抬起头来,向许显纯沉声喝道:“许显纯这贼可有胆量站出来, 与我田尔耕决一死战?”他因许显纯的出卖,致使自少林盗取佛门肉舍利之事功败 垂成,心中对许显纯恼怒之极,恨不得将之拿下,供自已剥皮切肉,以泻其怒火。 许显纯心中大怯,自知武功略逊于田尔耕,是以多年以来,位居其下。况且现 下自己身负重伤,更远非田尔耕之敌。 他目光投向身旁的魔尊王森。 王森名满武林,自负甚高,既然已当众承认自己是他的弟子,就不会令自己轻 易落入田尔耕的手中。 果然,王森蓦的大笑道:“我徒儿显纯为救老夫,现己身负重伤,尔耕既向他 挑战,莫非欲向老夫挑战么?” 田尔耕心中一震,暗暗叫苦,说道:“魔尊神功盖世,在下岂敢狂妄?不过若 魔尊愿出手指点一下在下的武功,在下倒是乐意奉陪!” 他出身魔教,对昔年的老教主一直心怀惧意,自知若王森出手,自己绝无胜算。 但在魏忠贤之前,却又不能临阵退却,一时竟是骑虎难下。 却听王森冷哼道:“好大的口气,你欲将叛徒许显纯拿下,殊不知你自己便是 我圣教的中叛徒,老夫现下身为本教太上教主,自可出手将你以教规处置,尔耕可 还记得本教二十四大戒律之第十四条?” 田尔耕神色一变,自知自己脱离魔教,投在魏忠贤的门下,已份属叛教。按教 规,理应受剌心之刑。 王森又道:“看你的神情,想必是还记得了。其实想当年,你也是本教 ‘金 蝉’一支百年来的奇才,连老夫那大弟子徐鸿儒的资质也未必能强过你,唉,当年 你的武功虽逊上鸿儒一筹,可是你的年纪较之鸿儒小了整整十岁。‘金蝉’一脉的 武学博大精深,只要你勒加修练,假以时日,何尚赶不上鸿儒,你却急着与他争教 主之位,实不智之举!如此心浮气燥,难怪这些年来自己的武学难有寸进。老夫也 有整整二十载末见到鸿儒了,连老夫现在也不知他现在的武功到了何种境界,如老 夫估计无错,他现今于武学上的修为,较知老夫,有过之无不及。而老夫面前的‘ 金蝉’一脉的奇才田尔耕,又何足道焉?” 田尔耕心中不禁恨意大增,狠狠道:“不错,田尔耕的武功才智皆不足与徐鸿 儒相提并论,但那是因为本教的无上圣典落在你们师徒的手中,别人纵练上十年、 百年,又怎及得你们练上一年半载呢?当年我田尔耕为何自不量力,要与徐鸿儒争 夺教主之位,就是要从你们师徒手中夺回被你们‘红封’一支霸占百年之久的圣典, 所谓成王败寇,我田尔耕败在你弟子手中,亦无话可说!” 王森道:“你果然同你当年的师父一样,居心颇测,甚至更有胜之。你师父纵 心怀不满,却还能恪守本教教规,想不到你竟叛出圣教,投向朝庭,甘做一名忠心 耿耿的鹰犬!” 田尔耕长笑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田尔耕 自愿改邪归正,为当今朝庭效力,与魔教之徒一刀两断,有何不可?” 王森冷冷笑道:“好一个为朝庭效力,老夫就让你在此鞠躬尽粹,死而后已!” 说完,身形一晃,已至田尔耕的身前,田尔耕霍然一惊,不敢殆慢,聚集全身的功 力运掌向王森身上拍落。 哪知,那魔尊王森却不闪避,田尔耕的右掌拍落在他的胸前,中掌处的肌肉竟 向内凹陷一寸。他的身体原本就骨瘦如柴,这肌肉向内凹陷一寸之后,几乎与肋骨 紧紧相贴了。 田尔耕一掌击实号称魔教之尊的王森,心中大喜,正欲用真气摧毁对方的奇经 八脉,忽觉掌上的真气如石沉海,杳无影踪。 他心中骇然,右手一震,欲撤回手掌,哪知,王森的肌肉内生出一股黏力,紧 紧将他的右掌吸住,一时脱身不得。 田尔耕大喝一声,左手五指作莲花状,疾点王森的双目,右足上抬,踹向敌手 的下阴。 他出身于魔教,知道对方的魔功已练至骇人听闻的境界,如今也许只有双目、 肚脐、会阴等处才是唯一的破绽。 王森蓦的发出一声闷雷似的沉哼,衣发无风飘扬,胸廓竟在瞬间膨胀数倍,似 一个圆球,将田尔耕弹出数丈之外,一时爬不起来。 锦衣卫中的第一高手,竟在一合之间败北! 围观者无不骇然。 其实以田尔耕的武功修为,既使魔尊远高于他,若要取胜,当在五十招之后。 其中原因,皆在于王森对田尔耕的武功知之甚深;并且王森一出手,就有先声夺人 之势! 田尔耕猝不及防,一招败阵。 魏忠贤双目之中倏的射出两道耀眼的精芒,动容道:“贵教之‘朝荣夕灭’大 法,果然名不虚传,想不到王兄在牢狱中二十载,竟练成了如此神功。” 王森笑道:“本来要待神功大成之后,才破牢而出,取你狗命,不料许显纯这 小子提前将老夫放了出来。今日老夫要突出重围,少不得要大开杀戒了。却不知你 那什么‘还婴大法’练得怎样了,怎么练来练去,还未见那话儿冒出来?” 魏忠贤面色一沉,数十年来,他深恶痛绝之事,便是别人一言道及他的隐私。 他全身的衣袂冉冉而动,淡淡道:“王兄既然很想知道,本座就如你所愿!” 话音落时,一股凌利无匹的杀机顿时四下弥漫开来,周围的人立刻向后退去。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魏忠贤与魔尊二人!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又是到了夜暮降临的时候。秋风徐来,吹动众人的衣襟, 沙沙作响,除此之外,便是寂静,一股无边的杀机笼罩全场。 王森叹道:“魏公公如此气势,看来晋身‘还婴大法’的无上境界也仅是一线 之差。老夫今日欲保住老命,还有一场浴血之战。” 魏忠贤面如千载寒石一般,森然不动,淡淡道:“王兄要离去,既令当今四大 无上宗师亲至,也恐不足留难王兄。” 王森道:“既有魏公公如此强劲的敌手,老夫又怎舍得轻易离去呢?”说完, 长笑一声,举足向前迈进一步。 这一步之间,场中气机顿生变化。 魏忠贤忽的动了,后发先至,就在魔尊王森举足之间,他已动了,忽然出现在 魔尊身前咫尺,双掌己在瞬间拍出十四掌。 魔尊双手十指呈莲花状,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尾指次递弹出,“无相 莲花劫指”自他的手中使出来,威力比之许显纯不知增强了何止道里! 两股硕大无匹的气机相接,发出一串串沉闷的声响,大地亦为之震动。 两条人影却扶摇直上,升至六七丈之高,又各击出一拳。 人影倏分,一个回翻,向地面飘落。 落地时,魔尊王森的身形竟凭空矮了尺许,右臂在瞬间向前伸长近丈,手掌膨 胀数倍,向魏忠贤一抓一吸。 魏忠贤只觉得一股大力向自己吸至,他的身形不禁晃了一晃,抿嘴长啸。 啸声又尖又细,传入耳中,犹如针剌一般的疼痛,周围的锦衣卫都不禁掩耳后 退。 魏忠贤满头银发根根向上竖起,脸色变作赤红之色。 他己将“还婴大法”的功力提升到极至! 这一战胜负将如何呢? 这时候,他们几乎同时听到一声惊呼。各自都是一震,目光都投向了自右首门 中奔出的一条人影。 两人齐声叫道:“珊儿……” 这两个字刚一出口,只觉体内气机乱窜,口中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原来两人乍见来人,心神受震,提聚的功力并末发出,反窜回经络,伤及本身, 几乎走火入魔。 来人云鬓高挽,头插凤钗,虽年届中年,体态却极是丰腴,令人不胜向往。 来人正是昔年名闻天下的一代才女岳珊儿。 岳珊儿越过众人,行至两人之间,望向魔尊王森,面露凄苦之色,颤声说道: “尊主,当年是妾身对不起你……” 王森踉跄退出两步,蓦的仰天狂笑道:“贱人,到如今你说这些话已经太晚了!” 岳珊儿垂下臻首,泣道:“我……” 王森又厉声道:“昔年老夫对你情深意切,无微不至,你这贱人放着好好的教 主夫人不做,却宁愿去帮一个阉狗来陷害老夫。你知道这些年来,我在那暗无天日 的地牢里,是怎样度过的吗?” 岳珊儿泪满双颊,如雨打梨花,叫道:“尊主……” 魏忠贤沉声喝道:“珊儿退开,还与这魔头纠缠什么?” 王森哼道:“你为了这阉狗,宁愿出手陷害你的亲夫,哈哈,这些年来,他又 可曾给你什么?他可尽过做丈夫的责任?” 岳珊儿身形一震,张口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她怔忡的望向天宇,眼中露出复杂之极的感情。 魏忠贤身形忽向前滑进数尺,伸手扶住岳珊儿,叫道:“珊儿,你回去吧!” 王森冷笑道:“你心中一定很难受很后悔,是不是? 想当年,你对这阉狗的 那份痴情,也不过是一个闺中少女的美梦,一种突发而至的激情罢了。梦醒了,自 然是留下无限的悔恨和遗憾;激情过后,也只余下无尽的空虚和寂寞 .” 岳珊儿脸色更是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魏忠贤怒喝道:“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岳珊儿忽然扬起头来,双目之中流露出恳切的眼神,柔弱的说道:“魏郎,妾 身欲求你一件事!” 魏忠贤怔了一怔,说道:“珊儿无论有何所求,本座都答应你。” 岳珊儿道:“好,妾身求你网开一面,放过尊主。当年是妾身对不起他,这次 就当是妾身对他的补偿吧!” 魏忠贤神情微微一变,沉呤不语。 王森笑道:“老夫若要离去,天下间能将我留下的,又有几人?” 说完,身形一晃,已退至许显纯身边,将他拦腰抱在手中,足尖一点,纵身掠 过众人的头顶,跃上左首屋顶,哈哈笑道:“贱人,老夫还要回来的!” 声音一落,带起一串长笑,消失在重重屋宇之外。 这时候,夜暮已降临。 漆黑如墨的夜空,如一个无边无际恶梦。 ------ 翠微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