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战刀传说 姬大小姐与宁九公一前一后漫步在后山园内的小径上,两旁花木扶疏,绿树环 绕,亭台轩榭,曲径幽深。这小园属“藏剑山庄”这重地,环境清幽,寻常的人休 要进入这里。 姬大小姐双眉微蹙,若有所思的道:“九公,你老也属武林中元老级的人物, 不知你对那姓柳的客人如何看法?” 宁九公沉声说道:“禀庄主,据老夫的观察,此人英华内敛,藏而不露,年纪 虽轻,但举手投足之间,隐然有一派宗匠的气势,绝非寻常之江湖人能够比拟。” 姬大小姐颔首道:“九公此言,正合素语之意,如此人物,在当今武林,岂是 无名之辈。”声音缓了一缓,又说道:“素语的心中业已想到了一人?” 宁九公问道:“谁?” 姬大小姐目光望向天际的一抹云彩,悠悠道:“江南柳家三少爷柳长风。” 宁九公闻言不禁一震。 小径的尽头是一个三丈见方的小池,池深丈许,并未储水,却见无数的宝剑弃 于其间。弃剑形状古朴,通体黝黑,端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宝剑。只是所有的弃剑 皆从中折为两截,这就犹如一块被摔坏的美玉一般,如今剩下的只不过是一堆废铁 罢了。 小池的右首方竖了一块石碑,高达盈丈,上面刻了三个大字:“剑冢”。 姬大小姐二人越过“剑冢”旁的一条青石小径,便见一道断崖耸立于眼前,崖 壁陡峭,壁高千仞,峰端直插云天。距地面五丈余高的地方现出几行大字:“夫复 何求?剑有何用?我问长剑,长剑笑我!”笔势遒劲,铁笔银钩,自有一种睥睨天 下苍生的气势。 姬大小姐行至崖壁之前,身形忽向上拔起数丈之高,在空际微微一滞,莲足已 在那四行大字中的三个“剑”字上各点一记,然后身形向下袅袅飘落。 但见她衣发飘飞,在空际流转不息,俨然如神仙中人。 她的足尖甫一着地,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自崖壁内传出。 紧接着,便见眼前的石壁中央缓缓向内凹去,出现一道高约两丈许的大门来。 姬大小姐向里面望了一眼,说道:“九公,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宁九公应道:“是,庄主!”目光却忍不住往那道敞开的石门内望去。 石门之内光线晦暗,里间的情形看不甚真切。 姬大小姐进了石门,举手在右首石壁上的一块向外凸出的石块上轻轻一拍,又 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声响,身后的石门缓缓合拢。就在身后石门合拢的那一瞬间,眼 前倏的大亮,前行十丈许的地方,又一道石门悄然无声的敞开,那柔和的光线便是 自门中溢出,照射得整条十余长的的甬道一片光明。 姬大小姐举步向光亮处走去,足下飘忽,每一落足,极具法度,恰好是“左四 右六”之数。 须臾,穿过甬道,已踏入里间那道石门之内。 横亘在眼前的是好广阔的一个空间! 只见这个修筑在山腹中的巨大的宫殿,高约二十余丈,长宽皆在五十丈开外, 头上的石顶,镶嵌着七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正好北斗七星之位。七颗夜明珠光芒闪 耀,照得整个大殿亮如白炽。 大殿内靠壁之处,放置着数个巨大的铁箱,铁箱的旁边,竟是堆满了大量的甲 胄、兵器;中央是一个四五米高的方形平台,以白玉大理石砌成,上面是一个青铜 铸就的兵器架,兵器架之上雕龙盘绕,吞云吐雾,极具古雅之趣。 兵器架的正前方刻有四个篆文:“轩辕神剑”,显然这兵器架原本是用以搁置 宝剑之物,只是现今兵器架上空无一物,神剑已不知去处! 姬大小姐目光望向那兵器架,脸上掠过一抹忧伤之色,轻叹一声,说道:“轩 辕神剑,不知你何是才能重归我‘藏剑山庄’?” 言罢,莲足轻移,已飘至那兵器架之前,伸手扯住那兵器旁侧的一个铜环,用 力向左旋了两周,复又向右旋了三周,遂听得一阵嚓嚓嚓的声响,右首那面完整无 瑕的石壁竟又裂开一道宽三尺,高五尺的小门来。 那扇小石门甫一开启,便听得里间隐约传来一阵人语,其中有人说道:“‘回 风混合,若亡若存,绵绵不绝,固蒂深根’,嘿嘿,妙极,妙极!” 另一人接口道:“黄老怪,你那句也算不得武学中的上乘心法,你且看这一句 :”二用无爻位,周流于六虚,往来既不定,上下亦无常。‘只有达到以无制有, 以虚制实,缥缥缈缈,无有定处,令敌手目眩神迷,难以捕着之境界,方属刀道上 乘心法。“ 先前说话的黄老怪怒道:“嘿嘿,杜断刀,凭你这等资质也配领悟上乘武学的 精奥?” 那杜断刀喝道:“瞧你这糟老儿一副模样,还敢口出狂言,来罢,接我这一招 ‘以无制有,以虚击实’的无上刀诀!” 黄老怪发出一串沙哑的怪笑声。 紧接着,又传出一阵密集的兵械交击声,显是两人己动上手。 姬大小姐双眉微蹙,飘入石门内。只见这条甬道左弯右拐,竟向前伸展近百米,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 展现在眼前的,又是一个长十余丈,宽六七丈的石室。这间石室不若先前那间 大殿的豪华绚丽,却几近天然,头顶无数乳白色的钟乳向下悬垂着,千资百态。 一颗夜明珠镶嵌于其间,折射出无数奇光异彩。 石室周遭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满无数的文字,十余位发髻蓬乱、 奇装异服的人在石壁旁或坐或立,目光痴痴呆呆的望着那石壁上的文字,口中不时 喃喃自语。 在石室的尽头,有一具丈高的石雕人像,那石雕人像端坐于石椅之上,一手抚 须,另一只手举着一柄形式奇古的宝刀,放在眼前。那双浓眉大眼凛然生威,自有 一股威仪的气势,令人遥想当年此人是何等的英雄气慨。 一个白衣人盘膝跌坐在那石雕的膝下,如银的白发自腰背垂下,铺于地面,教 人看不清其脸孔。 在石室的中央,一个黄衫老儿与一个刀疤汉子挥刀斗得正烈。 那黄衫老儿卓立于地面,手中长刀飞舞,或前或后,足下如同上了钉子一般, 竟是寸步不移! 而那刀疤汉子的身形却满室游走,掌中一柄薄刃吐舌不定。 一时之间,但见一条灰白的影子绕着那黄衫老儿不住的疾转,且越来越疾,两 柄长刀不时相接在一起,发出一阵锐鸣! 这两人相斗的情形如此精采绝伦,四周的人却无人理会,更不愿回头看上一眼, 依旧如痴如醉的望着石壁上的经文,苦苦思索。 忽然,那相斗中的两人双刃发出一声铮鸣,一触即分,各往后退出两步。 那刀疤汉子一手倒提着刀柄,一手指着黄衫老儿哈哈笑道:“黄老怪,你那手 功夫不管用了,老子还没有施展出最历害的招式,你便口鼻流血了!” 黄老怪嘿嘿笑道:“杜断刀,你也不撒一把尿照照自己是怎样一副模样,嘿, 还不知是谁口鼻出血呢?”两人笑着,都各自忍不住用手在口用一揩,只觉手上有 一种黏糊糊的感觉,放在眼前一看,竟都是满手的鲜血。 两人的脸上皆露出惊怖之极的神情,不住的以衣袖揩口鼻上的血渍,须臾,衣 袖上满是鲜血,那流血却未见有停歇之势,且越来越猛。 黄老怪蓦的长啸一声,口中鲜血喷出丈远,沙哑的吼道:“不要……不要……” 声音渐渐消歇,到了最后,终于气绝倒地。 杜断刀跌坐在地上,以刀拄地,吃吃笑道:“黄老怪……你……你……终于还 是败下我杜断刀的刀下……哈哈……” 笑声戛然止住,溘然而逝。 气息虽绝,他的脸上却仍是还着一缕诡异的笑容。 黄老怪与杜断刀刚一断气,左面石壁前的一个紫衫中年汉子忽然摇头晃脑的道 :“哈,我明白了,‘固汞浮沉,天地惊合,气迂环行。’这几句口诀的意思是说, 将全身真气布于丹田,然后冲破天地之桥,通泰全身!” 他旁边的一个矮个子闻言冷笑道:“蠢才,这口诀上分明是说‘肾俞穴’,怎 会是丹田呢?” 紫衫中年汉子喝道:“阁下亦是练武之人,当知不聚气丹田,又怎能冲破天地 之桥,打通任督二脉呢?” 矮个子道:“战神当年既能天下无敌,那么他老人家的武学心法必然是有独到 之处,岂是能以常理推测?” 紫衫中年人冷哼道:“在下依照口诀修练数日,只觉己是身轻体健,精神百倍, 自忖任督二脉已通,刀法大进,这种感受,阁下嫣能体会?” 矮个子哈哈大笑道:“你我各持己见,孰是谁非,亦只有刀上见分晓!” 紫衫中年人怒道:“你这小矮子是自寻死路,可怨不得大爷了。”言讫,后手 拔刀,一刀劈出! 刀势由上自下,凶狠绝伦。 那矮个子怪叫一声,只见刀光一闪,已自腰际拔出刀来。 叮当一声脆鸣,两刀已磕在一起。 紫衫中年人冷哼一声,手中刀势疾如暴雨狂风,矮个子却是进退有度,连连封 住对方的攻势,退至一旁的石壁前站定,笑道:“凭尊驾这手破刀法,又耐我何?” 紫衫中年人怒喝一声,刀锋一转,横扫而出! 那矮个子哈哈一笑,欲拔身跃起,哪知真气运行至足少阳膀胱经“肾俞穴”处, 滞阻不前,眼见那一刀之势横扫而至,竟不能挪闪开去,心中顿时惊怖万分,暗叫 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神志恍惚,万念俱灰,竟连半声惨呼也未传出,便被拦腰斩为两截,肝肠 肚腹,遍地皆是,触目惊心! 紫衫中年人一刀劈敌,心中得意已极,捧刀过头顶,狂笑道:“练成了,我练 成了!”然后抬起头来,转向那石雕前盘膝跌坐的白衣人的背道:“姬夫人,记得 你曾经说过,谁能领悟这些经文上的精奥,谁就有机会出手夺取战神之刀?” 白衣人却不回头,发出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不错,妾身曾经说过这一句话, 龙大侠是否觉得自己已领悟了这些石壁上的经文了呢?” 紫衫中年人纵声笑道:“龙某自忖对这石壁上的经文已有所领悟,功力亦胜过 往昔百倍,只要我取得战神之刀,便能重现百年前战神前辈雄霸天下之英雄气慨!” 白衣人沉呤半晌,缓缓道:“既然如此,战刀就在战神的手上,龙大侠还自己 出手来取罢。” 紫衫中年人顿时面露喜色,身形微微向下一挫,倏的纵身弹起,越过白衣人的 头顶,向那座石雕手中的宝刀扑去。就在这时,那白衣人如银的白发忽的自地上扬 起,化作千丝万缕,向那紫衫中年人迎去。 紫衫中年有脸色一变,掌中长刀横扫而出。 刀气破空生啸! 锋刃斩在那纤细的发丝上,那发丝顿时一软,让过刀锋,竟倏的伸展得笔直, 如千百枚细针一般,纷纷剌入紫衫中年人的胸腹及脸孔上。 紫衫中年人惨呼一声,身形滞留在空际,目眦俱裂,颤声道:“你……你…… 为什么要杀我?” 白衣人冷笑道:“如果龙大侠当真领悟了石壁上所刻的武学心法,武功已如当 年的战神一般,又岂挡不住妾身这一招‘斜风细雨不须归’?” 言讫,白首轻摆,满头的银丝顿时自紫衫中年人体内抽出。 紫衫中年人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全身上下立时爆起一阵纤细的血雨, 漫空撒落,鲜红夺目! 这石室之中,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之内竟有四人相断毙命,教人触目惊心! 但石壁前之人竟无一人回过头来望上一眼。 姬大小姐行至石室的中央,望着那白衣人的背影叹道:“这些人无一莫不是当 今武林中的刀法名家,在武神密笈之前却变得如此卑贱可怜。姑姑,难道我们真的 还要继续下去吗?” 那白衣人的背影微微一震,冷冷道:“素语的心肠可是变软了?” 姬大小姐姬素语道:“这几年来,素语见到不到有多少刀道高手在这间石室内 为了战神的武学心法发狂而死,却无一人能真正领悟到战神刀法的精奥所在,每每 想起,素语便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无数的鲜血!” 白衣人声音一沉,说道:“这也是他们心中的贪婪所致,怨不得谁,你看见了, 他们看见这石室内的战神密诀时,不知有多兴奋,谁也不愿意离去。” 姬素语苦笑道:“姑姑你老人家退隐战神洞内,精研战神刀法,己近十六载, 连自己的双腿也因走火入魔而失去知觉,你还对传说中的战神刀法有信心?” 白衣人道:“你爷爷当年临死之时曾以说过,欲取战刀,便须先领悟战神刀法 的精要,否则会伤及自身。昔年战神雄霸武林,声名无人能及,姑姑只有练成他留 下的绝世刀法,才能为你爷爷报仇,光复故国,重振我姬氏之威名!” 姬素语道脸上涌起黯然之色,叹道:“江湖中如许用多刀道名家高手也未曾悟 出一招半式绝世刀法,反而不是因走火入魔,便是因神志癫狂而死,也许这战神的 刀法根本并不存在,只不过是当年战神前辈留下愚弄后人的布局罢了。” 白衣人厉声道:“住口,这些年来,你所找来的所谓的刀道名家,人人都自命 不凡,到头来皆是一些是资质平庸,欺名盗世之辈,岂能参悟战神刀法的精奥所在!” 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变得如痴如醉,“战神刀法一定在这里,我感到它 距离我越来越近了!”,姬素语叹道:“姑姑,你看这些石壁上的经文,虽然句句 玄奥难测,但那口诀上所暗示的武道的上乘境界,便如水中之月,镜里之花,既使 以毕生的时间来研习,亦难有所成就。” 白衣人的身躯一震,沉声道:“你在说什么?” 姬素语道:“你老人家也看到了,我为你老人家请来的这些江湖中的高手名家, 哪一个不是在刀道上有其非凡的造诣?就黄老怪的十八路细腻如丝的‘孢丁刀法’, 杜断刀的那一手快如闪电的‘捕风捉影’,岳矮子的‘ 地堂刀法’,龙大侠霸气 十足的‘迎风十三击’,皆是武林中名震一时的刀法,但他们一见到这石壁上的战 神秘笈,便神志大乱。黄老怪与杜断刀因练得经脉错乱而死,岳矮子也弄得临阵对 敌之时,半身不遂,惨死在龙大侠的刀下,那龙大侠自称领悟了战神刀法的精奥, 依素语看来,他所领悟的战神刀法的威力,还远不及他自己的‘迎风十三击’,因 此,素语在想,战神前辈是否当真当他一生的武学精华遗留在这石洞里呢?” 白衣人沉呤半晌,说道:“不会错的,战神当年与先祖既是毕生的好友,又是 对我皇室忠心耿耿的将军,他临终前说过,自己已将毕生的武学精华留在这石府之 中,又怎么会欺骗先祖呢?” 姬素语道:“今日我们‘藏剑山庄’之中,来了一位青年刀客,他的年纪虽仅 在三十岁左右,但刀法之精妙,是素语毕生仅见,当时三妹忍不住出手挑战,竟在 对方举手投足之间,为其所败。那人虽然刀法朴实平凡,但素语能看出,那人实非 寻常之辈,已隐然有一代刀道宗匠的气势。” 白衣人动容道:“竟有这样一个人物?” 姬素语道:“当时,素语曾以这战神石府中所刻的两句口诀相询,那人竟随口 将其精义剖析出来,武学之渊博,广涉当今武林各大门派的秘学。且不若平常的武 林中人,听到那战神秘笈澡的口诀,便迫不急待的追根问底,此人从头到尾皆是从 容不迫,不骄不躁,不浮不夸,当世之中,亦是罕有的人物。” 姬素语娓娓道出这一席话来,目中异彩纷呈,脸上不禁涌起一抹红晕,她已是 年过三旬之人,自小性情坚韧倔强,从未对男人假以颜色,更未曾淡婚论嫁。此番 首次竟为一个男人脸红起来! 白衣人异道:“那人是何来历,素语何以不将其请入战神洞府来,为姑姑参详 战神密学?” 姬素语道:“此人姓柳,名三,是随小泥儿一起进入‘藏剑山庄’的,且是来 历不明,教人高深莫测,素语怎敢冒然将其引入战神洞府之中?” “小泥儿!”白衣人的心中大是震动,当今世上,舍此一人,再无能令她心动 之人了。她捺住胸中的激荡,又冷然道:“不论他是什么来历,我也不会放弃任何 参悟战神刀法的机会,你一定要带他来见我!” 她语气坚强之极,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望向战神的石雕像手中紧握的那柄名震 天下的战刀,心神飞驰。 她隐约感受到战刀所发出的无比魅力! 江南柳家的破绽就是四少爷柳长婴。 二十多年来,柳鹤亭之所以将柳长婴藏于庭院深深的“幽篁小筑”,就是为了 掩藏这个破绽,因为江南柳家二百年来,皆是江湖中名闻天下的武林世家,柳家的 子孙都是武林中英雄豪杰,岂容出此文弱无能之辈。 龙门映月知道,只要将眼前这个不谙武技的柳四少爷劫持到龙门世家,不仅能 使江南柳家的一代霸主柳鹤亭颜面尽失,而且更掌握了当今两大武大世家的明争暗 斗中的一枚极其重要的棋子。 自己建此大功,亦将自龙门世家中脱颖而出,进一步的取代大哥龙门落日的至 高无上的地位。 所谓“成事在人,败事在天”,他却未曾料到,这个传说中患有“九阴绝脉” 的柳四少爷于武学上的修为竟如此高深莫测,竟连手指也未曾动一下,就轻描淡写 的将自己手下有数的高手之一的“溶金掌”金铸惊退。 他心中不禁大是震动,全身上下的衣袂在江风中狂舞不息,仰天笑道:“柳兄 当真是高深莫测,龙日映月今日领教了!” 言毕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机直涌而出,冲向柳长婴。 柳长婴脸上顿时泛起一种难言的苍白,神情却极是从容,悠悠道:“昔年中原 邪派第一高手‘逆天老祖’夜入少林寺‘藏经阁’盗得自西域流传至中土的‘婆罗 门阿含经’,误解这佛门武学的无上密笈之精义,竟给他误打误闯,创下这邪派残 忍无比的魔功‘逆天大法’。” 龙门映月笑道:“柳兄果不愧是出身名门,连在下练了什么武功,也能一眼看 穿。” 柳长婴叹道:“在下只是想不到龙门兄身为堂堂的武林名门世家的子弟,也会 去修练这等邪恶的武功。” 龙门映月沉声道:“江湖之中,素来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正邪之分反倒是 不怎么重要了。当今武林四大无上宗师之一的塞外‘大漠派’掌教大漠神亦是一位 出身邪派的无敌高手,又有谁指点他是与不是?” 柳长婴凛然道:“天地间自有正气长存,一切事端必有因有果,因果循环,生 生不息。大漠神的‘大漠枯掌’虽毒,其修习的过程不过是掘人坟墓,藉人尸身修 练魔功,不若当年‘逆天老祖’传下的‘逆天大法’,纯藉活人练功,逆天,逆天, 龙门兄强行修习这等凶残毒辣的魔功,便是逆天而行!” 龙门映月目中杀机毕露,仰天大笑道:“我龙门映月练此神功,至今已有数百 人死于我掌下,其中无一不是武林中名扬一时的人物,只要我神功大成,就算老天, 又能奈我何?” 他神情振奋,苍白的脸孔上浮起一抹淡青色的笑容,更显得无比的阴森与诡异。 柳长婴喟然叹道:“ 神功大成,谈何容易?既令昔年纵横一时的‘逆天老魔 ’也不过只将‘逆天大法’练至十重境界,再也难有寸进,龙门兄脸膛青紫,分明 只将魔功练至第七重,比连昔年的‘逆天老魔’还有所不如,距离大成之境更尚是 遥远。且目中神光焕散,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龙门兄,你近来练功是可有什么不 适?” 龙门映月顿时神情大变,厉声喝道:“胡言乱语!” 柳长婴却不理会于他,径自说道:“‘逆天大法’的密笈上开章明义,若要练 习此魔功,如果原来练的内功是走阳刚的路子的,须得废弃原来的功力,一切从头 开始。龙门兄家传的‘龙门正气诀’乃是名闻天下的正宗内家绝学,走的正是阳刚 路子。只可惜龙门兄在接触‘逆天大法’之时,又不愿舍弃原来修习的内功‘龙门 正气诀’,是以功力越深,这一刚一柔,一阴一阳两种内力在体内各走向极端,渐 渐阴阳相煎,水火不容,龙门兄虽是仅魔功练至第七重,却已距离走火入魔的时日 不远矣!” 龙门映有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冷森森的笑道:“柳兄休要危言耸听,龙门映 月体内气血顺畅,哪里有什么走火入魔的征兆?‘逆天大法’乃是当今武林的神功 绝学,其中精奥,又岂是柳兄所能领悟的。” 言毕,目中杀机陡然大盛,身形微是一晃,顿将自己与柳长婴之间的距离缩近 了两尺。 柳长婴忽扭过头来,淡淡说道:“龙门兄终是不愿放过在下这一遭?” 龙门映月道:“柳兄于武学的精妙见解,龙门映月深感佩服,但倘若就此令龙 门映月退却,殊难办到。在下只是奇怪,柳兄纵天纵奇才,何以二十余年来会藉藉 无名呢?” 龙门世家素与江南柳家明争暗斗多年,那江南柳家的掌门人的心性,龙门映月 岂是不了解,柳鹤亭既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怎会甘愿藏在家中? 柳长婴蓦的回过头来,叹道:“如此说来,龙门兄要持意向在下出手了?” 龙门映月笑道:“能在柳兄手中领教江南柳家名满天下的绝学,幸何如之?” 柳长婴随手拈起一颗白色棋子,举于眼前,说道:“世事如棋,胜败本是寻常 事而已,龙门兄又何必如此持着呢?” 龙门映月面露不屑之意,说道:“龙门映月却不能似柳兄这般超凡脱俗,柳兄 请……” 说话之间,忽发现柳长婴持白色棋子的右手仍是举在空际,未曾放下。 龙门映月的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感觉,只觉眼前这一只手横亘于面前,犹如海天 一线,将柳长婴全身上下紧紧护住,毫无破绽可寻,一时竟是难以出手。 这时候,柳长婴却倏的放下手中的棋子,自座上站了起来,向龙门映月行至。 他步履凝重,自有一种龙行虎步之姿! 龙门映月魔功遍布全身,蓄势待发。 但在他的眼中,柳长婴的步伐玄奥,连绵不绝,竟无半分可乘之机。 他体内的真气膨湃,欲泄不能,心中难受之极,禁不住哇的一声,一口浊血自 口中喷了出来。 原来,他蓄劲未发,体内一阴一阳两股真气互为冲撞,反伤及自身。 柳长婴自龙门映月身旁擦身而过,缓步行至船首的栏杆前,负手望向那滔滔不 绝的江水,悠然呤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 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豪杰……” 他的身体本来瘦弱之极,但这一阙东坡居士的《后赤壁赋》呤来,合着足下激 扬 膨湃的滔滔流水之声,端是雄壮万千! 龙门映月面露惊疑之色,涩声问道:“柳兄方才的步法,可是皇室之中失传多 年的绝世奇功‘吾皇步’?” 柳长婴蓦的回过头来,颔道说道:“正是。” 龙门映脸色变得苍白,惊道:“江南柳家几时得了这等绝世武学,武林中竟无 人知晓!” 说到此处,神情沮丧之极,想到在短短一两日之间,自己与大哥双双败在江南 柳家的柳长风、柳长婴兄弟二人的手中,龙门世家在江湖中的声名必然因此一落千 丈。 在龙门雪的座船上旁观的平一峰的心中亦是大为震动,心想,江南柳家在十年 之前出了一个名满天下的柳三少爷柳长风,已是足以使江南柳家的声名扶摇直上, 十年之后,却又出现了一个高深莫测的柳四少爷柳长婴,在谈笑间连退龙门世家两 大高手。江南柳家同时捅有这两大惊世之才,江湖中各门各派谁堪以匹敌? 却听柳长婴说道:“人生短短数十秋,何须过多计较其成败得失,但求适意而 已。在下生淡泊,虽是出身于江南柳家,但决不会介入两大世家之间的纷争。” 言罢,缓缓转过身来,望向那桌旁的银发老者道:“老先生,我们这一局棋尚 未终结,不知是否继续?” 那银发老者抚髯笑道:“不错,方才小兄弟这几手棋端的精妙,如不将这一局 走完,我老人家岂能甘心离去?” 柳长婴大笑道:“弈棋之道,最快意不过是攻城掠地,决胜千里,晚辈正要领 教老先生下一着将何处落子。”说完,大步向那棋局行去。 刚走出两步,忽然身形一滞,竟是摇摇欲堕。 周围的人愕然望去,只见柳长婴的脸孔嘴唇上浮现出青紫之色,全身瑟瑟抖动, 似是寒冷之极。 只是须臾之间,身形便再也支撑不住,跌坐于船板之上。 他双手猛烈的颤抖着,自怀中掏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小木盒,右手拇指在边际一 个朱色的按钮上一按,小木盒呼的弹开了来,原来里面用锦缎垫着,放了数枚银针。 柳长婴将小木盒放置于面前的船板上,右手拈起一枚银针,忽的向自己“天突 穴”扎下,接着又拈起两枚,分别扎在“外关”、“太阳”、等穴上。 众人见他虽是双手颤抖不已,但定位、取穴、扎针这一连串动作准确、迅速、 娴熟之极,远胜过一些当代名医家。 人群中有人惊呼道:“三针通脉大法!” 闻者不禁哗然。 那“三针通脉大法”是江南柳家名闻天下的一种针法,乃当代医林中的一绝, 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江南柳家的针法取穴的位置皆是平淡无奇,但进针 的角度、力道却极是有讲究。 江湖中虽是对这种神奇的针法虽是闻名久矣,却鲜有人有幸亲眼目睹这一当世 之间的医林一绝。 却听龙门映月的笑声倏的响起,嘿嘿说道:“柳兄果然是外强中干,竟连在下 也险些让你蒙混过去了。”他面露狰狞之色,想到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却险些栽在 一个身患绝症、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里,心里便充满强烈的恨意。 柳长婴盘膝跌坐于船上,双目紧闭,脸色依旧呈青紫之色,额上渗出颗颗黄豆 一般大小的汗珠,显是正在熬受无以伦比的痛苦,仿佛不知危险正一步一步的向自 己接近。 平一峰脸上露出焦虑之色。 他见柳四少爷柳长婴临敌时从容不近迫,心中有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却想不 到其中情形有如此的变化,当真是难以预料。 他又不禁回忆起前两日与柳三少爷柳长风分别时的情景。 “我有一位四弟,也似你这般的年纪,有绝世之才,可惜……” 心中想道:“我绝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想至此处,目光不禁向身旁的龙门雪望去。 但见龙门雪面沉似水,一时也猜不透她的心里倒底在想什么? 这时候,龙门映月正向柳长婴一步一步的逼上前去,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 平一峰见到龙门映月已欲出手,体内真气立时生出,注于下盘,身形微曲,欲 纵身横越数丈距离的水面。 却在这时候,他们都听到了一声沉重的叹 息声。 ------ 翠微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