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引狼入室 呼呼呼,一阵长刀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莫泥儿手舞长刀,满院子疾窜。这一趟刀法使将下来,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大汗淋漓。 柳长风横躺在一张卧椅上,仰望着夜空。 今夜正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一轮圆月高悬在空际,似是那么的遥远,又觉 得距离自己是这般的亲近。 在这月圆之夜,他不禁有一种想家的感觉。 在江南柳家中,唯一值得他牵挂的是那体弱多病的四弟。 这么多年以来,江南柳家的人大多数都忙碌于柳家的宏图霸业当中,却只有两 个人是例外。一人是柳家三少柳长风,致力于攀登刀道的最高峰,另一个就是柳长 风的四弟柳长婴。 那体弱多病,沉默寡言,藉藉无名的柳门四少柳长婴! __四弟安好? 这时候,莫泥儿刀光一敛,收刀而立,转向柳长风笑道:“柳三哥,你觉得我 这一套刀法怎样?” 柳长风眯着双眼,道:“很好。” 莫泥儿道:“我知道你是真人不露相,只要你能指点我小泥儿几手刀法,我小 泥儿就设法去弄一坛‘小糊涂仙’来孝敬你。” 柳长风笑道:“小兄弟,原来你是将我当作酒鬼了!” 只听有人接口说道:“是啊,小泥儿你有眼不识泰山,柳大侠武功盖世,又怎 是寻常的酒鬼呢?” 两人寻声望去,但见“ 藏剑山庄”的三小姐姬采棠面带微笑,自院外走进来。 莫泥儿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到这里来?” 姬采棠笑道:“这‘藏剑山庄’内每一寸地方都是属于我们姬家的,本姑娘为 什么不能来!” 莫泥儿嘻嘻笑道:“那么三小姐是专程来找我小泥儿的了?” 姬采棠啐道:“臭美!”却向柳长风走近,娇声说道:“柳大侠,采棠前来, 是有两个问题请教?” 柳长风道:“三小姐请讲!” 姬采棠道:“听大姐讲,你与采棠动手时,并没显示出本来的武功,是不是?” 柳长风双眉微是一皱,道:“其实武学之道,贵在其神,并不在乎其形。若于 后者过乎执着,便落入下乘了。姬三小姐又何必在乎在下的刀法套路呢?” 姬采棠脸上神彩闪烁,欣然说道:“柳大侠说的话深奥之极,难怪连大姐也对 你如此赞不绝口。听说当今武林中,最出色的刀法大家是江南柳家三少爷柳长风, 柳大侠你的刀法如此高强,不知可识得江南柳家三少爷?” 柳长风笑道:“那柳长风又算得什么?他不过是仰仗了江南柳家的名声罢了, 能有多大的作为!” 姬采棠道:“不是这样的。听说柳三少的武功并非承自于江南柳家名闻天下的 ‘赤尊掌法’,而是自创的‘天道刀诀’,天道,天道,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气势 非凡,我也是很佩服他的。” 柳长风脸上现出怪异的神情,说道:“是吗?” 姬采棠兴奋的道:“我自很多武林中人口中听到过关于他的传说,据说这些年 来,武林中有不少的刀法名家都败在他的刀下,就连当年的敖狂刀也不是他的敌手。” 柳长风淡然道:“倘若那柳某人也是如此自负,那也就太自不量力了!” 姬采棠扑哧的笑道:“柳大侠,你听我在你的面前赞扬别人,心里一定很不高 兴?我大姐还私下怀疑你就是柳三少呢!” 柳长风心中一惊,道:“姬庄主当真是这么说?” 姬采棠道:“是啊,可是那柳三少威震武林,也自然有一种气吞河岳的英雄气 慨。柳大侠,你的武功虽然也是很历害,但在气势上,你却比柳三少差远了!” 柳长风苦笑道:“姬姑娘说得不错,在下从未曾想过做什么英雄。” 姬采棠正色道:“柳大侠这样讲就是不对了,我们练武之人为的就是除暴安良, 行侠仗义,否则,练得一身好武功何用?” 柳长风笑道:“三小姐教训得极是。” 姬采棠叹道:“唉,你既然不识得柳三少,那也罢了。我知道,我况会有一天 能见到他的。” 柳长风的头皮不禁一阵发麻,希望这小女孩永远不要发现自己的身份才好。 莫泥儿嘿然笑道:“三小姐何不离开‘ 藏剑山庄’,到天涯海角去寻找柳三 少呢?” 姬采棠怒叱道:“小泥儿,你再胡说,看本小姐不打烂你的臭嘴!” 说完头发一扬,扭过身去,几步跑出了小园。 莫泥儿望着她的背影,伸了伸舌头,怏怏道:“柳三少怎会喜欢你这种小毛丫 头!” 柳长风笑道:“那柳某人虽然不见得喜欢她,小泥儿的心里却喜欢人家得。很!” 莫泥儿的脸上一红,说道:“柳三哥,你不要胡说,我整日与这小丫头见面就 吵,哪里还敢喜欢她?” 柳长风道:“大丈夫敢爱敢恨,心里既然喜欢人家,,为什么不直接对她说呢? 象这样绕来绕去,是永远没有结果的,反而将时间给耽误了。” 莫泥儿呐呐道:“可是……可是……她心里整日装着的根本不是我小泥儿,而 是名满天下的柳三少。” 柳长风仰望着夜空,目光变得无比的深邃,缓缓说道:“柳长风在她的心中不 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直到有一天,梦灭了,她自然会感觉到这世间上,只有你 小泥儿才是对她最好的。” 莫泥儿一拳击在身旁的一棵树上,沉默半晌,转过头来,说道:“我在‘藏剑 山庄’不过是一个下人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她呢?我小泥儿也有自知之明!” 柳长风忽的自座椅上站起,走来莫泥儿的身前,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英雄不论出身低,你要记住,做人千万不要看不起自己!” 莫泥儿闻言一震,却听柳长风继续道:“我知道你现在年纪虽小,却也胸怀大 志。但你连这一点小事都不敢去面对,将来又怎么惊天动地?” 莫泥儿不觉热血沸腾! 姬采棠离开了莫泥儿与柳长风的居处,连越过几重院落,一路上满怀心事,想 道:“柳大侠既然也不认识柳三少,看来也只好依照小泥儿所说,暗地里离开‘藏 剑山庄’,到江湖上去寻找他的踪影了。” 这十几年来,柳长风与龙门落日崛起于武林,声名如日中天。 姬采棠虽然贵为“藏剑山庄”的三小姐,却也同武林中那些正处于花季年龄的 少女一般,心里有一个美丽的梦,而那最富有传奇色彩,且行踪飘忽的三少爷柳长 风就是他梦中最美好的憧景! 当几个时辰前,她的大姐姬素语对她说,也许柳三就是当今名满天下的柳门三 少爷柳长风时,她便笑道:“他怎么会是柳三少呢?难道就是因为他们都姓柳,而 且排行第三?” 在她的心目中,这姓柳的中年汉子虽然武功不错,但是,他的形像却欠了几份 威猛、豪壮,相貌也不甚俊伟,与心中想象的柳三少的形象很不相符。 所以,她又接着说道:“他绝不是柳三少!” 她心事重重,不知不觉己走进一个大的院落。 这里己属“藏剑山庄”的重地,凡外人未经许可,是不能进入这个地段的。 姬采棠走进大院时,却听到一阵对话的声音。 声音是从左面数丈远的地方传来的。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这么晚了,二 小姐你们还是回去吧,庄主不会见你们的!”这人的声音略是尖细,姬采棠能分辨 出,这人正是这内院我护卫之一,人称“急风剑”的封玉良。 “急风剑”的声音刚落,却听得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封玉良,你好大的 胆子,竟敢挡我的驾,你不要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子?”这声音对姬采棠更是熟 悉之极,是一个女子的口音。 姬采棠心中不禁一震,暗呼道:“二姐!” 原来,“藏剑山庄”除了庄主姬素语与三小姐姬采棠之外,还有一个排行第二 的姬凤巧。 只是在几年前姬凤巧与大姐姬素语发生了一些争执,姬素语一怒之下,便将姬 凤巧与其夫君“雪花神剑”宗子龙逐出山庄。这其中的原因,连姬三小姐姬采棠亦 不清楚。 姬采棠一听得二姐的声音,心中一惊,急忙闪入一旁屋后的阴影里,悄悄的探 出头,向外望去。只见二姐姬凤巧与二姐夫“雪花神剑”宗子龙与山庄的护卫“急 风剑”封玉良对峙着。 封玉良的身旁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的青年汉子,正是看守内院的另一个护卫, 名叫罗津,原本是武当门下的一个俗家弟子。 二姐姬凤巧身穿一袭紧身的粉红色衣衫,曲线玲珑,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风;, 那二姐夫一袭白衣飘飘,腰悬长剑,显得一副儒雅风流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却 给人一种轻浮的感觉。 姬采棠更吃惊的是位于二姐、二姐夫身后的几个高高矮矮的人。 姬采棠认得其中的两人,右首后方那矮胖的中年人就是这镇上“四全酒楼”的 聂掌柜,在他的身旁那瘦高汉子则是“凤阳钱庄”的东家赞舒天。姬采棠心想: “聂掌柜与赞舒天皆是地方上的名流,不知因何事在偕同二姐、二姐夫等人秉夜求 见大姐。” 她心中想到此处,目光却又落在一个长发披肩的白袍中年人身上。 她的目光甫一触及那人时,恰好见到那人的嘴角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目光似 有意无意的向这边扫来,姬采棠的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只听封玉良沉声说道:“二小姐,你知道我们做护院的,向来只听令于庄主一 人,况且数年前你已经被庄主逐出‘藏剑山庄’了,没有庄主的命令,你是不能踏 入山庄半步的!” 他语气之间,强硬之极,显然是没有退却的意思。 姬凤巧怒极笑道:“好极,好极,我姬凤巧离开‘藏剑山庄’不过区区四五年 的光景,现今竟连庄内的一只看家护院的狗也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她身旁的夫君“雪花神剑”宗子龙笑道:“凤巧不能这么说,封兄安于本份, 尽忠职守,宗某是佩服之极。只是封兄须得想一想,凤巧当年与庄主之间虽然有所 误会,但她们倒底是同胞姐妹,怎会有一生一世的仇恨呢?” 封玉良神情微变,显然心中有所动摇,半晌说道:“既然如此,就请二小姐及 众位暂退出山庄,待明日封某请示庄主后,再作定夺!” 宗子龙叹道:“本来我们也是不愿在这时候来打扰庄主休息,只是为个整个‘ 藏剑山庄’的生死存亡,我们夫妻二人才冒然前来山庄。” 封玉良与罗津闻言都是一震,失声惊呼道:“什么?” 宗子龙的目光掠过一旁的罗津的脸孔上,问道:“这位兄台倒是面生得很啊!” 封玉良说道:“哦,这位是罗津罗兄弟,原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三年前才进 入山庄的,宗兄自是不识得了。” 宗子龙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当今武林,拳出少林,剑出武当,罗兄原来是 武当派的高手,失敬,失敬!” 罗津道:“不敢,罗津这才见过宗爷!” 宗子龙笑道:“好说,好说。”说着向前走了两步,低声说道:“此事关紧要, 本来是不宜告知二位的,只是二位乃是庄主得力的心腹,就事先让你们知道了也是 无妨!” 封子龙与罗津二人闻言皆将身子靠拢过来,齐声说道:“宗兄请讲。” 宗子龙细声道:“二位可知道,今夜将有人夜袭本庄?” 封玉良与罗津二人脸色一变,封玉良急问道:“不知是谁想对本庄不利?” 宗子龙蓦的笑道:“是我。” 封玉良闻言不禁大惊失色,立时感到不妥,却已是迟了。 他们几乎同时身形一震,接着便听见自己的胸骨破碎声,一股阴寒之气以排山 倒海之势直浸往心脉,张口欲叫,却再也发出半点声响,只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 的身躯倒落尘埃,然后再也不知道了。 论武功,封玉良与罗津二人较之宗子龙何止相差一筹,但宗子龙若要动手取封、 罗二人的性命,也非易事。 宗子龙举手之间,连偷袭了“藏剑山庄”的二大高手,不禁面露得色,躬身向 那白袍中年人道:“启禀颜护法,在下已为您扫清路障了。” 原来那白袍中年人正是江南柳家总护法“青面兽”颜回。 “青面兽”颜回发出一阵森冷至极的笑声,说道:“好,宗兄果然是心狠手辣, 连昔日一起共事的兄弟好友也能下毒手。” 宗子龙脸上不禁露出惭然之色。原来,在他未与姬家二小姐姬凤巧成婚之前, 也同封玉良等人的身份一样,不过是“藏剑山庄”的一个护院的身份,素与封玉良 等人交好。今日却如此却不顾昔日之情谊,猝下毒手,这等行径,既使是江湖中的 黑道中人,也是甚为不耻。 宗子龙心中的不安却是一闪即逝,厚颜说道:“所谓‘无毒不丈夫’,成大事 者何须拘此小节!” “青面兽”颜回笑道:“宗兄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唉,你呆在这小小的‘藏剑 山庄’,原本就是太委屈了,改日颜某就在大少爷面前力荐宗兄。” 宗子龙大喜道:“多谢颜护法!” 颜回的目光忽转向姬采棠隐身之处,冷然道:“屋后的朋友,请出来吧,不用 偷偷摸摸的了!” 姬采棠心中一凛,缓步从暗影中走出,冷哼道:“也不知倒底是谁偷偷摸摸的, 欲在我‘藏剑山庄’内行为不诡?” “青面兽”眼中掠过一抹杀机,沉声道L :“你是谁?” 却听身边的姬凤巧娇笑道:“启禀总护法,她就是妾身的三妹。”说话间,扭 着细腰,向姬采棠款款行去,一面又说道:“三妹,几年不见,你可落得越来标致 了!” 姬采棠拔出佩剑,厉声说道:“你别过来!” 姬凤巧果然在她数尺之外站住,笑道:“怎么啦,今日儿我们姐妹俩一见面, 妹妹就对二姐刀剑相向?” 姬采棠叹道:“我心里也是愿意认你做二姐,但现在却是不能,我是没有你这 样忘恩负义,心狠手辣的二姐的。” 姬凤巧一怔,尖声笑道:“好,连你也不愿认我,我也无话可说了,你们既然 对我无情,我便对你们无义。” 姬采棠目中露出忧伤之色,说道:“你又何曾对我们有义呢?你们这番领着外 人进入庄内,能悄然无声的到达内院,一定全是你们夫妻二人的功劳吧?” 姬凤巧木然道:“不错!” 姬采棠又叹道:“唉,这其中除了封大哥、罗大哥二人之外,不知道还有多少 忠心耿耿的护院和下人命丧于你手?” 姬凤巧目视夜空,冷冷答道:“从进山庄到内院,一共经过了四院六条长廊, 与我们遭逢者计有冯小匀、阿波、唐老实、穆氏双杰、封玉良等十七人,都分别死 于我们夫妇二人手中。” 姬采棠脸色在月光下更是苍白如纸,颤声道:“你们竟如此歹毒,连这些下人 也下得了毒手?” 姬凤巧笑道:“是啊,他们见到我的时候,都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二小姐’, 我却乘他们毫无戒心的时候,出手将他们杀了。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是在埋怨二 姐心狠手辣,是不是?嘿嘿,这都是你们逼出来的,你们逼出来的!” 姬采棠大声叫道:“你胡说!” 姬凤巧吃吃笑道:“我胡说?当年姬素语不念及手足之情,狠心将我与你二姐 夫逐出‘藏剑山庄’,浪迹江湖,过尽颠簸流离的日子,为的是什么?是为了独霸 后山密室内的宝藏和所记载的武林绝学?” 姬采棠摇首道:“没有这样的事,没有这样的事!” 姬凤巧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那间藏有武学秘笈的石室当年我是偷着进 去过的,那些石壁上记载的武学口诀,只要能参悟其中一二,便终身受用不尽了。 哼,只可惜姬素语那贱人宁愿让外人去研习那些神功绝学,也不愿我这个同胞姐妹 在那石室中呆上片刻。” 姬采棠道:“这些事情,我怎是全然不知?” 姬凤巧冷叽道:“三妹正值青春年华,整日里胡思乱想,做着春梦哩,哪里还 顾得这些事情?你且用心思去想一想,这些年来,姬素语以观摹刀法为名,暗中招 揽了多少武林各派的刀法名家到我们山庄。我们‘藏剑山庄’以剑为名,祖上传下 来的也是剑法,姬素语何来对刀道有如此大的兴致?” 本来姬采棠的心里也一直在为大姐醉心刀道一事大为不解,听姬凤巧说道此处, 心中也暗道:“是啊,大姐为什么对各派的刀法有如此浓厚的兴致呢?” 却听姬凤巧续道:“那是因为在本庄后山‘剑殿’内那个密室石壁上所记载的 文字,正是一套武林中最为上乘的刀诀。只是那套刀诀深奥难测,非寻常人物的智 慧能够领会其中的精义,姬素语便将这些江湖中的刀法名家引至那石室之中,助她 与老妖婆参悟这套上乘刀法。” 姬采棠异道:“老妖婆?谁是老妖婆?” 姬凤巧笑道:“莫非三妹已忘记,当年我们还有一个姑姑?” 姬采棠惊呼道:“是她!” 姬凤巧道:“不错,是她。当年她为了夺回‘藏剑山庄’的‘轩辕神剑’,为 她爹爹报仇雪恨,不惜施出美人计去对付那千千岛主莫依,结果到头来弄得赔了夫 人又折兵,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连满头的黑发也变成了白发了。后来她将庄主这 位让于姬素语这贱人,江湖中传言她是死了,其实这老妖婆是躲在那石室内参悟那 石壁上的上乘武学。” 姬采棠叹道:“可笑我也是姬家的三姐妹之一,而庄中竟有这么多的秘密我是 不知道。” 姬凤巧冷笑道:“这又算得什么,在庄内你知道的事还不如那宁老头多呢?三 妹,姬素语那贱人如此对待我们,不如你我两姐妹联手,共奔前程?” 姬采棠淡然道:“虽然大姐有许多的事不曾让我知道,但她对我却并无半分不 好,我怎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呢?” 姬凤巧目中杀机一闪,又向前逼进两步,笑道:“二姐与你说了这么多,也半 点改变不了你的心意?” 姬采棠道:“二姐,纵是大姐有何许对不起你,你也不应该联合那些江湖人物 来对‘藏剑山庄’不利。你看一看随你来的那些朋友,哪一个象是正道的人物?” 姬凤巧冷笑道:“我怎样行事,也须得要你这小丫头来教吗?好教你得知,二 姐我早已投在江南柳家的门下,凡事都有江南柳家伸腰。姬素语当年竟然将我逐出 ‘藏剑山庄’,今日我就回来讨回我应得的东西。” 说话间,已逼近姬采棠的身前,姬采棠急忙往后退出两步,横剑胸前,大声说 道:“你这样做,分明是引狼入室啊!” 姬凤巧笑道:“我姬凤巧早已被逐出‘藏剑山庄’,现今还有什么顾虑呢?三 妹,只要你答应与二姐对付姬素语那贱人,我们仍是好姐妹。” 姬采棠挥剑在身前呼呼的舞出几朵剑花,厉声道:“你不必再说了,我不会答 应你的!” 姬凤巧沉声说道:“那你是要与二姐为敌了,哼,你那点微末的技艺,又怎是 我的对手?”说完,右臂划出,伸手向姬采棠的长剑抓去。 姬采棠心知二姐的武功较自己何止高出一筹,当下斜退一步,反手一剑疾刺出 去。 姬凤巧吃吃笑道:“‘残金剑法’,三妹,我记得这套剑法还是当年二姐亲手 传授你的呢!你现在用来对会二姐,岂不是班门弄斧?” 姬采棠霍然想起,这套“残金剑法”虽然是“藏剑山庄”历代相传的剑法,但 姬家三姊妹的父亲早逝,因此,只有大姐姬素语的剑法才是得自其父的真传,二姐 姬凤巧的剑法则是得自大姐姬素语传授,三妹姬采棠长大之后,其武功大多却是由 二姐姬凤巧指点。 她想到此处,心中一迟疑,手上不禁慢了半分。 须知高手过招,是丝毫分心不得。 姬采棠心中烦燥之极,手上自然露出了破绽,忽然间,只觉右臂一震,长剑脱 手飞出,她啊的惊呼一声,踉跄往向退出两步。 姬凤巧哈哈一笑,身形乘势欺进,一掌疾向姬采棠的顶门拍落。 姬采棠见这一掌来势甚疾,凭自己的武功,再无躲闪之力,心知这位二姐素来 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往往不择手段,她既出手这般狠毒,心中已起了杀机,决心 置自己于死地。 她心中一阵惨然,不禁合上眼睛,闭目等死。 就在姬凤巧的肉掌欲拍落在姬采棠的头顶上之际,忽然,一团白忽忽的物什呼 的自左首屋顶上打来,正巧打向她的手掌。 她冷哼一声,右掌一翻,倏的又扬了起来,避开那团击来之物。 那团白忽忽物什击打落空,自姬采棠的头顶呼啸而过 ,只听得啪的一声,落 于地上,借着淡白的月光一看,原来是一卷厚厚的破书。 姬凤巧心中一震,举头向屋顶望去,只见一条淡灰色的影子自屋宇上疾扑下来, 来势奇快。她再也来不及思索,沉喝一声,双掌向上迎去。 只听得砰然一声闷响,四掌已接实,姬凤巧身形一阵巨震,只觉胸中气血翻腾, 足下禁不住连连退出四、五步,方自站定,目光却向那灰衣人望去。 那灰衣人与姬凤巧的双掌一触即分,身形却在原地滴溜溜的打了两个转,然后 站在姬采棠的身前。 但见那人灰衣白发,目若寒星,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 姬凤巧暗地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叫道:“宁九公!” 来人正是“藏剑山庄”元老级数的高手之一“书痴”宁九公。 宁九身形傲然挺立,有若渊停岳峙,抚须笑道:“二小姐此番回来,也不事先 知会一声,也好让庄主和老夫有所安排。” 姬凤巧冷笑道:“如何安排?莫非你们主子还要设计将我姬凤巧置之死地不成?” 宁九公叹道:“二小姐怎能说出这等话儿来,你可知道,上次庄主将你们夫妻 逐出山庄,心里有多少的难过,她是时时刻刻都在盼着你回头!” 姬凤巧道:“九公,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这番回来,可不是和她妥协的, 我们之间的事,终是要做出一个了断。” 宁九公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说道:“二小姐回来的原因,老夫心里自然明 白,可是,你们毕竟是血肉相连的同胞兄妹啊,何必弄到现在这种地步呢?” 姬凤巧厉声道:“你认为我想这样吗?这都是你们逼我的,我姬凤巧得不到的 东西,宁愿毁去,别人也休想得到!” 宁九公见姬凤巧脸上杀气严霜,心中不禁一凛,暗想道:“二小姐素来狠毒无 情,眦牙必报,此番重返山庄,便以雷霆手段,连击杀本庄几大高手,如此看来, 她已将整个‘藏剑山庄’出卖,不再有念旧之心了。” 当下长声笑道:“既然如此,二小姐是有备而来了,不知可否介绍一下你的之 几位朋友?” 他话音刚落,便听一人悠悠笑道:“何须用人介绍,宁九公,不知还记得我漠 北颜回乎?” 宁九公惊道:“是你!” “青面兽”颜回大笑说道:“一别二十余年,漠北风沙依旧,世间却人事全非, 当年威名显赫的‘风尘九异’,如今还剩下几人?” 宁九公脸露忧伤之色,说道:“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老夫如今已是苟且 残喘,我们还见面做啥?” 颜回冷然道:“如今颜某虽已投身于江南柳家门下,却也时刻忘不了当年你们 ‘风尘九异’给我‘一元门’的恩赐的,杀师之仇,岂能不报!” 宁九公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颜兄弟,当年你师父虽然死在我们的手里, 但我们九师兄弟中的老大、老二、老六、老八四人也是丧生于令师的掌下,这其中 恩怨,谁又能分得清楚?” 颜回沉声道:“你几个师兄的命,又怎能同我师父相比,死了其中四个,还剩 有五个,可是我漠北‘一元门’历代以来,皆是以一脉单传,我师父死了,‘一元 门’便只剩下颜某一人,那时候颜某年纪尚轻,并未收下传人,倘若也死在你们的 手里,我‘一元门’岂不从此在武林中烟消云散?” 宁九公喝道:“好,好,你要报仇。尽管来吧,老夫却要看一看,当年乐千军 的弟子,宄竟有多大的能耐?嘿,另外的几位朋友,倒是熟悉得紧,‘四全酒楼’ 的聂掌柜,‘凤阳钱庄’的赞当家,‘卧龙山庄’的凌老爷,当真是失敬得很,原 来各位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也怪老夫老眼昏花,有眼无珠,不识得眼前的高人。” 聂掌柜等人脸上都露出赧然之色,皆因他们平素在地方上都是以生意人的身份 做掩饰,多少与‘藏剑山庄’有一点交情,有的更受过姬大小姐的不少好处,在他 们的心里,是不愿与‘藏剑山庄’为敌的。 那凌老爷平日好诗词歌赋,与宁九公颇是亲近,此时听宁九公提及自已,不禁 老脸一红,说道:“宁兄,你我皆是江湖中人,当知道,有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 宁九公大笑道:“身不由己,嘿嘿,说得好,好得好,各位既是有为而来,敝 庄岂能殆慢了贵客。” 说着,用手扯着姬采棠,往后退去。 “青面兽”颜回见敌手欲退,急喝道:“劫住他们!” 众人闻言,都纷纷扑上前去。 宁九公蓦的哈哈一笑,说道:“‘藏剑山庄’也是武林中一方静土,岂容尔等 放肆!” 他话音一落,立时自身后林荫处跃出蓝衣汉子,一个个气势沉凝,长剑横胸, 并肩儿挡在宁九公之前。 姬采棠大喜叫道:“你们都来了!” 这时候,自林荫里又缓缓走出一人,淡然笑道:“外敌入侵,‘藏剑山庄’正 值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们岂能不站出来人来!” 姬凤巧一睹来人,不禁失声叫道:“傅七公。” 来人身穿一袭宽大的白袍,银髯垂胸,双目之中,神光隐现,犹若电闪,只见 他抚髯哈哈笑道:“难得二小姐还记得老夫,颜兄弟,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老夫等师 兄弟的下落吗,今日可作一了断了。” 颜回覆面的长发微微一阵撩动,目中射出仇恨之极的光芒,冷冷道:“嘿,你 们几个老东西都还未死,却原来龟缩在这‘藏剑山庄’内。” 傅七公笑道:“颜兄弟此言差矣,我们师门历代以来,都隐居在‘藏剑山庄’ 之内,世袭为奴。” 颜回冷哼一声,目光望向姬凤巧。 姬凤巧心中一颤,知道颜回在责怪自己没有将知道的情况如实禀告,当下接口 说道:“七公,这一点我怎么会不知道。” 傅七公淡淡道:“这本是庄中历传以来的秘密,二小姐不是庄主之尊,自然还 没有资格知道。只可惜你放着自己好好的金枝玉叶的身份不珍惜,却是自甘堕落, 去和那些下三滥的人物同流合污,当真是有辱家门。”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都知道那“金枝玉叶”这四个字,通常是指皇室公主的尊 贵身份。 姬凤巧惊道:“七公所言,姬凤巧听得不甚明白。” 傅七公叹道:“你既然已经出卖了‘藏剑山庄’,也就毋须再明白这其中的意 思了。” 颜回森冷的笑道:“傅七公,你既然不愿意说,我便放一把火,将这座庄子烧 了,看还藏得住多少的秘密。” 傅七公遥望夜空,淡然道:“‘蒇剑山庄’若毁在颜兄弟的手中,也是天意使 然,老夫也是无话可说。”说罢,长声呤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 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 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呤声苍老雄壮,自这凄冷的秋夜中远远传出,逾显苍凉之感。呤声一落,只听 一人应声呤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呤哦声之中,两条人影自后院的屋宇上袅袅掠至。 当先那中年妇人,长发飘飘,衣白胜雪,自有一种高贵的风仪;紧跟在她的身 后的却是一个葛衣老者,须发皆白,顾盼之间,隐然有一股逼人的气势。 “青面兽”颜回心中一凛,暗道:“不想这小小的‘藏剑山庄’之中竟是卧虎 藏龙之地,看来今夜之局势,真是难以应付了。” 来人身形一着地面,宁九公、傅七公等人立时拜了下去,恭声叫道:“属下参 见庄主!” 那中年妇人正是姬氏三姊妹之首,“藏剑山庄”的庄主姬素语。 ------ 翠微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