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垃圾堆捡报纸 几年过去了,我一直记着他,对他心存感激。常言说:“世上千里马常有,而 怕乐不常有。”虽然我还不是什么千里马,但对于我来说,他却是我的伯乐。 高中毕业之后,我便南下广东打工了。我来到汕头市的一个小镇,兴致勃勃地 在那儿奔波了几天,却进不了厂。最后弹尽粮绝时我便进了一家基建队。基建队的 生活很苦很累,尤其是我们这些新来的,每天不仅要干很多很多的活,休息的时候, 还要被那些所谓的师傅们呼来换去的。我们要为他们端茶送水买点心,稍有不顺心 的地方,他们便会纠集一些人欺负你。老板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置之不理。而 我们每天所得的工资却是极其微薄的。于是一开始我便没打算在此长期干下去。 在基建队里工作,晚上是很少加班的,其他工友们便常常喝酒打牌来消磨时光, 而对这些我却不感兴趣——在学校我喜欢写作,于是我便以写写画画来打发那些空 余的日子。后来我有几篇文字见报了,我更加自得其乐,迷恋于写作了。 那一天,我们几个人被派到一家台资公司为他们清理公司后门旁已堆得像座小 山似的垃圾。在清理过程中,我发现了许多废旧的报纸,于是我情不自禁地挑出几 张没弄脏的报纸塞进了口袋里,休工的时候我拿出来读。那间公司的垃圾我们整整 搞了三天才把它彻底清除掉。在清除的过程中,每天都有新的垃圾倾倒出来,让我 欢欣鼓舞的是每天倒出来的垃圾中都有新的报纸。于是我把它们——挑出来,拿回 去读。而且让我欣喜若狂的是那些报纸的种类也多,有《南方日报》、《羊城晚报 》、《南方周末》、《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汕头日报》、《汕头特区 报》……还有这家公司的厂报。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于是,那些日子,我再也不 觉得空虚和孤独了,捡报纸和读报成了我新的乐趣。 自然,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大白天去人家公司门前的垃圾堆里捡报纸 多少有点不雅观。公司门口人进人出的,让人看见了,别人不说,自己面子上也过 意不去。起初我通常是在晚上或者在他们公司就餐的时间去捡报纸。那时候人少, 没有几个人会注意你,面子问题是可以忽略不考虑的,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晚餐 过后,冲好凉,我就到那家台资公司的后门边去捡报纸。当我走到那儿时,大门紧 闭,地上空空如也,连一张报纸都没有。接下来好几天都如此,每一次我都大失所 望地空手而归。按理说我可以从报刊零售部购买一些报纸的,可这是一个小镇,小 镇上厂子虽然不少,在这儿打工的外来工也不少,但是小镇上没有报刊零售部,有 的也只是一些个体书摊,除了几本武侠、言情小说,就是一些比较畅销的杂志,报 纸是很少有的。对于一个居无定所的打工者来说,自己去邮局订一份报纸那是不可 能的,而读报已成为我的一种习惯,几天无报可读心里便憋得难受。我想,不可能 呀。于是,我仔细地观察了几天,终于发现原来台资公司新雇了一位清理垃圾的老 头,每天老头都要去厂门边清理一次,把公司内倒出来的垃圾用板车拉走。后来, 我又发现,老头来清除垃圾都有固定时间,一般都是在下午五点半左右。于是我便 顾不了什么风度和面子了,往往基建队一散工,我便骑着自行车赶在老头来清理垃 圾之前到达公司的后门边,迅速地捡起每天从公司内扔出来的废报纸。 一次,我与老头不期而遇。老头非常气愤,他对我大声地呵斥着:“这一块的 垃圾是我包下的,你怎么敢到这儿来捡破烂呢? ”老头一边说,一边夺下了我手中 的报纸。他把我当成了捡破烂的人了。我有口难言,而老头的大嗓门却引来了一群 看热闹的人。我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怔怔地站在那儿。见我们不再争吵,看热闹 的人也就散去了。等老头清除完了垃圾,我便对老头说:“我不是捡破烂的,我拿 这些报纸是回去读的。如果你要拿这些纸卖钱的话,我那儿还有很多已看过的报纸, 我都可以拿来送给你。”本以为老头不会再理我,可出人意料的是他惊讶地望着我, 难以置信地问我:“你真的是拿去读的吗? ”我点了点头。老头便递给我那一把他 刚从我这儿夺过去的报纸,对我说:“拿去,拿去。”后来,我与老头居然成了忘 年交。晚上他经常到这来聊天,为我带来他在垃圾堆里挑捡出来的报纸,我则经常 拿出我写的文章给他看。老人有些文化,他会给我提些意见。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与老头交情愈深。他常常对我说:“让你在基建队里,确 实是委屈了你。”老头托熟人为我说情,我终于进了那家台资公司,成了公司的一 名厂报编辑。刚进厂报编辑部,同行们谁也看不起我。他们对我冷嘲热讽的,经常 在背后说:“有什么本事? 不过只会在垃圾堆里翻报纸罢了。”这话传到了老头耳 朵里,老头对我说:“不要理他们,干好自己的事,”一年之后,我成了厂报主编, 老头却因为年岁已高,回家了。 几年过去了,我一直记着他,对他心存感激。常言说:“世上千里马常有,而 怕乐不常有。”虽然我还不是什么千里马,但对于我来说,他却是我的伯乐。 ( 本文作者:郭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