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要解忆闪光,最简单的办法是用对应的符咒,但是可惜,我虽然会画,但是画出 来的符一点用都没有。所以只能用另外一种法子,也就是用药来解……配药的事就交给 我好了,每剂人民币一千元,谢谢惠顾。” 这个死道士,到这种时候还不忘赚钱大计,我们三个人一齐向他怒目而视。 刑警队长张晓军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配枪,冷冷地道:“刚才我好象听到有人在 私卖禁药……行云,是不是你?” 行云吓了一跳,倒退几步,双手忙不迭地摆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好了, 算我吃亏,每剂只收你们五百块成本费。你们以为这药好配啊,药方上面要的可是七年 生的老鼠屎,三年长的蟑螂尿,还有空中飞的苍蝇屁……” 他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再说了,跟一段重要的记忆比起来,几百块 钱算得了什么?” 他的话自然传到了简单吧里的其他人耳中,人们开始窃窃私语,看我们的目光也变 得奇特起来。我有摇头苦笑,私下里倒对最后一句话颇有认同。 “对不起。如果没有法院披准的搜查证,我不能让你们进去。”长春藤大堂经理阿 芳站在门口,板着脸说,口气坚决得象座冰山。她身后整整一排娇小的侍女,堵住了张 晓军和手下一帮刑警的去路。 第一次在大白天看阿芳。她身着一套简洁明丽的时尚套装,既高雅大方,又巧妙衬 托出主人美好的身材。就是这样一个娇柔纤弱的女子,带着一群小女孩,毫不畏惧地面 对那帮铁塔一般的刑警。这不禁让我油然而生敬佩之心。 我和张晓军站在街对面的置地广场大厦外,无奈地看着这一幕。 女人和男人的对峙。 刑警笔挺的制服,警灯闪亮的警车,引来不少行人在远处观望。张晓军明显有些烦 躁起来,把燃了一半的烟头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我心中一凛,敏锐地感觉到他准备采取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冲进去。他拿起对讲 机,我冲到他面前,按住他的手,压着声音:“不行,这样不行。” 我手臂传出的力量如同蜻蜓撼大树,我的意志也类似,丝毫阻止不了刑警队长行使 他的决定。 “冲……”张晓军正要下达命令,刚说出一个字,突然中止。他的目光越过我肩头, 望向街中。 我突然感到一阵虚弱,无力地垂下手,默不作声地退到他身旁,喘着气,努力平复 激烈的心跳。对我这个弱不禁风的普通百姓来说,刑警队长拥有压倒性的力量。而且, 这一力量不仅仅包括肉体。 阻止他下达命令的原因,是一个刑警,手里紧紧握着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机,以百米 冲刺的速度横穿过街,把手机递到张晓军面前。 他气喘吁吁,目光有些紧张,又有些无奈:“张队,是陈厅的电话!她打的!”这 个她,自然是指阿芳了。 张晓军看着那只手机,没有马上去接。他的反应正在我预料当中,陈副厅长的电话 肯定是为长春藤说情的,一旦接听电话,身为纪律部队,就必须按照上司的命令行事。 但是对于这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刑警队长来说,也许会直接挂掉电话,先按自已的 决定办完事,再向上级汇报吧。 我踏上一步,指了指中银大厦那边:“张队长,那边有记者到了。” 刑警队长皱皱巴巴的老脸上毫无表情,听到我这句话,浓眉猛然一扬。害事了,我 肯定在不知情中触了龙鳞,这下反而加速了他下定决心。 那个黑高黑高的刑警适时插进话来:“张队……自从上次被海峡都市报曝光后,兄 弟们已经……已经好几个月没领过奖金了……还有,大家都想问……想问一下,你叫我 们搜的那个什么……什么童偶是哪个案子的证物……” 扬起的眉慢慢松了下去。 张晓军默不作声地接过手机,立正:“是,陈厅,我是张晓军……” “还是不行,她根本就不理我。”张晓军第三次退了回来,有些无奈地说。 大队刑警和警车象来时一样,闹剧一般一窝蜂退去了。长春藤又恢复了正常营业, 也不知道阿芳想了什么方法,刑警光临,不但没有使长春藤顾客萧条,反而客流不息, 生意比平常好了几倍。 张晓军只能以查案的名义,单身去盘问,希望能获得一些线索,结果弄得几次都灰 溜溜地回来。我实在是不愿意和警察一起出现在长春藤,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这件事 情结束后,还希望能回到往常一样的生活。 “还是我去吧,我和她们比较熟,说不定可以问出些名堂。” “也只有这样了。我先回局里看有没有别的办法,你查到什么就打电话通知我。” 老警察的背影看起来有些佝偻。也许是因为下午那个陈厅的电话,官大一级压死人,果 断的刑警队长在烈日下立正了十几分钟,只能诺诺应是。 在权力面前,个人是如此的渺小。 长春藤门口换了一张招贴画,上面两个夸张的恋人在忘情长吻,下面用美术字写着 :“昨晚一对恋人在本店长吻晕倒,引来刑警调查事情真相”云云。看得我也不禁莞尔。 阿芳站在收银台旁查帐。平时熟悉了的侍女们穿花蝴蝶般忙碌着,为店里满满的顾 客献上服务,看到我时都会微笑致意。我留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花子。 “谢谢,我想和你们经理说几句话……”面对迎上来的侍女,我微笑着摇头。她退 开几步,双手交叠着放到裙前,垂下眼去不看我,却仍能让我感觉到那份小小的戒心。 “已经死了三个人了……阿芳,我想,也许你是花子的好朋友,好姐妹,我尊重你 们这份真挚的友情。但是,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我刻意压倒了声音,不想影响其 它人。阿芳仍然低着头,恍若未闻地继续在计算器上滴滴答答地按着。 “不管耗子也好,丧保也好,他们做过什么坏事,都应该由法律来惩罚他们。花子 已经做错了事,你如果仍然护着她,不是在帮她,是在害她,害她往深渊里掉得越来越 深!”我继续说着。 阿芳一直低着头,当我说到“……是在害她”时手猛地一抖,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我,目光中带着几分讥笑,几分无奈。 “法律……你还相信法律?你知道全中国有多少起冤假错案,又有多少穷人因为打 不起官局而只有忍气吞声吗?” 她说的话是事实。但我别无退路。 “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就算不相信法律,难道就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报仇?” 她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嘴角牵动一下,声音细若游丝。 “用什么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死的人都是该死的。” 这是一个性格有些偏激的女人。我这样想,不过还好,她的话表明了她的心理变化, 也许她并不是很赞同花子的过激作法。 “也许他们该死,也许……但是,不应该由我们来审判,应该是在法庭上,由法官 做出判决,有罪的人当然会受到惩罚。如果你相信我,我愿意帮你们找律师……” 她冷笑起来。 “法官?姓刘的在福州雄霸一方,他曾经说过,现在这个社会,有什么是用钱买不 通的?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吗!四年前,我和花子一起去报的案,姓刘的只打了个电话, 那些警察就乖乖地停手不管,就象刚才那样。” 我隐隐觉得她刚才搬来的那个陈厅肯定有向她提出什么条件,也许是钱,也许是人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羞愧。也同时鼓起了我的勇气,这个女人看起来要比我小好几岁, 她可以为朋友做这么多,难道我就不行? “已经过去四年了?阿芳,相信我,我会和你们一起想办法,一起把那几个坏人送 进监狱,受到他们该受的惩罚!” 我看到阿芳眼中的轻视,先一步抢了她的话头。 “你先听我说。花子的事情,警察已经知道了,前面来的那个刑警队长,是我的朋 友,他和我一样,并不是想找花子的麻烦,而是想把当年那些做下天怒人怨事情的那几 个人绳之以法。” “那个怨灵,也许它是很强大的,可以轻易报仇。可是你不想把那些人的恶行公诸 于众,让他们受到公开的惩罚吗?而且,不管那个怨灵是什么,都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力 量。也许现在花子可以控制得住它,如果有一天它够强大了,脱离了花子的控制。到时 候不仅花子,你,长春藤里的人,还有不知道多少无辜者会受到伤害!”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相信你也听过这句话。我见过为花子引产的谭医生……” 刚说到这里,阿芳低低地惊呼一声,退了一步。虽然我们都压低了声音,还是招来无数 的目光注示。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不要在这里,可好?”我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多 了一些情绪,有慌乱,有惊讶,甚至还有闪烁的回忆,象是短暂的迷醉。为什么会这样? “好。去德客士,陪我吃份午餐。”阿芳回过神来,脸上泛起职业性的微笑,淡淡 地说。 那一刻,我终于感到无比轻松。因为我知道,我终于成功打开了阿芳心里那个宝库 的门。 宝库后面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