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寂静世界 一想到这一点,我不免略感不快,因为我不喜欢在他人的安排下,变成一颗棋 子! 我正在思索,该如何对付黄蝉这个厉害的角色时,只见她已打开了门,而一个 瘦小的人影,飘了进来。 我说是一个「瘦小的人影」,而且是「飘」进来的,真是一点也没有错。 虽然,明明是一个人走了进来,但是在定了定神之後,我还是感到,那只是一 个人影在飘进来! 她的整个人都在飘——她身上的长袍在飘,她的长发在飘,她的手臂在飘,无 声无息,轻盈绝伦,像是不但贴著地飘,而且可以随时飘向空中。 我只听说过年轻人的黑纱公主,是随时都可以冉冉飞起来的,我没有见过。而 如今这个女子,她若是能升上半空的话,我也不会诧异。 她身形中等,虽然穿著宽大的淡青色袍子,可是可以看得出,她的身形,瘦削 之极,估计她有一六五公分高,但体重绝对不超过四十公斤。 她进来之後,黄蝉迎了上去,两人自然而然,轻轻拥抱了一下。 接著,来人便抬头向上仰望,使我和白素,都可以看清楚她的脸面。 而一看之下,我们也陡然震呆。那种震动,应该可以说是属於「惊艳」的范畴, 但是却又和一般的惊艳,大不相同。 而且,我的震惊,尤在白素之上——白素只是惊讶,惊讶於这双大眼睛,是如 此黑白分明,如此澄澈,如水晶、如明星、如诗如画。而在这双大眼睛之中,却又 蕴藏著无助、无依、无奈,那种内含的惊惶,使这双眼睛的主人,看来更是楚楚可 怜。 除了那一双大眼睛之外,那个小女孩——我不知道她的实际年龄,但是在感觉 上,她就是一个小女孩。她的五官,精致细巧,不是那种标准的艳丽,可是却使人 油然而生怜惜之心,有著婴儿的脸一样,能把人心中的爱怜全都引出来。 若是有一个年龄相若的男青年见到了她,把她拥在怀中,或是捧著她苍白的脸 颊,细细端详,或是深深印吻,我都不会当作是有甚麽意图,而那只是这小女孩实 在太惹人怜爱,激发了男青年要爱护异性的本能。 黄蝉带进来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小女孩——她无论如何,无法和刚才叙述 之中的那个可怕的秘密所在的「主管」,联系在一起曰 这已是够令人吃惊的了,而对我来说,这样一双如月夜秋水的大眼睛,有说不 出来的熟悉,可是又有难以捉摸的遥远和朦胧,它必然曾在我生命之中出现过,如 今也成为我的回忆。 可是,为甚麽又那麽难以捉摸,它和我记忆中的印象,不能完全吻合,可是却 又极度神似。 刹那之间,我全身发僵,样子也一定古怪到了极点。事後,白素说,那麽多年 来,从来也没有看到过我现在如此可怕的神态。所以,当时她也大是震动,握住了 我的手,我的手冰凉,不等她发问,我就道∶「现在,我不确知为甚麽?」 白素低声道∶「这小女孩,叫你想起了甚麽?」 我点了点头,但那只是同意了白素的话,至於具体想起了甚麽,我脑中一片紊 乱,还说不上来。 那小女孩抬头向上望,她的动作很慢,刹时之间,像是时间停顿,而她也不像 是一个真实的人,只像是一个雕像,或是一个立体投影。 接著,黄蝉和她,一起向楼上走来,黄蝉的步伐,已经是轻盈无比的了,可是 那女郎,依然像是在飘动,她不时抬头向我们望上一眼,口唇微微掀动,像是想说 甚麽,但又不知如何说才好,那种天然的微羞,更现出她少女的天真。 这时候,我和白素,不由自主,齐齐叹了一口气。 我们的赞叹,意思是一致的∶人间竟然有这样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实在难以分类,若说惹人怜惜,也是一种优点,那她毫无疑问, 优秀之至,但是这样柔弱无依的外形,是不是真正代表了她的内心呢?要知道她不 但是黄蝉的同类,而且担任著极其重要的工作,那样一想,她的外形就成为她最可 怕的迷惑他人的武器了! 一时之间,我思潮起伏,思绪矛盾之至,而她和黄蝉,已来到了楼上。 白素也自然而然,张开双臂来——在展现爱心这一方面,白素一向在我之上, 在那女郎走上楼梯来的短短时间之中,我相信,白素也想过我所想的。可是她还自 然而然作了这种形式的欢迎,那是一个母亲给予一个在外面受尽了委曲的女儿的回 家式的欢迎,连我也不免略感意外。 可是那女郎却像是受惯了这种形式的欢迎一样,她自然而然,一步跨向前去, 投入了白素的怀中,轻轻抱住了白素。 白素也抱住了她,轻拍著她的背,作无言但是极有力的安慰。那女郎的双手, 贴在白素的背上,又瘦又秀气,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而且,晶莹如透明,浅青色 的血脉,就在如玉的肌肤之下隐现。 我在这时,也忍不住走了过去,先轻抚了一下她柔软的秀发,再在她的手背之 上,轻轻拍著——这样的身体语言,纯粹是为了安慰一个小女孩而发的。 我和白素,都明知这个女郎,绝不止「小女孩」那麽简单,可是我们都不由自 主那麽做,由此也可知这「小女孩」的外形,是如何引人同情。 只听得黄蝉道∶「卫先生、白姐,太不公平了,我从来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 遇!」 黄蝉的话才一说完,只听得另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轰然响起∶「别说你,连 我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声音一发出来,登时举屋轰然,接著,楼梯上便传来了惊人的脚步声,而且, 令得整幢房子,都为之震动,声势之猛,一时无两。 这种情形,在别人的心目之中,或者会认为是异常的现象,但是对我和白素来 说,却亲切无比,因为声才入耳,我们就知道,是我们的宝贝女儿红绫,回家来了! 这时的情形,有些特别,而且一些事,是交叠在一起,同时发生的,但是叙述 时,却又必须分开来,这是文字叙述的特色,接受叙述的朋友,必须自己运用思考 力,再把许多事叠在一起,才能重现当时的情景。 当时,红绫一面说,一面大踏步向楼上走来,虽然她只是一个人,可是制造出 来的声势,就像是一辆坦克车在轰隆轰隆辗上楼来一般。 她这样的声势,自然引人注意,我看到黄蝉向她望去,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之後,显然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个身高近两公尺,身形魁梧之极,浓眉大眼的女郎是 甚麽人,所以她现出了亲切的笑容来。 (後来我才知道,在黄蝉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另有别的原因。) 而红绫这时,也和黄蝉打了一个照面,她也现出惊讶的神情,脱口道∶「妈, 这女子比你还好看!」 我和白素自然在她一出现时,就望向她了,只见她神采飞扬,一面一阵风也似, 向上卷来,一面还摆动著双手,以助声势。 这还不止,在她的肩头之上,还停著一头巨鹰。每当红绫一摆手,那巨鹰就振 一振翅,它双翅横展,足有三公尺,一时之间,劲风飒飒,像是天崩地裂一样,声 势更是猛恶惊人。 也就在红绫快要来到面前时,我觉得有人捏住了我的手指。我怔了一怔,这才 注意到,白素的怀中,仍然拥著那女郎,我的手,也仍在那女郎的手背之上,那女 郎略翻手,捏住了我的手指——她的这种动作,是对我关怀的回应,表示接受我的 关怀,本来很正常。 而令我奇怪的是,红绫的出现,声势如此猛烈,她竟然连头都不回一下,那就 太不正常了。 白素也显然觉察到了这个不正常,她轻轻一堆那女郎,那女郎这才半转过身来, 自然也一下子看到了红绫。 她和红绫一打照面,红绫先张大了嘴,发出了「啊」地一声,视线盯在她的脸 上,再也移不开,而且流露出无比怜惜的神情。 那女郎望著红绫,先是一怔,接著,露出怯怯的神情,向白素靠了一靠,一双 大眼睛之中,有著明显的害怕之意。红绫「啊」了一声之後,过了几秒钟,又是「 啊」地一声。 接著,她向那女郎张开手臂,也想要拥抱对方曰 我自然可以肯定,红绫对那女郎,绝无恶意。可是两人的体型,相差实在太远, 我相信红绫只要略一用力,一定可以将那女郎的骨头,压断几根。 我刚想出言阻止,要红绫别太鲁莽,也怕那女郎不敢接受红绫的好意,惹她不 快。 但就在这时,只见那女郎神情坦然,已然投向前去,红绫双臂一圈,已把她瘦 小的身躯,完全拥入怀中口 红绫大乐,一面拍著那女郎的背,一面咧著大口问∶「爸,妈,这好看的姐姐, 和可爱的小妹妹,是甚麽人?」 我估计红绫只是随便问一问,可是这问题,要回答还真不容易。 虽然红绫不但早已不再是女野人,而且,学识又丰富,无人能及,可是要她明 白特殊人物如黄蝉的身分,还不是易事,这其中牵涉到的问题太广,和人类行为中 最丑恶的一面有关——多数人硬将自己的意念,加在大多数人的头上,形成用武力 和流血维持的统治和被统治的关系,这是人不能够成为高级生物的主要原因。 白素看出了我的为难,她道∶「是客人。」 红绫「哦」地一声,放开了那女郎。 直到此时,那女郎非但未曾说过一句话,而且未曾出过一点声,只是凭著她那 双动人的大眼睛,在沉默之中,传达著信息。 这时,她瘦小的身躯,全在红绫强有力的双臂环抱之下,两人四目交投,双方 竟有著难以形容的心理上的融洽。 虽然我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两个人,就算她们全是青春年华的少女,由於身 分不同,她们也绝不可能有心灵上的交汇。 那少女外表看来,如此纤弱,如此秀丽,如此惹人怜爱,但她既然身为「主管」, 日然也如同黄蝉一样,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我自然而然,想起了另一个少女水 红来,水红在外表上看来,何尝不是一个青春亮丽,活泼可爱的少女? 还有柳絮,她甚至是极度地娴雅古典,但是在她的体内,却有小型的核武器, 可以毁灭一个城市。 可知她们这一群,外型也正是她们的武器之一! 但是,从如今的情形来看,却又实在无法否认红绫和那女郎之间,确然有著心 灵上的交流——如果这种情形,也能出自伪装的话,那实在太可怕了。 这时候,红绫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她轻启朱唇∶「妹子叫甚麽名字?」 我和白素看到她这种异乎寻常的行动,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见那女郎仍然 睁著她那双大眼睛,望著红绫,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女郎的这种态度,当然不正常,可是又不使人觉得她无礼,只是感受她眼中 的迷惘和无助。 在一旁的黄蝉代答了红绫的问题∶「她的名字是秋英。」 一听得黄蝉说出了那女郎的名字,我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知道,黄蝉她们这一群自小受训成为「人形工具」的女子,姓名有一个 特点,就是连名带姓是两个字,必然是一种花的名称,而第一个字是应该有的姓氏, 像黄蝉,海棠、水缸、柳絮。 这个女郎的名字是「秋英」,虽然在文学上,尤其在《楚辞》之中,「秋英」 是花的代称,但似乎不是某一种花的专门名称。 这有可能表示,这女郎并不是「她们一类人」——那是我衷心希望的事。 可是在我身边的白素,却在同时,低叹了一声∶「秋英是正式的名称,俗称波 斯菊。」 我的心向下一沉,那毫无疑问,这女郎正是黄蝉她们这一类人了。 所以,我也禁不住低叹了一声。 因为秋英既然是她们一类人,她的身分,就复杂无比,她非但是一个厉害之极 的特工,而且还可能是个叛徒,出卖了机密,使得那蒙面人能够进入保险库,她是 那个嫌疑最大的主管。 (後来,我查了一查,「秋英」是古称,俗称波斯菊,又称大波斯菊,是一种 极灿烂易长的花卉。) 红绫听了黄蝉的话,她的视线,仍然停留在秋英的脸上∶「你叫秋英?」 秋英也仍然睁著一双大眼睛,望著红绫,可是奇怪的是,她仍然一点反应也没 有——就算她陶醉於红绫的拥抱,这样的反应,都是极怪异的。 我和白素都觉察了这一点,一起向黄蝉望去。黄蝉十分爱怜地望著秋英,用很 低沉的声音道∶「她的世界和我们不同,她活在寂静的世界中!」 黄蝉虽然没有直说,但是我和白素还是立即明白了——纤弱秀丽的秋英,是个 聋子;而且多半是天生的聋子,她的世界,是绝对的寂静! 聋子,自然也没有说话的能力——语言是通过了听觉来学习的。 可是一时之间,我仍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即使是聋子,也可以出声, 可是秋英自出现以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像是不但是她接受的是寂静世界, 她给的,也同样是寂静世界! 而白素,更是手语的专家,她一听了黄蝉的话,立刻向秋英打出了手语∶「没 关系,我们一样可以交谈,欢迎你来!」 同时,我也想到,就算是一个聋哑人,多少也有一点唇语的能力,红绫刚才对 她所说的那句话,简单得很,她应该看得明白,何止於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此际,对於白素的手语,秋英仍然是没有反应,反而,她望向红绫肩头上的 鹰,忧郁的双眼之中,竟现出了一丝喜悦之色。 地分明是有思想的,但何以竟然对外界的一切,如此漠然而没有反应。 我和白素心中充满了疑惑,心知在这个怪不可言的女郎身上,一定有极其特别 的故事,我们一起向黄蝉望去,黄蝉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颤动,尽量令她自己的 声音,总来平淡∶「她在一个很特别的环境中长大。由於先天的缺憾,她不知道甚 麽叫声音,也不知道甚麽叫语言,她也没有学过手语,她一生之中接触过的人,不 超过十个,从她大约十岁开始,她就和我一起生活,她今年大约是二十岁出头,可 是由於她的外型,她的真正年岁,无人得知,她是一个孤儿!」 我大是诧异∶「可是,刚才你请她进来,她立即出现,你是用甚麽方法通知她 的?」 黄蝉又取出了那「遥控器」来∶「这仪器,发出的讯号,可以被她脑部的一个 植入体所接收,仪器可以发出大约一百个讯号,她受过接受这些讯号的训练——她 的生活天地,就在那些讯号之间!」 我不禁怒吼∶「胡说!她能接受我们亲切的拥抱,这难道也包括在仪器的讯号 之中?」 黄蝉叹了一声∶「别忘了,她始终是人,总也有人的感情!」 本来,在听了黄蝉对秋英的「简单介绍」之後,我只感到了一股寒意,遍体漫 游,这时听得她那样说,寒意登时化为躁热,无明火起,我先发出了一下吼叫声, 以发 胸臆中的不平和愤懑。白素和红绫,很明显也与我有同感,所以她们对我的 大吼,并不感到奇怪。 接著,我声色俱厉地指斥∶「人!你也知道她是人,可是你看看,你们把一个 人训练成了甚麽样子?她还有多少成分是人?是一具活的,会接受一些讯号的仪器, 还是一个人?」 指斥之後,意犹未尽,再伸手在书桌上重重拍了一下∶「亏你也知道她是一个 人!」 我的声音和动作,都相当惊人,人人动容,只有秋英,却全然未曾注意,只是 和红绫肩上的那双鹰在逗著玩。那鹰也对她很是友善,任由她在翎羽之上轻抚著。 我发作完了之後,盯著黄蝉,以为她多少会有点愧对我严厉的眼光。 谁都知道她竟然若无其事,只是淡然一笑∶「卫先生,你想详细讨论这个问题?」 白素沉声道∶「我们都想。」 黄蝉道∶「好,秋英在没有满月的时候,就发高烧,而导致听觉神经永久性的 伤害,进入了她的寂静世界。同时,她脑部也有其他地方,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 这是无可避免的病灾,当时,曾集中了全国最优秀的医生,为抢救她的生命而努力; 她能生存,可以说是优秀医生的努力,再加上奇迹。」 我闷哼一声∶「她有甚麽来头?」 黄蝉的回答,令我震惊∶「不知道,但当时,能有如此大规模的医学抢救行动, 是由铁蛋铁大将军,亲自下令,监督执行的!」 黄蝉的话,令我震惊得好一会说不出话来。铁大将军是我少年时的好友,他後 来南征北战,为开创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官拜大将军,赫赫有名。可是结果又 在残酷的权力斗争中倒下来,甚至成了残废,遁居德国,下场十分令人扼腕。 我和这位大将军,在早期和晚期,都是知交,可以说无话不谈,甚至包括了骇 人听闻的「大秘密」在内,可是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他和甚麽女婴有纠葛! 所以,我在骇异之後,自然而然摇著头,表示那太不可思议了。 黄蝉果然非同凡响,她立时道∶「卫先生和铁大将军交情深,没有听他说起过? 这事之後不久,将军就出了事,惊涛骇浪的事太多,抢救一个小女孩,在将军的一 生大起大落生涯之中,只是小事一桩,他可能是早就忘了。」 黄蝉假设的解释,可以说合理,我还问了一句∶「这小女孩┅┅秋英和铁大将 军,有甚麽关系?」 黄蝉道∶「不知道,当时,我也年幼,当我见到秋英时,她和我们一起生活— —铁将军曾是我们的最高领导,猜想是秋英痊愈後,由於是将军交代医治的,治好 了之後没人理,就留在我们的单位了,她自小人见人爱,没人会嫌弃她,就这样┅ ┅莫名其妙,成了我们之中的一员——当然,大家都知道,她和铁大将军,必然有 一定的渊源,只是难以查证。」 我闷哼了一声,对黄蝉所说的「难以查证」不表苟同。因为铁将军虽已隐居, 但是我要找到他,并不是甚麽难事,事实上,就在几年前,我还和铁大将军父子, 有过一段交往,颇是惊心动魄,我都会记叙过。 我也相信,黄蝉如果要找铁将军,也不是甚麽难事,只是她不愿去找而已。 我在那一刹间,已下了决定,不管事情发展如何,我都要抽空去找铁蛋一次, 弄清楚秋英的来历——究竟为甚麽要这样做,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当时我联想到的 只是,黄蝉是不是在利用我,去找铁蛋,以弄清楚秋英的来历呢? 白素在这时道∶「她生活在你们之间,虽然她有缺陷,但也可以过一般残障人 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