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逝去的偏执 丽娜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蓝盔剑士一个不剩地死光了。而杰特则不知何时穿上了黑衣人的衣服,不! 准确地说,从头到尾,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就是杰特。 此刻的他,手握那根不知何时找来的招牌式长枪,正半眯着眼睛对自己微笑。 巨大的反差,让丽娜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不顾双手依然被绑,纵身冲入杰特 的怀里,哇地一声痛哭起来。而杰特则慢慢地抚摸着她那火云般的秀发,轻轻地安 抚着她那饱受惊吓的心。 “乖!不要哭了,现在没事了。再哭的话,你可是会变成丑小鸭的哦!”听到 杰特那近乎哄小孩似的话语,丽娜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静静地凝视着杰特。 短暂的重逢,根本无暇仔细打量杰特。直到此刻,她才真真正正近距离地直视这位 所谓的昔日恋人。 大半年不见,他的身材仿佛更加魁梧,肌肉更加结实了。而长期的军旅生活, 活脱脱地把“刚毅”两字刻上了他的脸庞。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清 澈、明亮、英气逼人。 冷静、沉稳、俊秀、健硕的他,此刻,就这样默默地搂着自己。而这位机智勇 敢的年轻将军,现在,正毫无保留地用他的眼眸,诉说着爱慕之情。呼吸着那久违 的气息,感受着那坚定的心跳,体会着这温暖的体温,感到温馨无比。 成熟男子汉那种动人心魄的魅力,铺天盖地般涌向自己,令人难以抗拒,心中 最后一道屏障被轻易地冲破。 莫名的冲动,激荡着丽娜青春涌动的心,让她毫不经意地,在悄然中放下了少 女的矜持,轻轻把自己的红唇凑上去…… 美人如玉,柔躯及体,气息撩人,但凡得到美女垂青的男人,往往会感到无比 自豪和洋洋自得。可惜,就在四片嘴唇将要擦出火花的瞬间,杰特这点略带得意的 神光,恰好被丽娜瞅见了。突然间,昔日的恩怨,先前的遭遇,像过电影似地从脑 海中飞掠而过。郁闷的心火燃遍全身,终于,在半迷糊的状态下,右膝飞速弹起… …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杰特姿势极其难看地捂着胯下,痛苦无比地蹲在 地上。 向来好强的她,不肯拉下脸来道歉,竟想出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谁叫你救 我救得这么晚?让我被那群畜生轻薄。” 她这话,气得杰特七窍生烟:“大姐!拜托,我能救你已经是万幸了。即使我 身上没伤,也不可能明着冲进那么多人的狼窝里,将你完好无损地救出来。” “我不管!这都是你的错!”丽娜并没有发现,她已经在心中把杰特当成是万 能之神了。 不知怎的,看见丽娜高高在上地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进行无理指责。杰特忽 然也来气了,突然长身暴起,一下子把双手被绑的丽娜按倒在地,接着,双手狠狠 地抓在了她饱满的双峰上。就在杰特几乎将其“就地正法”,而丽娜也不知所措之 时,杰特忽然停了手。 场面马上尴尬起来。说真的,碰上这情况,杰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里尸横 遍地,的确不适合进行女孩子神圣无比的第一次。如果自己用强,那么丽娜一定会 一辈子恨死自己。但现在停手,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你……” “对不起!我……” 此时,丽娜心中涌现出千百个声音,但是,无论哪个声音都无法说服自己。 慢慢地,丽娜的眼神复杂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幽幽地说:“这次…… 当作报答你救命之恩的奖品好了。但以后……你敢随便碰我,我一定杀了你! “话说到后头,丽娜的眼睛里透出坚定的光芒。 机会,一去不复返。此刻,杰特也只能干咳一声,拉起丽娜。不过,说真的, 丽娜近乎完美的身材,对男人的杀伤力的确很大。连整天与美女为伍的杰特,也忍 不住偷偷多瞄她几眼。可惜现在,杰特只能乖乖地把自己的黑衣脱下来,披在丽娜 的身上。 但,披上了杰特的外衣,丽娜忽然惊觉到:衣服左背的部位粘糊糊的,一摸, 满手都是血。 “杰特你的伤口……” “只是小小的开裂而已,没事……啊——”丽娜一下子用左手拧住杰特的耳朵, 右手撂起了他的衣服。忽然,两人同时沉默了。 刚才杰特动手虽说是偷袭,但面对六个强敌,他不得不倾尽全力。结果,原本 的小伤口开裂成十厘米长、最宽处近两厘米的大血痕,而腥臭的血水正不断从伤口 渗出。 “……你必须处理伤口。”丽娜小声道。 但杰特应了一声后,却蹲在地上摆弄一具尸体。 “你在干什么?”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丽娜有好几次想开口,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静静地等杰特弄好了,才离开 这间屋子。 三分钟后,杰特惬意地躺在一张床上,由丽娜帮自己处理伤口。他忽然觉得, 丽娜这次的动作好像轻柔了许多。 可能是错觉吧!杰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杰特……为什么要挑这间房子?太近了吧?”的确,这房子近得很厉害。 他们处在二楼,在昏暗的街灯下,透过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房子的一举 一动。而在那房子里面,还静静地躺着六具未冷的尸体。 可杰特的回答完全不着边际:“这里风景好!” 丽娜不敢再问,只是默默地用找来的酒替杰特的伤口消毒。 再过了一会儿,丽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因为,她看见斋龙三郎带着几个人, 潜入了对面的房子。 在那间房子里面,斋龙三郎用近乎冷酷的目光,打量着地上的尸体。 这时,他一个手下发问了:“大人,您是怎样看出他就是杰特。拉洛的?” “开始,我闻到了药水味的时候还不怎么在意。毕竟,上头派来的人不大有机 会被人干掉,何况那味道,丽娜身上也有。而且,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什么不妥的地 方。但后来,他背着丽娜上楼梯的时候,脚步有点别扭……那是由于鞋子尺码不对 造成的。继而再回想起他制止了我碰丽娜,所以我判定他就是拉洛。” “那……”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当场击杀他吧?” 他的部下点点头。 “……你也感受到他那股惊人的气势了吧。无论是我打眼色给你们,还是当场 动手,不知底细的你们,反应都会比我和他慢。其次,我没有把握,因为,能轻易 干掉休斯克和上头那人的,大概要干掉我们也不是一件难事吧!”说到这里,他不 禁心有余悸。 “什么,休斯克他……” “如果不是换上了休斯克那件副队长衣甲,而那家伙又不认识真正的休斯克。 拉洛又怎会如此轻易得手?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让蓝队剩下的好手跟他去。 嘿嘿!“话说到后头,成功借刀杀人的斋龙三郎,开始得意地笑了起来。 “……属下明白了,那……真是可喜可贺了,恭喜大人荣升队长!”其余忍者 也一起向他道贺。 斋龙三郎猜对了,尽管,他并不清楚细节。 其实,当时杰特察觉到敌人将要破门而入,所以在看到一张桌子上那几个军用 铁水杯的时候,他情急智生,巧妙地扔出水杯,造出连续的落水声。而水杯很快沉 到了水沟底,当然没有留下痕迹。然后在窗台留下脚印后,飞身躲到了屋梁上。只 不过,落在最后的休斯克恰好成了倒楣鬼,被杰特用重手法一下子扭断了脖子。而 换了他的衣服后,杰特出门时又刚好碰上了黑衣人。趁其不备,捏碎了他的喉咙之 后,重施故技,就出现了先前那一幕…… 忽然,满脸笑意的斋龙三郎,发现了地上其中一具尸体非常特别。虽然,这尸 体跟其余的尸体一样,都是后颈中招,脸朝下地躺在地上,但这尸体的伤口却是漆 黑色的。 咦?有毒?透过蛛丝马迹,从而正确地评估形势,是忍者的必备质素。谨慎的 斋龙三郎戴上了一副橡胶手套,伸出右手,想拭些毒血来看看。可是,他的手刚伸 到伤口处,就被锋利的颈椎骨断口给刺了一下。 惊人的异变,就在此刻发生了。 他被刺的同时,这具理应失去生命的躯体突然整个弹起,四肢也同时活动起来!? 斋龙三郎心中大惊。陷阱?死灵魔法?这两个骇人的名词,在剎那间闪入斋龙 三郎的大脑。忽然瞧见尸体的右手手指中闪出蓝晃晃的金属反光。 斋龙三郎本能地右手迅猛无比地拔出佩刀,“嚓! 嚓!嚓!“连环三刀砍在眼前这躯体上,而其他忍者的快刀也接二连三地砍到 尸体上。 失去支撑的躯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但斋龙三郎的脸上沾上了几滴飞溅的血液。 莫名的惊恐,让他下意识地认为血液也有毒。所以,他用左手以最快的速度,掏出 一条手帕擦去脸上的鲜血。 尸体的碎块没有再动了,但众人心中的惊骇,却仍然未平息。 身为忍者的斋龙三郎,曾经见过被巨石砸死的人,在死后脚依然在抽搐。但像 眼前这种不是魔法造成的死人活动,则闻所未闻了。 恐怖的疑云,像天幕般罩在场中每个人的头上,让他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的都只是恐惧和迷惑。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令人窒息 的气氛,让尚未平息的呼吸声,显得格外的粗重。 忽然,斋龙三郎惊觉: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知觉。而且,麻痹感 差不多延伸到肩膀上了。 啊?他的目标……原来是我?莫名的惊恐,化作千万道红彤彤的血丝,迅速爬 上了斋龙三郎那半突的眼球上。 如龟裂般的血纹爬得越来越快,变得越来越密,很快,他的眼睛变成可怕的赤 红色。 不再迟疑,他扔掉左手的手帕,想把右手的佩刀拿过来,实行壮士断臂。但已 经发黑麻木的右手,根本不听使唤,竟死死抓住刀子,怎样也掰不下来。 直到此刻,旁人才发现了他们长官的异样。突然,斋龙三郎喊道:“快!砍掉 我的右手!快!我中……毒…… 了……啊——“还没说完,他的喉咙就发出了不似人声的痛苦惨叫。 愕然的忍者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斋龙三郎像虾米一样卷起身体,痛苦地在 地上打起滚来。 像垂死挣扎的野兽,他那无规律的打滚和抽搐,让他的部下们失去了一刀断臂 的把握。就这样,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斋龙三郎,在剧痛中死于杰特的连环计之 下。 其实,斋龙三郎是死在自己的惯性思维之下。通常高手都喜欢亲自察看现场, 面对异样的东西,总是想看个清楚明白。所以,杰特就故意制造了一具与众不同的 尸体。 首先,用漆黑的伤口提醒斋龙三郎那里有毒,从而让他自行戴上手套,在潜意 识中排除了自己中毒的可能性。 然后,造出一个锋利的骨头断口,让他误以为自己是被断口刺到。但实际上, 刺伤他的,是杰特插在尸体颈部肌肉上的倒刺。 但由于从中毒到毒发,需要一段对于高手来说很漫长的时间。所以,就有必要 让他精神紧张、心跳加速、以及做剧烈运动,来加快血液循环,达到提前毒发的目 的。因此,杰特就以尸体的突然活动作为迷雾。 倒刺,在扎到斋龙三郎的同时,也刺进了尸体的脊椎。由于躯体刚死去不久, 其神经尚未坏死,当神经中枢受到刺激的时候,就引发了尸体的神经反射动作。 这跟把钢针插入剪去头部的青蛙脊椎,会引起青蛙尸体手脚乱动的原理是一样 的。 再加上杰特故意把另一根倒刺夹在尸体的手上,果然让对魔法一知半解的忍者 斋龙三郎,更加认定这是死灵魔法,从而做出攻击的举动。等到他察觉情况不对的 时候,已经太晚了。 所以说,恐怖的心理打击,才是杀死斋龙三郎的真正凶手。 当然,杰特并没有打算把毒杀过程告诉丽娜。 一如杰特所料,很快地,纷乱的喊叫声和斋龙三郎临死前鬼哭狼嚎般的嘶吼声, 划破夜空,冲入他和丽娜的耳中。不一会儿,抬着斋龙三郎尸体的忍者们开始鱼贯 而出。 忽然,杰特发现丽娜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煞白。 “害怕吗?” “有点……” 杰特没说什么,轻轻把丽娜搂入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杰特才轻声说道:“我用 毒杀了斋龙三郎,你怪我卑鄙吗?” 丽娜没有回答,但她却紧紧地抱住杰特。 “我知道,你总是怪我不够光明正大,甚至干些为虎作伥的事情。但我希望你 知道,如果每一个敌人都是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那么,你的父亲就不应该死于投 石之下,而应该死于跟对手大将的决斗当中……”说到这里,杰特发觉丽娜的手开 始变得冰凉起来,而且把自己搂得更紧了。但,杰特觉得自己有义务继续说下去。 “这,就是战争。只有生存下去的胜利者,才有资格指责别人的不是。要知道, 有些事是必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就像我不帮你指正庞勒斯……还有,如果我今 天不杀斋龙三郎……” 忽然,丽娜如葱般细长的玉手,轻轻按住了杰特的嘴唇。她静静地凝视着杰特 那深邃如璀璨星空的黑色眸子。 她,慢慢地从这双静如深潭的眼睛中,看到了无奈、痛心、不忍,还有一丝淡 淡的哀郁,以及对自己的关爱…… 丽娜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心到底是怎样想的。但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开始 认可杰特的做法了。 “……我知道,你所做的都是为了我……”说到后面,丽娜的声音小了下去。 蓝汪汪的美目中,流下了一滴剔透的清泪。这瞬间,丽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失 去了什么似的。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自己当时失去的是一份偏执,一份早应该舍弃的偏执……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