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可是,当爸爸一甩宇航帽,要亲我的时候,我却突然挣扎着逃开了。 “怎么,讨厌大胡子了?”爸爸大概有一年没剃胡子了,下巴上“杂草丛生”。 不过这我可一点都不在意,我最好我的爸爸永远长着硬硬的胡子,不要剃,那 才叫美男子。我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一碰到爸爸,无论是他的肩膀,还是脖子,都 感觉像触电一样?特别是他裸露在外面的右手小手指,那个我们曾紧紧钩过的小指 头,现在却像根粗粗的针狠命扎我,比硬邦邦的胡子要厉害得多。 “爸爸,你带电!你不像以前了,你是不是我的爸爸呀?”我躲到一边轻轻地 说,“可能你只是一个带电的机器人,我的爸爸知道自己永远回不来了,才让你来 安慰我。” 那个被我怀疑是机器人的爸爸居然流眼泪了。我一见他伤心就后悔得不得了, 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为什么还不相信呢?我听到他自言自语:“或许我真不该 回来,我会给你们带来伤害的。可是我和开开拉过钩的呀……”我看到带电的爸爸 犹豫了一下,突然猛地转身朝湖中央走去。不,不,我不能再失去爸爸!我冲了上 去,钩住他的脑袋:“我才不在乎你带不带电呢!爸爸,我不怕,只要你在我身边, 我什么都不怕。” 为了证明我真的不在乎,我使劲跳起来,亲了亲爸爸的大胡子。小时候,爸爸 每次从太空归来,我们都操练这个动作。说来也怪,这回爸爸的胡子居然一点不扎 人,爸爸身上别的地方也突然不带电了:“真怪,你又恢复原样了,哦,爸爸,你 真的是我的宇航员爸爸!” 爸爸抱我出星星湖,我就像个月牙儿躺在他银色的怀里。他悄悄告诉我这个秘 密:这回他真的带了太空的特殊电波回来。“可假如一个小孩子把我当成最最亲的 亲人,勇敢地亲亲我的胡子,他就再也不会害怕我身上的电波了!”他说得对,刚 才我不顾一切亲亲大胡子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不过,又出了件事,让我大吃一惊。 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个警察追上来:“喂,你是哪家的小孩?这么晚了一 个人在外面乱跑,你家大人呢?” “警察叔叔,我有名字,我不叫‘喂’,我叫盛开,我当然是和我的爸爸盛力 在一起喽!”我站到一边,举起手,向他隆重介绍我的宇航员英雄爸爸。我想这个 警察叔叔的视力肯定有毛病,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他怎么看不见?而且他绝对孤陋 寡闻,否则他怎么会不认识我的爸爸全国人民心中的英雄?没准他可是个假警察。 可是警察叔叔非但没有感谢我替他介绍英雄的意思,还不耐烦地冲我挥挥手: “去!去!小家伙!当场撒谎也不害臊!你爸爸在哪儿?哪儿?我也不骂你,快回 去吧!”说着,他吹起哨子,又奔到街对面教育起骑车带人的大哥哥了。 我看到爸爸脸色苍白,有点沮丧地站在原地。假如我是他这样的大明星,遇到 一个对我视而不见的警察,肯定也会很伤心的。 我安慰爸爸:“这儿的路灯实在太暗了,也难怪警察叔叔看不见你。他天天站 在马路上,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眼皮都要酸死了。” 这时候,夜风里飘来咖喱牛肉汤的味道,街拐角处的“兰州一拉”还亮着温暖 的灯光。“爸爸,我请客!”我拉着他直奔牛肉拉面馆。爸爸一年没吃面条了,热 乎乎现拉的面条准比我带的“康师傅”受欢迎。爸爸居然还有点不情愿,他肯定是 急着想回家看妈妈。可我不答应,我要让大家都看到爸爸回来了!我不怕请客摸口 袋,既然爸爸回来了,我每月又会多一份零用钱的,嘻嘻! “两碗!各四两!多放点辣糊!”我一进门就喊得震天响,惊得大师傅手里细 细长长的拉面差点没有断掉。门口收钱的阿姨问:“小孩儿,你一个人吃八两,不 要撑死喔?” “咦,不是还有我爸吗?”这些人今天是怎么了,都不把我爸爸放在眼里? 可收钱的阿姨探出头去向门外直张望:“哪里呀?你爸爸怎么还没有来?” 爸爸站在原地的样子像个犯了错误的一年级学生,可我才不想那么多呢!我的 肚子“咕咕”地叫了九下、十下都有了。我拽着他到靠窗的座位坐定了,叮叮当当 着急地敲着碟筷。 小伙计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在我面前放下一碗,另一碗就不知道该 搁在哪儿好了。我不耐烦地指指对面爸爸的座位。真怪,爸爸今天怎么这么沉默, 他自己不知道招呼小伙计? 小伙计还是不肯走,他看看爸爸的那碗面,又瞧瞧我,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吃他的,我吃我的呗,我们爷俩是这里的常客,爸爸走了一年,就不认识了? 爸爸起初被他看得怪不好意思的,迟迟不敢动筷,可他一定是饿坏了,一旦 “嚯罗罗”吸起面条来,比谁都神速。一直盯着他看的小伙计突然结结巴巴地叫了 起来,还带着哭腔:“面,面条,都,都自个儿跑了!” 他这么一唤,店里所有的人都拥到我们面前来看。他们吱吱喳喳、指指戳戳: “看呀,筷子在动,又一根,又一根面条被吸进去了!”“瞧,瞧,蓝边大碗也捧 起来了,在喝汤!,在喝汤!” 奇怪,他们这些开面馆的难道没见过人家吃面?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我用筷 子捅捅爸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围观的人又叫起来:“约,约,这小孩 在和看不见的妖精说话!” 看不见的妖精?我茫然地望望店里的伙计们,又望望爸爸,只见他一脸的无奈 :“他们看不见我,孩子!像我这样从星星上回来的,他们一概看不见” “那么我呢?我为什么能把你瞧得一清二楚?”我有点紧张更有点兴奋。 “因为你是个孩子,孩子的眼睛本身就是无暇的星星,他们能看见从别的星星 上回来的人。” 这个时候,爸爸打了个饱嗝,吓得围观的人撒腿就跑,我们就顺势跑了出去, 钱都忘了付了。爸爸边跑边告诉我,大人们不光看不见他,而且听不到他说话。可 他们听得到他的嗝声,你说怪不怪? 爸爸这样跑在大街上可真危险,因为司机看不到他。可他倒也不怕汽车压。他 甚至从一部奔驰的大众出租车下面钻出来给我看,好好的,没伤一根毫毛,连宇航 服都还是鼓鼓的。 可是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爸爸,你说妈妈能看到你吗?” 爸爸突然不吱声了。 “没关系,我可以叫妈妈亲亲你的大胡子。你刚才不是告诉我吗,大人只要愿 意亲亲你的大胡子,就能看到你的!”以前,爸爸每次和妈妈告别的时候,总有一 个小小的“仪式”,不过,那时候爸爸的胡子可没这么拉喳。 爸爸听到这儿,傻傻地“嘿嘿”笑了,他摸摸大胡子:“那好,我一回去就把 它洗洗干净。” -------- 文学-K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