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爸爸别离开我 妈妈对"Q病毒" 做了连续报道。她是个优秀的记者,喜欢把什么事都打破沙锅 问到底。为了个小小的乌龟摸样的病毒,她甚至采访了全球这方面的专家。我有点 不明白,对" 爸爸回来" 这件比病毒要大得多的事,她怎么就一点不感兴趣,不追 问到底?爸爸说:" 那是你妈妈不敢问,害怕知道我没回来,她又要伤心一回,而 万一证实我真的回来了,她又很矛盾的。你说到那时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 是欢迎爸爸回来喽!这有什么矛盾的?我越弄越糊涂,爸爸就拍拍我的头:" 别想 了,傻小子!你没长大前是不会明白的。来,我们玩球去!" 其实,爸爸和我一样 偷偷读完了妈妈的每一篇报道,我们还看了电视上那些国际病毒专家的访谈。他们 在那儿很激动地" 叽里呱啦" ,唾沫星子飞溅着。他们说,"Q病毒" 肯定是来自地 球外的太空世界,也就是说,有一个外星球的怪物来到了地球上。本来他身上的太 空射线还没有杀伤力,可就是不能摸电脑,一旦遇到了电脑上的射线,他身上的太 空射线立刻聚集成了凶恶的"Q病毒" 传播开。去去去,怎么这么不礼貌,把爸爸称 为是怪物! 可爸爸说:" 有道理!" 他不由得摸摸露在外面的小手指,唉,那可是为了和 我拉钩,他才咬破指套的。" 在太空里,这是我唯一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射线肯定 就是从这里侵入的。" 他们还大声嚷嚷:" 要当心这个怪物呀!据我们了解,它在 地球上待得越久,身上的,这种'Q病毒' 就越厉害。比方这个怪物一踏入电梯,就 会让电梯停止上下,大家都闷在里面。怪物一碰到马路上的电线杆子,就会让整个 地区停电,电影院里的美术片才放了个头,就只好散场了;公园里的游乐机停在半 空中下不来了;甚至医院的大夫刚把病人的肚子剖开,又只好让他敞着肚子睡在手 术台上。最最可怕的是,怪物身上的'Q病毒' 还可能传染给人,特别是让小孩子生 病,电视机前的小朋友,你们都要当心呀!" 这些专家说着就阴沉下脸,好像要装 扮怪物的样子给我们看。 " 爸爸,关掉电视机!关掉!" 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爸爸一按遥控器,电视机" 叭" 的一声,烧坏了,真的,再也开不亮了。没 几分钟,大楼里传来邻居们的嚷嚷声:" 好好的怎么断电了呀?""电力局发神经啦! 把我们家的冰箱都烧坏了,这么多冷饮可怎么办?""哎哟,真的,我的电脑也 不能启动了,我刚在里面写了一万字的小说,还没存盘呢!" 爸爸赶忙跑出去看个 究竟,可当他一碰楼道里的玻璃窗,玻璃就哗啦啦自己跌个粉碎,下起玻璃雨来, 吓得楼底下的行人抱头鼠窜,更多的人喊:" 地震了!地震了!" 爸爸把双手紧紧 背在身后,哪儿也不敢碰了,他的喉咙都嘶哑了:" 专家的话一点也不错,这'Q病 毒' 越来越厉害了!" 而他说话的时候,走道灯的灯泡仿佛受了特大震动," 咣当 " 摔了下来,正跌在下班回来的妈妈面前。妈妈吓得长头发一根根全飞了起来:" 是'Q病毒' ,'Q病毒' 原来跑这儿来了!" 晚上,妈妈突然把我弄醒:" 开开,妈 妈有些事情要问问你,你要老实讲,你前几天嚷嚷的爸爸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爸爸他,他就是那个'Q病毒' ?" 我" 霍" 地坐起来:" 你要干什么?要把 爸爸写进新闻里,让警察和病毒专家来抓他吗?" 我想那时我的眼神肯定很凶,吓 得妈妈半天说不出话来,她的脸变成了一张很悲伤的图画:" 开开,你以为妈妈真 的那么坏,不爱爸爸了?我知道你不会撒谎,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的话,从一年前宇 航火箭出事起,我一直盼的就是见见爸爸,哪怕一眼也好!" 妈妈居然倚在我的肩 上哭了,我这才感觉到,没有爸爸的这一年里,妈妈是多么难过,一个家里怎么能 缺少爸爸呀!于是我大声喊:" 爸爸快来,妈妈想看看你呢!你快亲亲妈妈,我们 要治好你身上的'Q病毒' !" 可是我找遍了每一间房间,都没有爸爸,连床底下都 没有。 我听到楼梯边传来" 吱呀" 的好像要断裂的声音,肯定是爸爸在下楼,而"Q病 毒" 又开始咬楼梯!可是当我们追出去的时候,昏暗的街道上除了冷飕飕的夜风, 哪里还有爸爸的身影? 从太空回来的爸爸,他就像太空里的一阵风,忽然又失踪了! 不光妈妈和我着急,连陆校长也发动全校的孩子四处找我的爸爸。他甚至停了 我们一天的课,教育局 的检查员打电话来责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们听到陆 校长大声地冲话筒嚷嚷:" 你觉得一个小孩要永远失去爸爸,这件事不比上一天的 课重要吗?" 陆校长领我们走遍了他曾和爸爸玩耍过的每一个角落:操场后面的沙 滤水池,他们曾在那儿打过水仗;新校舍的工地,那儿曾是个小花园,是他们捉迷 藏的好地方;甚至爬上篮球场边现在唯一的一棵大树,看看爸爸是不是还像小时侯 那样躲在上面为偷打球的小朋友放哨站岗。每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当我听说爸爸曾 在这儿玩过,而现在这里根本不见他的身影时,我的心里顿时就变得空空的,我总 有种预感,我的爸爸,他要永远永远离开我了。 在这个时候,同学都来安慰我,他们像大人那样,拉拉我的手,摸摸我的头, 甚至连王莹也不再闷头做作业,而是说笑话让我开心。可是,他们的爸爸都好好地 在上班 ,晚上会回家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他们是不能理解的。只有法佳,她甚 至比我还要伤心:" 我们去小天文台等你的爸爸好不好?我不相信爸爸们都会这样 悄悄地走掉。" 天文台的圆顶还是打开着,今晚的星星照样全部登台,可就是没有 爸爸站在星空下为我们说好听的星星的故事了。 " 不要紧的,开开 ,没有你爸爸握紧我们的手,我们可以手拉手嘛,大家一 起使劲,也能看清星星的。" 于是我们全班手拉手 ,围成一个圆圈,我们的眼睛 齐刷刷向星空望去:" 我看到了,一颗星星上都是美丽的珊瑚。""我也看到了,长 满果树的星星,嘻嘻,果树上结的居然是小足球。""瞧那边的一颗星星,上面的泥 巴好象是彩色的橡皮泥。" 每个同学都找到了各自喜欢的星星,而我盯着那颗从星 星湖里飞出的星星看:蓝蓝的湖水,倒映着冷清的街道、楼房,而老榆树下居然有 一个银色的身影,啊,那是爸爸,我通过星星的倒影发现了湖边的爸爸! 我飞奔向星星湖,后面跟了好大一群人,陆校长、妈妈,甚至那晚亲了妈妈一 下的叔叔都不放心地跟在最后面。我的爸爸没有回太空,我就知道,他是和我拉多 钩的爸爸,他答应回来的,就再也不会离开我。 爸爸倚在榆树上,好像很虚弱,连他的银色宇航服也暗淡了许多:" 你们来得 多巧呀,因为今晚正好是我可以回去找Q 星的时候!这几天里,我想去和你们告别, 可又怕会把'Q病毒' 传给你们。只有星星湖这儿最安全。""不,爸爸别走!" 我扑 上去,可是爸爸躲开了:" 别靠近我了,开开,爸爸身上全是病毒!我不得已带了 病毒回来,是因为和你拉过了钩,我全是为了让你高兴,可不能害了你!" 爸爸恐 惧地向后倒退,他一下子仿佛和我隔得很远,我们难道是两个世界的人? 陆校长问爸爸:" 那么说,你还要去找Q 星?""对,我猜想只有Q 星上才有真 正杀灭'Q病毒' 的东西,那儿还有宇宙小龟呢,我答应开开的。""可是万一你找不 到呢?宇宙是那么大,星星是那么多。" 爸爸笑了:" 可是,找星星是我们从小的 梦想哪怕找不到,哪怕永远回不来,这种寻找的快乐都是永恒的 ." 说完他就转过 了身,向湖中心走去,水越来越深,没到了他的胸口,我这才反应过来,爸爸就要 像那颗星星一样,从这里飞上天,永远地离开我。 我号啕大哭,不顾一切地跳进湖里:" 不,爸爸,你要答应我回来,你要和我 拉钩,等你找到Q 星了就一定回来,你不能就这样走的。" 爸爸停住了,好像想了 很久,才转过身,向我伸出右手,于是那只小手从 从破了的手套里露了出来。 我赶忙也伸出我的小手指,我还喊妈妈:" 妈妈 ,妈妈,你快来呀 ,你一 定要看看爸爸!" 当我一手钩住爸爸,一手拉住妈妈的时候,妈妈" 哇" 的一声哭 出来了:" 盛力,你的胡子好久没剃了!" 妈妈终于看到了爸爸,长大后我才明白, 只有两颗大人的心通过小孩子紧紧贴近时,妈妈才能看到日夜想念的他。 " 爸爸保证找到Q 星,保证找到宇宙小龟,还保证再回来看望你们,只是不一 定像这次一样让你们知道。可是你们也要保证好好生活,不要再哭了。" 爸爸深情 地望着我们,还有站得远远的那个叔叔,眼里满是闪烁的星光。 妈妈捂住嘴拼命地点头。 爸爸最后一次紧紧地钩住我的小手指。 " 爸爸,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你一定要回来的。你说,什么时候?明年? 后年?爸爸,你别这样离开我呀!" 可是爸爸 到底还是没有再和我说话,他 向湖的深处游去,小手指一点点从我的手中滑出。白色的水花飞溅起来,与满湖的 星星一起跳跃着,慢慢地,爸爸融入了一片闪亮的星星。 -------- 文学-K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