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有兰鹃心有限 总是会忘记的在离开以后 下次邂逅的时候 也许我再也记不住你的眼眸 重新开始 或者是让陌生成为永久 你熟悉的笑容依旧 但有一种伤痛 今生都潜伏在我的胸口 四月,晴方好。 喜欢卷烟抽的感觉。摊开一张烟纸,取一撮烟丝,慢慢的揉匀了,再仔细地卷 好,用唇角润湿了纸边,轻轻地粘合起来。放在手心顿一顿,然后用火石点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来,看着烟头的火星一闪一闪,仿佛在向略微有 些孤独的我低语倾诉。没有人陪伴的时候,这样的抽上一支烟,是享受寂寞,也是 在派遣孤独吧。 湖光正滟,芦苇初长。摊开手掌,让一支红绿色的小鸟停在手心,它轻轻地用 嫩黄的小嘴在手心啄了几下,我微微一痒,手一颤,它已经飞了出去。 “嘻嘻。”背后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扭过头去,她已经坐在了我身旁。 “好清闲啊,没有课么,今天?”兰。海冰穿着一身白衣,却也毫不忌惮这湖 边草陂的湿泞。 “嗯,天天都没什么课,一直这样,享受生活了。”我伸了个懒腰,顺手把烟 给掐了。 “没事,你抽吧,只是听说抽多了有些伤身体的。”兰笑了笑,抬手抚了抚被 湖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他们几个呢,都上课去了么?” “是吧,我起来的晚了,都不在了。”我笑了笑。 “来,让我试试。”兰伸手要过了我的烟草袋和烟纸,低下头帮我慢慢地卷了 起来。 她递给我卷好的烟,一想到方才她放在唇边润湿的样子,再闻到烟上淡淡的香 味,我不由脸一红,心神一荡,还有一点想打喷嚏的欲望。 “你想什么呢?”兰问了一声,忽然脸也红了。这个女孩子,真的非常细腻聪 明。 “你还是对花香过敏么?我今天已经没有用花露水了啊。”兰很聪明地引开了 话题。不过这一句一出,我倒是愣了一愣。难道她真的和过去的我有过紧密的联系 么? “同我坐在一起,被人看见了不好吧。”我微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又要去拿 火石点烟。 “嗯?你说他?”兰微微愣了一下,“还是你怕被你的亲亲小老婆看到了?” 好厉害的小嘴呵。 “啊,你还要用这个点烟?”兰戏谑的瞟了我一眼,弹出一支玉指,一团红色 的小火跳跃出来,我借着火点上了。 “对啊,我是个不会魔法的人啊。”我淡淡的抽了一口。 兰有些惊奇:“不会吧,你现在也是我们学院的名人啊,三大大魔导师,还有 一个漂亮的剑圣师父,怎么可能不会魔法呢。而且以前……” “以前?”我呆了一下,“对不起,我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忘记了,就让它过 去吧。现在,我是慕星,一个不会魔法的废人,呵呵。” 兰愣在那里,眼中流光闪过:“那她呢?她也愿意这样么?” “你说鹃?唔,我们觉得现在很好啊,以前不开心的,都忘记了。以前很开心 的,现在也可以再去创造更开心的时刻啊。关键是我与她可以在一起了,不是么?” 想到鹃,我心中就有一丝淡淡的甜蜜。说起来,似乎已经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的 日子,每一天,都会等着她过来,一起去吃饭,一起聊天,一起静静地看看书。 兰静默下来,似乎有很多很多的话要同我说,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别想了,太阳这么好,生活也不错啊。”我随性地躺了下去,看着蓝蓝的天 空,“也许我们以前也认识,虽然,我不知道我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或者就是一 个路过、经过、有些印象的旅人。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次啊。 如果以前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那你就多担待了。“我爬了起来,笑着伸出手,” 你好,我是慕星,羡慕的慕,星星的星。“ 兰温热的小手放入了我的掌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我是兰。海冰。” 忽然她又一笑,“若是以前我们很熟很熟呢,就像,就像……”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忽然有些犹豫: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呵,若是那样,好像是 有些麻烦。这种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来。 “你现在不是与他在一起么?就算,就算那个……我是说如果曾经那样,你与 我,现在你我也只是同学啊?而且,你已经有了你的新的选择,而我,都忘记了。” 我想了半天,只能憋出这样勉强的一句。 “你忘记了,不能抹煞我的记忆呵?”兰忽然叹了一口气,眼中有一丝阴霾, “这样的话语,似乎有些不负责任吧?” 我真的只想沉默了,内心的感觉告诉我,这个眼前的漂亮女孩子,肯定与我的 过去有着非常亲近而熟悉的联系。然而,现在的我,又如何去面对她呢? “就这样,重新过一辈子,不再去管自己从前的生活、朋友以及亲人?这样好 么?这样可以么?”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一种逃避吧?” 我有些慌张地避开了她的眼神:“也许,就是为了逃避,我才选择失去那些记 忆。那至少说明,从前的生活,是痛苦多于欢乐,也许是多得多。或者,有些感情、 责任、经历或者其他的东西,是过去的我所不能承受的。” “但如果不是这样呢?如果是你被迫或者偶然失去了记忆呢?”兰打断了我的 推论,紧紧逼视着我。 “不会。”我断然地否认了,“遇见鹃的时候,我就知道,以前的我亏欠她很 多很多。看见你的时候,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我也有一种直觉,那绝 对不是一次非常让你我愉快的经历。现在,我真的很好,很开心。新的身份,新的 生活,新的朋友,新的记忆,一切都那么愉快。” 兰幽幽叹了一口气:“若是那些你以为不愉快的在我心里却是抹不去的甜蜜记 忆呢,你让我如何面对现在的你?” 烟慢慢地烧着,忽然燃到了我的手指,我一哆嗦,“啊”地喊了一声。兰很紧 张地拉过我的手:“怎么了?你看你,总是这么不小心!” 她抓过我的手,想用水系的魔法给我疗伤,发现没有用,还是有些诧异地看了 我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用手指蘸了一点口水,敷在烧到的地方,然后抿起嘴轻轻 地吹着。一切的动作做得如此自然和亲昵,我愣在那里,心头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酸 楚的痛苦。 忽然,手心一凉,我看见一滴晶莹的水珠滴在手上,在阳光下明晃晃地荡漾着, 她,哭了。 “怎么了?”我心中一疼,侧过头去看她低下的脸。 “没,没什么。”兰却没有肯抬起头让我看看。 “别,别这样好么?”我有些手足无措,平时的机灵劲一时都不知去哪儿了。 兰抬起头来,埋在了我的肩头,轻声的低泣着,我的肩头感到一阵温热的湿润。 我伸过手,抚摸着她微棕的秀发,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从前的我,究竟让多少 女孩子这样伤心过呢?以后,以后我该怎么办呢? “兰,对不起。我想我是有些自私吧。可是,可是我……” 兰温热的唇封上了我的话语,她的泪水顺着嘴角流入了我的口中,咸咸地,凉 凉的。 我环过手抱住了她的腰肢,她“嘤咛”一声,倒入了我的怀里,继续和我热烈 地吻着。 我不敢久吻,过了一会儿,轻轻地离开了她的唇。低下头,仔细看着怀里的她。 脸上还带着几滴未干的泪滴,水汪汪的眼睛中映着我的身影,细长的眉毛,小 而略圆的鼻子,还有那张依旧嫣红的樱唇。 兰略微害羞滴摇了一下头,低声说:“哥,我漂亮么?” “嗯,当然漂亮。”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轻轻地说。 “不对,你应该说,‘嗯,那是当然啊,怎么可能我的小妹不漂亮’。”兰娇 脸一红,柔柔地说:“我是你的小妹,你以前都喊我小妹的。” “是么?”我心中又是一疼,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你喜欢我么?”兰忽然眼中有些笑意了,接着问我。 “喜欢啊,当然喜欢。”我笑了一笑,“不知道,虽然我不知道以前你我之间 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是我想,我喜欢你,至少肯定喜欢过你。” 兰静默地想了一会儿:“下面的问题你肯定再也说不出以前的答案了。” “是么?也许。”我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娇柔的女孩子其实内心说不出的丰富 和多情。“下面的问题是什么呢?” “有多喜欢?”兰认真地看着我,仔细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的表情让她失望了,头脑中又有一阵疼痛,似乎有一个答案游移在内心,然 而,我无法说出口。我只能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非常非常喜欢,有十三个你家的浴盆那么多。”兰看了我一眼,微有些羞涩 地说。“然后我会说,‘不够,不够’。你会接着说,‘那三十个好不好’。”说 到这里,兰眼中充满了甜蜜,满是对过去的回忆。“我会接着问你‘那你为什么喜 欢我啊’……”兰忽然停住了,往我怀里又靠了靠。 我看着她,双手竟然有些颤抖。这样的她,我肯定很爱过啊。即便是现在,我 如此陌生而又亲近地搂住她,心中居然还能感到那份没有彻底遗忘的感情呵。 “如果我可以说出一百个喜欢你的理由,那说明我也同样可以找到一百种相反 的理由去反驳呵。所以,没有理由,就是喜欢,说不出的喜欢……”兰幽幽地说完 这一句,秀发往我的脸上贴过来,“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句,再没有人,可以说 出这样的回答,再没有人,可以这样轻易地打动我的心了……” “那,那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会和曼科之在一起呢?”想到这个人,无论是 鹃,还是兰,都让我有些醋意。 “嗯,你这个人,可以自己身边有那么多女孩子,就不许我们身边有一两个男 孩子么?”兰有些娇嗔地说,“其实他是我的一个很好的朋友。离开你之后,他对 我照顾很多。自从父亲去世后,爷爷在沙森任职,我于是也过去了。在那里,我一 个人生活的时候,他对我很好。对了,那时候,在中级魔法学院里,鹃和他的关系 也不错啊。” 这个女孩子,就会找借口,顺便还把鹃给拖下水了。 “那,那你们也不能随便就做别人的女朋友嘛。”我还是气鼓鼓的说了一句。 “切!”兰伸出食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他平时也不是那么差劲的人,只是 被你给气的。在沙森国内,他的口碑还是颇好的,很受老百姓喜欢。而且,而且人 家长得可比你帅多了!” “哦,所以你重色轻友,就把我忘记了。”我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脸。 “不是了。那天我还不知道你失忆了么。本来和他没什么,只是知道他失恋了, 陪他出去吃顿饭么。可是,看见你和鹃坐在一起那么亲密,我心里就生气,就……” “就想装作他的女朋友气气我?”我摇摇头,叹了口气,“傻姑娘,虽然当时 我认不出你来,可是我还是会感觉心痛啊。” “以后不会了啦。”兰娇嗔的躲在了我怀里,“以后我都只和你在一起,好不 好?” “可是,可是鹃呢?”我终于把心头的困惑说了出来。 兰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这一次,我不会主动离开了。我宁 愿和她分享你,我也不要再那么痛苦地折磨我自己了。” “以前,以前我就这样让你痛苦过么?”我心中更是难过和歉意。 “嗯。”兰有些酸楚地点了点头,“很复杂了,不过,都过去了。也许她是对 的,过去的,就不要再想起了。现在,可以重新再选择一次,这已经是上天给你我 的好运气了。” “所以,我也不会告诉你过去发生了什么,那是我和她的秘密。不过……”兰 忽然诡异地一笑。 “不过什么?”看着她的笑容,让我心里寒寒的。 “如果哪一天我不爱你了,哼,我就会迈开大步离开你,然后把那些过去的事 情全都告诉你,让你痛苦一辈子!”兰跳了起来,立刻躲得老远。 “好狠毒的小鬼!”我笑着就去抓她。她加上一个风速术,跑得可快了,至少 不是现在的我可以追的上的。 不过她还是一顿身形,故意让我追上了。我搂住她的腰,她背过身,靠在我怀 里,头枕着我的左肩,我侧过头,伸出右手扫开了她脸上的那几缕发丝,重重地对 着她那诱人的樱桃小嘴吻了下去。 “你,你们!……” 耳畔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我和兰错愕地抬起头,看着身后。 兄弟们都愣在那里,风斯嘴里的哈喇子已经垂了三尺长,南水手中的书本直接 掉在了地上,东尹手中招摇的扇子啪地就落了下去。还有,还有就是鹃。 鹃脸色苍白,眼中已经有泪水在转动,碎牙颤巍巍地咬着下唇,似乎都要咬出 血来。她看了一眼兰,再看了一眼我,一声不发,然后一跺脚,头也不回地漂向后 方。 “鹃,鹃……”我愣在那里,伸出手,想要去拉住她,可是又不知把怀中的兰 如何是好。 兰松开了我的手,对我一笑:“没关系,我去和她解释,你放心在宿舍等我… …“兰说罢已经追了出去,白色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鹃不见了。 兰回来,歉意地告诉我她没有追到鹃。三天了,兰,艾琳,我,还有兄弟们四 处寻找鹃,整个学院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鹃的踪影。 鹃走了,没有请假,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么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我,又让 她伤心了,我又没有做到对她的承诺…… 我痴痴地站在鹃的宿舍下面,一动不动。好想和平时一样,我喊一声,她的小 脸就带着笑容从二楼的窗口探出来,笑盈盈地看着我,然后做一个鬼脸,直接就从 窗口跳了下来,扑在我怀里。有些时候,她还故意使坏,不把所有力量都用风系魔 法卸了,把我撞翻在地,然后听着我嘿哟嘿哟地惨叫,笑嘻嘻地把头埋在我怀里, 说:“小老公,其实我很轻的。” 好想和平时一样,她挽着我的胳膊,把冰冷的小手放在我手里,然后把头一歪, 靠在我的肩头,甜甜地闭上眼睛笑着。 好想和平时一样,她远远地看见我,伸出双手,作出一个射箭的姿势,瞄准了 我的心脏,口中喊着“看箭”,然后我装着中箭壮烈地倒在草地上,她就会扑在我 怀里,坏坏地说:“啊,你终于死了,我可以再找一个了。”我就会笑着跳起来扑 在她身上,挠她的痒,一直到她求饶为止…… 好想,好想,可是她不见了…… 对于兰,我不知道说什么。对于我自己,我也不知道如何给自己一个解释,让 自己满意。对于兄弟们和朋友、老师,我更是失魂落魄,不想也无力开口再说什么。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什么理由。 下雨了吧,我呆呆地看着鹃宿舍的窗口,我等你回来,鹃。我喜欢你那把紫色 的小伞,我喜欢看你打着那把小伞踮着脚从一个一个水滩上面掠过,留下一圈一圈 的涟漪在那里晃荡不已,我喜欢你忽然转过身把伞扔了,抱住我的脖子,然后说: “亲亲小老公,来,我们在雨中吻一个吧。”忽然就贴上我的唇,蜻蜓点水一样掠 过,然后笑着漂开去,就剩下傻愣愣的我在雨中淋着,还呆呆地用手摸着嘴回味不 已。 我喜欢,我好喜欢你,鹃。 兰来了,在我身后给我撑着伞。 “兰,我这样,是不是让你也很难过?”我没有转身,淡淡地问了这样一句。 “嗯。”兰在我身后点点头。她脸色也不好,容貌不整,双眼也已经有了黑眼 圈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别这样,兰。”我硬着心肠没有回头,把左手伸向后面,抓住了兰的左手。 “你没有错,鹃没有错,我错了,或者天错了。如果是两辈子,我分别遇上你 和她,也许,大家都会很快乐。” 兰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有些颤抖:“哥,她不会有事情的,我想,她很爱你, 不会这样放弃的,至少,她会争一争,她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兰,你知道么?她表面上很坚强,很好胜,骨子里,却柔弱地是个孩子。” 我叹了口气,“她比谁都害怕伤害别人,也比谁都害怕受到伤害。” 兰忽然扔下了伞,抱紧了我:“哥,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也害怕伤害,我也害 怕伤害别人,为什么总是我在不停伤害别人而也伤害自己呢?为什么这样呢,哥?” “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或者更多的人么?他所能给予所有人的爱, 都是一样的么?他的心,可以同时负担这么多的爱么?如果他可以爱那么多的人, 为什么,他又不能容忍他的爱人爱上其他人?”我忽然满脑子都是疑问,都是困惑。 “兰,你相信么,如果今天换成是你,我也会这样难过……”我叹了口气,抚 摸了一下兰湿湿的秀发,“你先回去吧,你生病了,我会更难过的。” “不,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陪你等,一直等到鹃回来。”兰倔强地抱住 了我。 “傻丫头,我不会怎么样的,不是还有你要我照顾么?”我摸了摸她憔悴的小 脸,“放心吧,我只是很累,很烦,想一个人在这里安静一下……” “回去吧,好么,小妹,算哥求你。” 兰哭了,点点头,“哥,你答应我,把伞打着,我在你宿舍等你。” “嗯,我答应你。”我弯腰拾起了伞,“可是你呢?” 兰勉强笑了笑,“我是风中的天使,我是雨中的精灵。”兰松开我,慢慢地漂 向后方,在空中转了一圈,远远看着我,慢慢地离开。 我挤出一丝笑容,对她挥了挥手。 雨好大啊,兰,我真的不喜欢一个人在伞下,对不起。 我收起了伞,放在脚下,背着双手,仰头看着天,看着满空的雨滴如泪而下。 鹃,你知道么,我这一次,又为你哭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雨,潇潇地下个不停。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我身后树木 的阴影里,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箭……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