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梦里梦外 杨小叶走到街上,抬头看天,云开雾霁,碧空如濯,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舒服已极,路上的薄薄积雪已经开始消融。忖道:“连终年雾笼云遮的西区都拉开 了脸上的轻纱,看来这次赔礼道歉必定水到渠成。” 站在标有7034牌子的大铁门前,杨小叶微觉紧张,咽了口唾液,缓缓伸出手, 停在门铃按纽前,竟犹豫不敢按下。过了片刻,终于深吸一口凉气,猛地按了一下。 “叮咚”,门外的杨小叶都能听到里面的铃响,不由心里又是一紧。 对讲机“沙沙”几声被打开,一个声音讶然道:“是你?来做什么?” 杨小叶听出是东门有雪的声音,一阵慌乱,忙道:“我…我是来给你送东西吃 的。”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里面才传来声音:“进来吧。”咔嚓一声,铁门幽 幽而开。 杨小叶蹑足而入,铁门在后面自动关上。 院子里空寂一片,冰雪消融,露出光秃秃的花树枝干,杨小叶经验丰富,一眼 看出,那些树木都已枯死,只是这里气候寒冷,并未枯败腐烂。 杨小叶站在正门台阶下,不敢上前,少顷,门无声而开,一个白色身影闪身出 来。杨小叶头皮酥麻,差点就要扔下饭盒,转身逃跑。 他的眼睛看着她腰部以下,见她今天穿了身素白连衣长裙,修长飘逸,煞是清 丽优雅,心道:若不看她脸,这等身材,世所仅见。 东门有雪冷然道:“我戴了面具,你大可不必如此害怕。” 杨小叶抬头看,见她脸上果然戴着一副白色木质面具,毫无雕饰,只是在眼睛 处挖了两个孔洞,如云长发从两侧垂下,竟是别有一番说不出的神秘。 杨小叶心中略定,走上两步,把手中两个饭盒递过去,说道:“想必姐姐还未 吃饭吧,这里有些菜肴和水果,请姐姐品尝。”看不到她的脸,他已经再无害怕的 感觉。 东门有雪哼了一声道:“为何又突然这般殷勤,你不是害怕我吗?像我这般生 就魔鬼样貌之人,走在大街上都会被人打死,你却来装什么好心!”语气中自有一 股愤懑抑郁之气。 杨小叶心中惭愧,说道:“我确实害怕见到姐姐的脸,不过,我心里面已经在 极力控制自己。至少我心里面没有丝毫看不起姐姐的意思。有一天,当我达到姐姐 昨天说的‘眼中见而无相,听而无形,万物于己,皆无关碍’的境界,自然连那条 件反射的害怕也会消失。” 东门有雪心中微痛,但听他并未撒谎骗自己,反而当面说出心里话,心情稍微 好转,伸手说道:“拿过来。” 杨小叶把饭盒递过去,又后退几步站好,道:“我再送姐姐一院子奇花异草, 还望姐姐能原谅我们昨天的无礼。” 东门有雪左盼右顾,并未见到任何花草,狐疑地望着他。杨小叶微微一笑,双 臂一振,全身射出无数的黑色小点,均匀地落在宽达两百平米的院子里。接着,用 力一跺脚,把这个毫无生气的小院子变成了童话世界里的百花谷—— 只见那些黑色小点迅速发芽,长大,几秒钟之内,院子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绿草茵茵,生机勃勃,几株高达两三丈的果树上垂实累累,红扑扑的果实看得人口 角流涎。 杨小叶轻笑道:“这些花草饱含了我的妖力,即使风雪再大,也无法将之摧折。 一年之内,都会开得如此鲜艳。” 东门有雪震惊异常,显然从未见过如此奇景,猜测必然跟杨小叶的能力有关, 过得良久,说道:“谢谢,我非常喜欢这个礼物!”声音竟微有颤抖。 杨小叶微一鞠躬,道:“再次为昨天的事道歉,我告辞了!”说罢,转身开了 铁门,出门而去。东门有雪看着他的背影,鼻端忽感到有酸气涌动,泪水无声而下, 默然道:“谢谢,谢谢你。” 肥龙见杨小叶这块“璧”竟完整地归了“赵”,不由大感惊奇,围着他转了几 圈,说道:“她没把你怎么样吧?还是说你现在已经受了伤,表面上看不到的伤? 内伤?心伤?情伤?” 杨小叶没好气地推开他,说道:“我消耗很大,需要回房静养一会,不许打扰 我。” 肥龙大惊:“什么消耗很大?难…难道…难道你已经把你的第一次给…给……” 一旁的许无双一把揪住他耳朵,喝叱道:“想说什么?嗯?” 杨小叶不理身后肥龙凄惨的叫声,快速上了楼,刚才撒种成林的绝技固然赏心 悦目,却消耗了他近一半妖力,虽然已经在门外吸食地之养分全部恢复,可体力却 也消耗了一些。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庞大而精细的使用他的能力。 躺在床上,杨小叶在心神中说道:“阿树,我刚才那招怎么样?要是能用之对 敌,必能出其不意。比如我把种子放入别人的酒杯,让他和酒喝下,这样,我只需 妖力微微共振,种子发芽,破敌身体而出,就能轻松败敌。” 阿树不屑道:“没出息,临阵对敌之时,谁脑袋有病会坐下来跟你喝酒?” 杨小叶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坚信任何东西,包括一陀屎都有它自身的用 处,更何况我这能力如此实用,比如,我可以在心爱的女孩面前变出一整个山头的 玫瑰花,那是何等的浪漫,嘿嘿。”猛地想起纪雨茶,心中不由微微一紧,担心之 情油然而起。 阿树能感觉到他的内心,说道:“没出息,又想起那小姑娘了是不是?那你干 嘛不去找人家,呆在这睡大头觉!” 杨小叶不以为然,说道:“你懂什么?人类的感情你懂吗?我之所以答应去接 受采访,就是因为我希望雨茶看到直播后来找我,雪风城那么大,叫我没头苍蝇到 处乱飞,效率何等低下!我杨小叶聪明而不秃头,岂会做这种傻事?” 阿树呸了一口,道:“你非得以为人家会来找你?你以为你很香不成?” 杨小叶不答,闭眼休息,不一会已呼呼睡去。阿树也不闹,自个儿修炼起来。 睡梦中,杨小叶发现自己再次变成一棵大树,不断地长高,躯干直插霄汉,枝 叶蔓延开来,遮天蔽日,云雾只能爬到自己一半的高度,扩散开来,把自己的一半 分隔在天,一半分隔在地,遥不相见。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飘然而至,在自己如山 一般的躯干下休憩,她把长发散开,坐在小溪旁濯洗修长玉足。杨小叶见她背影正 是纪雨茶,不由大呼,她却听不到,突想起一个主意。 于是他略施法力,整个山头刹那间长满了娇艳如火的红玫瑰,香飘四溢,纪雨 茶大惊而起,张臂四顾,欢呼连连。她转过身来,杨小叶终于看清楚她的脸,只见 那脸奇丑无比,赫然不是纪雨茶的脸! 凄厉惨呼一声,杨小叶惊醒,全身冷汗涔涔,粘糊糊地好不难受。却见整个房 间包括自己的身体早长满了红玫瑰,便如梦中一般,不由叹了口气,自语道:“雨 茶,真是对不住,我不该如此亵渎于你,竟把你相貌梦得如此丑恶,天啊,怎会如 此?”抱头深深自责不已。 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一脚踹开,肥龙如飞闯入,叫道:“小叶,我来了!” 显然是听到他刚才的惨呼声。猛地见到满室芬芳,玫瑰遍地,不由一愣。 杨小叶起身把身上的玫瑰花弄掉,走到肥龙身边,拍拍他肩膀,微笑道:“一 人做事一人当,你负责把我房门修好,麻烦你了。”说罢进了浴室,洗刷装扮起来。 此时许无双也闻声跑了过来,见到屋子四壁都长满了玫瑰花,不由大喜,道: “我全部都要啦!”一拉肥龙衣袖,又道:“快,帮我剪下来!” 等到杨小叶从浴室出来,屋子早已干干净净,肥龙和许无双各抱着一大堆玫瑰, 地上还有一堆,许无双道:“不得了,刚好九百九十九朵,朵朵大小如一,真不知 道你是怎么种的!” 杨小叶此时穿着刚到雪风之时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却梳得油光滑亮,整 齐的在脑后编了条大辫子,绑辫子末梢的藤蔓上还开着几多鲜艳欲滴的不知名花朵! 两人看得大是不解,同声问道:“你就这样去参加现场直播?” 杨小叶看看手表,点点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下去等了,肥龙,不要忘 了给我修理房门锁。”说罢,晃荡着一身清凉装,下楼而去。 在院子里等了一会,见自家院子里凄凉萧索,毫无生机,无聊中伸指飞弹,几 粒种子飞落入土,瞬间长成几棵罕见的果树,包括生长于寒地的仙雪龙涎果树,每 棵树都是果实累累。又在空阔处点缀了些花草,整个院子顿时如春回大地,生意盎 然。 杨小叶摘了个仙雪龙涎果咬了一口,忖道:“嗯,似乎妖力又纯厚了些,难道 跟中午那个梦有关?似乎每次梦见变成大树,醒来就觉得神清气爽,力气大增。” 正胡思乱想,天空中一阵嗡嗡作响,一架长椭圆形,长了两翼的银白飞车从天 而降,落在门前大街上。杨小叶见那车正跟送给自己的那部翼天车形状相似,只是 更大一些,立马知道是电视台的人来接自己了。 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正是盛三江和丁牙香。杨小叶开了铁门放他们进来。 盛三江人未到,笑声已道:“杨先生,又见面了,中午休息得可好啊?”猛一 回头,看到满院子的奇花玉树,异株仙草,不由惊异万分,当目光落到那株仙雪龙 涎果树时,更是两眼放光,大吞口水。丁牙香在后面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明明上 午这里还是空荡荡的。 杨小叶咳嗽一声,吸引两人注意力,说道:“如真的喜欢,我特许二位采摘一 枚仙果,恕不多给,还请谅解。”杨小叶很清楚,如果你给他们一大堆,虽也欣喜, 过后必会再来纠缠,但如果郑而重之地只给一枚,他们必定会视若珍宝,感恩不尽。 那仙雪龙涎果无法养植,在雪山深壑之中有少量生长,频临绝种,大多数人一 辈子都没有吃过,只是听闻如何如何珍贵美味。故此盛三江和丁牙香小心翼翼地把 那枚果实藏在自家随身袋子里,脸上均露出欣喜之色。 杨小叶一挥手,道:“走吧,别耽误时间。” 盛三江慌忙前头领路,脸上笑容自然了许多。杨小叶和丁牙香上了翼天车后座, 盛三江坐于驾驶位,熟练启动,车子稳稳上升,速度飞快,不一会已经拔高到几百 米空中。 丁牙香在后座开始给杨小叶介绍今晚采访的注意事项,什么时候应当如何如何, 什么地方又当这般这般,杨小叶闭目调息,只当耳边微风吹过。 丁牙香见他如此,微蹙柳眉道:“杨先生,不知您听清楚了吗?” 杨小叶轻“啊”了一声,表示回答。 丁牙香微微有气,却不敢得罪他,说道:“等会我们到了电视台,先在旁边的 餐厅吃饭,我们的荣誉台长游曦姬游总将会亲自陪伴。” 杨小叶噗哧一笑,差点没把鼻涕喷出来,咳嗽道:“什么?游戏机?” 丁牙香气结道:“晨曦的曦,歌姬的姬。游曦姬!” 杨小叶道:“你们这荣誉台长的爸爸只怕很喜欢玩游戏机,嗯,必是如此。” 丁牙香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这样太…太没礼貌了!” 杨小叶讶然道:“瞧你的样子,那么急干嘛?这是待客之道吗?” 丁牙香忍住气,眼眶一红,扭过头去不再言语,两肩微微耸动。 杨小叶一见她那模样,就知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心下不忍,忙说道: “好好,是我不对,我问你,这荣誉台长又是什么职务?” 丁牙香转过头,深吸一口气,道:“就是说拥有台长同等的权利,却不需要操 作实际事务。” 杨小叶忖道:“那不是白拿好处不干事的蛀虫吗?”见她眼眶仍微微发红,只 好忍住不说,挥手道:“行行行,就算游泳裤请我吃饭,我也没意见,何况是你们 荣誉台长游戏机呢。总之到了叫我一声,我睡会。” 头一歪,呼呼声大作,竟真的睡了过去!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