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永不老的青年 “您好,塔杰乌史。”阿尔卡沙说,“这儿怎么像幼儿园?您给我们解释一下,好 吗?睡衣呀、便壶呀、画在墙上的花呀,还有阿姨呢,怎么回事儿?好像我们已经超出 这个年龄段了呀。” “孩子们,我和你们一样,跌进了地下的极乐世界。”塔杰乌史说,“这非常糟糕。” “我们不是在地球上吧?”阿丽萨问。 “我们在54行星上。”塔杰乌史回答。“在这里,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俘虏。不过 隔着这一堵墙,在不远处,有个永不老的青年,正坐着为谋求全宇宙的幸福而苦苦思索。 他这人善良之极,英俊之极,和蔼之极。他一出现,人们笑容满面,大家开心得要死… …” “您别开玩笑了!”阿尔卡沙打断他。 “我是一本正经的。我已经受过多次审讯,身体没有受到摧残。” 阿丽萨没看到塔杰乌史才几天,他已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憔悴不堪。 莫非他精神失常了? “孩子们,你们可别以为我神经错乱了,”塔杰乌史说,“我为你们也被抓来而异 常难过。你们将受到审问。凡是知道的,你们都讲出来吧,甚至可以添油加醋。否则, 他们会折磨你们的。” 这时候门开了,进来一个护士,她后面是个医生,也戴着笑面具。 “谁第一个接受检查?”他问。“孩子们,勇敢些。” “我不准你碰孩子!”塔杰乌史迎着医生跨前一步,“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躺到自己的床上去,”医生冲着塔杰乌史说,“你还没有康复。你需要休息。” 医生抬起一只夹着金属烟斗的手。 塔杰乌史不由得举手遮挡金属烟斗,显然他知道这小烟斗的厉害。阿丽萨怕塔杰乌 史吃苦头,赶紧快步朝医生走去。 “我准备好了!”她喊一声,“我要检查。” “这就对啦,”医生把阿丽萨搂过来,抚摸她的脑袋,“和小女孩谈话总是最愉快 的。小女孩乖巧,心肠好,总是爽爽快快,什么都讲出来。随我走吧。” “怎么回事?”阿丽萨听见巴史卡睡意蒙眬地问,“什么检查呀?” “不行!”塔杰乌史叫喊起来,“我不准你这样!” “往后退!”医生使点劲,一摁烟斗,便有细细一束浅蓝色的光,从烟斗中射向塔 杰乌史。他刚被击中,便痛得一阵抽搐,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医生猛地一拉阿丽萨的手,小女孩就和他一起到了走廊上。紧接着,门 也“砰”地一声关紧了。 “您干什么?”阿丽萨想咬医生的手,但对方的几个手指紧紧掐住她的脸蛋。 “啊,我们多么缺乏自制力!”他以责备的口气说,“你的塔杰乌史出不了什么事 儿的。这个固执的家伙,我用这小鞭子抽了他百来次而已。” 他松开手,不再掐住阿丽萨的脸蛋。 “你要尝尝小鞭子的味道吗?”他问,“不过这很疼的哟。” “我不要。” “对咯,你知趣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您摘下假面具吧!” “这不是假面具,”医生说,“这是我的真面目。”他拉着阿丽萨的手,顺着长廊 走去,同时继续说:“面具底下我的那张脸,可能倒是虚假的,可能会泄露出瞬间的疑 惑和错误的想法。我外面的这张脸才是真正的脸,永远不会展示忧郁和疑虑的表情。它 呈现的是幸福。我们大家都幸福。” “您带我到哪里去?” “你将荣幸地见到永不老的青年。” “但是我不需这样的荣幸!” “并没有问你要不要。荣幸是一种礼品,有礼品就该收下,并且表示兴高采烈。” 医生这么说着,拉住阿丽萨的手,穿行在走廊里。走廊好像走不完似的,或一条接 上一条,或一条分成两条,或斜斜地拐弯延伸。两旁出现外形相同的门,不过人影全无, 似乎阿丽萨和医生匆匆地行走在一个大机关里,天晚了,那儿的工作人员都已离开,临 走忘了随手关灯。 又拐个弯,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低矮的大厅。大厅内有许多木桶,栽种着榕树和海枣 树。墙壁上绘有风景画——树林、绿色的山谷、浅蓝色的小河。一只只鸟笼吊在天花板 底下,鸟鸣啾啾。 每只鸟笼下面,都有一个戴着笑面具的人站着,哪只鸟停止鸣叫,他就用尖尖的木 棍往笼子里刺。 远处,大厅的尽头,有扇不大的门,门上绘着一轮笑眯眯的太阳。两名笑眯眯的警 卫,端着冲锋枪,呆立不动。 管鸟人一见阿丽萨和医生,立刻起劲地敲击笼子。顿时,鸟叫得越发响亮,还传来 了阵阵乐声。警卫开了门,医生把阿丽萨推进去。门关上了,阿丽萨独自站在里面。 她置身于小小的、舒适的屋子正中间,大厅里的声音传不过来,只有壁炉内的木柴 哔剥作响,并不刺耳。墙上画着窗户,窗户阔大,似乎外面有蓝天、绿叶。 四壁糊着淡蓝色的墙纸,上面画有白水仙花。桌上有一束纸做的水仙花。 有个人快步走进屋子。此人身材不高,头戴金冠,脸上罩着笑面具,袈裟般的长袍 斜搭在肩,缀满珍珠。 “小阿丽萨,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说,“你想像不出我如何地日理万机。我 总是清早就跳起来,像松鼠在拨动轮子,忙得晕头转向。你喝果汁还是牛奶?” “牛奶吧。”阿丽萨说,“您究竟是谁呀?” “我是皇帝,西顿三世,平时人们都称我为永不老的青年。我在世上活了很久很久, 已经636 岁了。可我丝毫没有老态。” 皇帝打开放在立式钢琴旁的冰箱,取出一瓶牛奶,倒了一杯放在桌上。 “你坐吧,可以像在家里一样。”他说。 “为什么袭击我们呢?”阿丽萨问。 她坐下,喝了一口牛奶。牛奶很好,挺新鲜的。 “别怕,不是合成饮料,”皇帝说,“无论飞到哪里,我总带着两头奶牛。不过在 太空中,奶牛仍是稀罕之物,因此牛奶珍贵得像金子。为了招待你,我宁让自己少喝。 不过,你喝吧,喝吧……” “谢谢。”阿丽萨说,她立刻就不想再喝这种如此珍贵的牛奶了。 “别客气,你喝吧。”永不老的青年说,“反正你并不知道,在你喝过后,我将把 这牛奶喝光。你嘴上带着多少细菌啊!” “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呢?”阿丽萨再次诘问。 “你很舒适地安顿下来了吧?”皇帝问她,“睡衣喜欢吗?我觉得你穿着很合身。 我亲自挑选的。我想,可爱的阿丽萨醒来,身上应该穿着崭新的漂亮睡衣。” “您为什么不回答我呢?”阿丽萨提高了嗓门。 “什么?要做朋友是吗?你说得对,我们就做朋友吧!” “您为什么不回答我?!”阿丽萨高声大喊。 “你觉得我年龄比你大,所以没兴趣和我做朋友,是吗?其实不必如此。我会玩许 多游戏。” “瞧,我马上要把这只杯子摔得粉碎。看您怎么办?” “你好像喜欢水仙花吧?”皇帝又扯开去,“我也喜欢。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点。以 后还会找到其他的共同点。我们还有共同的熟人呢。” 阿丽萨举起杯子,晃动一下,几滴牛奶溅落到地毯上。 “你真敢摔的话,你将后悔不已,直到短促生命的最后一刻。放下杯子吧,傻瓜!” 永不老的青年这样说,完全出人意料,阿丽萨惘然若失,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真遗憾,第一种对付你的招数没有取得效果。试试另一种方法吧。直言不讳,你 可希望我像跟成年人那样和你交谈?” “那还用问吗?” “既然如此,你就听着。不仅听着,而且要尽量理解。我治理着一个行星。那个行 星的名称没必要告诉你。我的行星是全宇宙最幸福的地方。这是因为我治理它已相当长 久,有602 年零3 个月了。也就是说,我拥有极为丰富的领导经验。然而,有财富才有 幸福,我们却并不富裕。我们的燃料质量低劣。” 永不老的青年的口气是忧国忧民的。他坐到钢琴前,按了几个音,又把琴盖合上。 “不行,没时间练。”他说,“你不耐烦了吧?忍耐一下。我很快就讲完了。几年 前,我们得悉这个行星上存在着一个宇宙漫游者的基地,藏放着的储备燃料没被触动过。 作为本行星的主宰,我该怎么做?我召集志愿人员飞抵这里,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开 始寻找基地。远离亲属,远离故乡,困难重重。然而,我们在微笑!在微笑!……不料, 凶恶的歹徒出现了,他们企图抢夺我们的珍宝!”皇帝伸出一根指头,点点阿丽萨: “而你,正是被捏在他们的脏手中的、受了骗的小东西!” 永不老的青年所戴的面具,呆滞地笑着。这令人不寒而栗。 阿丽萨嗓音发颤地问:“您说的他们是谁呢?” “你心里清清楚楚。他们是强盗,是探宝者。有一个已经被我们抓获,他难逃惩罚, 他的名字叫塔杰乌史。第二个,就是把你们这伙孩子送到这里来的人,他还躲藏着,不 过我们肯定能逮住他……这就需要你协助啦,小姑娘。” “你们能逮住谁?”阿丽萨确实一头雾水。 “那个指挥你们的人。他的名字叫盖依道!” 这下阿丽萨恍然大悟。永不老的青年以为盖依道是一个人。哎,灰球也是这样以为 的呀!由此可见,灰球正是皇帝派出的奸细!这样一来,什么都昭然若揭了。 仿佛从远处传来说话声,是永不老的青年在说:“我们这里只有一种滔天大罪—— 就是撒谎!我们大家从来都不说假话,所以一旦听到假话,就会十分难受。说真话吧: 盖依道在哪里?” “它在哪里?”阿丽萨一脸惊讶。 “飞船上共有4 个人:阿丽萨、阿尔卡沙、巴史卡和盖依道。你们走出飞船,盖依 道留在飞船内,你们和他保持着联系。然而,在飞船上我们没找到盖依道,他躲得好快。 你说他躲到哪儿去了?” “我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 “嗨,小姑娘,胆子放大些!这是对诚实的考验。如果你经不起考验,我会恼怒的。” “请原谅我,”阿丽萨说,“大概我太笨了,可你们为什么要逮住盖依道呢?” “什么为什么?”独裁者感到奇怪,“你们是一伙歹徒!你们是宇宙强盗!你们企 图抢劫我的善良又诚实的人民!既然你们中间有一个还漏网在外,我们能够高枕无忧吗?” “这就是说,您怕它?” “不对,是怜悯他。”皇帝不以为然,“想想看,你这会儿喝着牛奶,暖暖和和地 身穿崭新的漂亮睡衣。他呢,好不可怜,在山谷间冷得嗦嗦发抖,哭个不停。他处境险 恶!帮帮他吧,让他回到人们中间来,感受到我们的恻隐之心。” 为了让阿丽萨也能感受到他的恻隐之心,永不老的青年抓住她的肩头,手指狠狠地 掐,阿丽萨疼得简直要叫唤起来。 “从实招来,”皇帝咬着牙说,“我要你说出实情!” “我不撒谎的,飞船里只有3 个人!” “4 个!” “3 个!” 皇帝跑近门口,拉开一半,向外吆喝:“把丑家伙给我带来!” 转瞬之间,警卫进了屋子,仿佛他一直守在门旁等候传唤。他的手里晃荡着网袋, 袋里蹲着一只灰球。 “基考晋,”皇帝问,“你认识这个小姑娘吗?” “认识,”灰球尖声回答,“她叫阿丽萨·谢列兹尼奥娃。” “你是和她一同从地球上飞来的吧?” “对,我和他们一同飞来。” “飞船上总共几个人?” “4 个:3 个孩子,1 个大人。我从未见过那个大人,不过他一直在和孩子们说话。” “他的名字叫……” “叫盖依道。不过我一次也没见过他。” “你怎么不害臊!”阿丽萨冲着灰球说,“我们同情过你。”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全家都被圣明的皇帝当做人质扣押着。” “你居然这么卑劣!”阿丽萨朝皇帝转过身来,“我为您感到害臊。”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民。”永不老的青年辩解。 “伟大的皇帝,请您原谅,”灰球尖声说,“我的全家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放我们 走?我已经遵照您的吩咐做了一切。” “不,听话的基考晋,”皇帝说,“我还用得着你。” “但你承诺过!” “我承诺过,也可以收回承诺。” “这不是正派的做法!” “正派,正派!我是世界上作风最正派的皇帝。至于你,听话的基考晋,太多嘴多 舌了。如果我放你出去,你会在人家面前废话连篇。我却对人民负有责任。我们开始从 宇宙漫游者的基地往自己的飞船上运送珍宝了,在这关键时刻,我不能让人民的利益遭 受损害。” “我憎恨您!”灰球尖叫,“我上当了!” “这倒是真的。我也认为如此。”皇帝假惺惺地说着,不过他的面具仍然在笑, “把这不中用的家伙抛到地牢里去吧。” “小姑娘呢?”警卫请示。 “这个坏姑娘吗?只能也让她蹲地牢,我得和她的同伙谈话。” “这就把他们带来吗?”警卫又问。 “稍等一下,我先要检查基地那边的工作进行得怎样了。” 警卫把阿丽萨往门口那儿推一把。正在这时候,桌上的扬声器响了。 有人操着阿丽萨听不懂的语言在说着什么,声音紧张,像大喊大叫。 独裁者朝桌子扑去,哇啦哇啦地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