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信天翁号”是在岛的东南角靠岸的。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海湾。一条小河在 这里从礁石中流入大海。远处是几道弯曲的小山谷,那里有各种树木、野禽、成群 的山鹑和大鸨。如果这岛上没有人居住,那么至少看上去是可以居住的。毫无疑问, 罗比尔本可以在这里着陆,但他大概是觉得在这块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难以找出一块 合适的地方停放飞行器。工程师打算天黑以前结束工作,但是两个推进器却受到了 比罗比尔想象的严重得多的损坏,需要矫正桨翼,修整传递旋转运动的齿轮结构。 他们是从前部推进器开始下手的。 这时,普吕当大叔和他的同事散了一会儿步,然后来到船尾坐了下来。 至于弗里科兰,他觉得特别有了保障:多大的差别!离地面只有150尺了! 修理工作间歇了两次,一次是当太阳在地平线上升起,另一次是太阳升到中天, 可以计算出当地正午的时候。 “和我想的差不多。”罗比尔对汤姆说,“我们是在X岛以南46°,也就是 2800英里。” “途中可能有逆风,而且船上吃的不多了,必须尽快返回X岛。” “我希望今晚能启程,那便只有一部推动器可以转动,我们可以在路上修理另 一部。” “对那两位绅士和听差怎么办?” “汤姆,让他们成为X岛的移民有什么不好吗?” X岛,那是一座在浩瀚的太平洋中位于赤道和北回归线之间的岛屿,一个确实 很符合罗比尔用来给它命名的那个代数符号的小岛。它位于宽阔的海域,远离一切 沟通各大洋的航线。在那里,罗比尔建立了他小小的移民地;在那里,“信天翁号” 飞累了便降落休息;在那里,它可以补充那无尽无休的旅行所需要的一切物资。罗 比尔在X岛拥有巨大的资源,得以开设一间工场,建造他的飞行器。他可以在那儿 修理甚至重造一架。岛上的仓库储存着可供岛上仅有的50余名居民使用的各种原、 材料和食品。 几天前,罗比尔飞过合恩角是想斜穿太平洋,返回X岛。但旋风把它卷进了旋 涡。这之后,暴风雨又把它带到了南极上空。现在,它毕竟又回到了最初的航向上, 如果不是推进器损坏了,耽搁的时间是算不了什么的。 正当人们都在船头工作的时候,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进行了一次将引起 极其严重后果的谈话。 “菲尔·埃文思,”普吕当大叔说,“您像我一样下定决心牺牲生命了吗?” “是的,像您一样!” “那好,我作出决定了。既然不能对罗比尔抱任何希望,我们要把他的鸟翅折 断!它今天夜里要在空中爆炸!” “炸了它!” “我昨晚已搞到了一支硝甘炸药筒!” “真的?我们干吧!” “不,要到晚上才行!天黑以后,您在舱外望风,不要让人进去!” 6点钟,两位同行不动声色照习惯吃了晚餐。又过了两个小时,他们回到了自 己的舱房里,像是在彻夜不眠之后想睡一觉恢复疲劳。罗比尔和他的伙伴们谁也没 有想到“信天翁号”已经大难临头了。 这是一支装有一公斤炸药的金属壳爆炸筒。这些炸药足以把飞行器炸开花,把 螺旋桨炸个稀烂。即使飞行器不能一下子被摧毁,那掉下去也得完蛋。 “拿这支炸药筒时,我还拿了一些火药,用火药根据燃烧时间做一根导火索, 接在磷酸盐雷管上。我计划12点时点燃导火索,炸药筒将在凌晨三四点钟爆炸。” “好!” 读者可以看出这两位同行在策划他们也将葬身其中的这场大毁灭时真是作到泰 然自若。他们对罗比尔一伙仇恨至深,以至于好像他们自己的归宿就是与“信天翁 号”同归于尽似的。不管这种行动是多么荒唐甚至可憎,都顾不得了!他们在不能 发泄愤恨和得不到满足的狂怒中度过了五个星期,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 普吕当大叔把火药弄碎,碾成火药粉。稍稍弄湿以后,用一条帆布把火药卷成 导火索,又紧紧地拧成绳,接在了炸弹上。 罗比尔和他的伙伴们停止工作时天已经黑了。前部推进器还没有安好。尚需三 个小时的时间修理。因此,工程师在与汤姆谈了一会儿后,决定让筋疲力尽的船员 们休息,剩下的工作第二天再干。这样,他们改变了当天晚上起飞的计划。 夜,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儿月光。浓云更加重了夜色。一阵强风从西南方向吹 来,却没能使“信天翁号”动一动,卡得很结实的锚和绷得紧紧的缆绳把它牢牢地 拴在地上。 韦尔顿学会的两位同事关在舱房里,以为飞行器已经起飞,只等待行动的时刻。 近午夜时,普吕当大叔说:“是时候了!” 舱房里的床下面有一只作抽屉用的小箱子。大叔把接上导火索的硝酸甘炸药筒 就放在这里。这样,导火索燃烧时发出的气味和“咝咝”的声音就不易被人发觉。 他点燃导火索,又把箱子推回床下。“现在,我们到船尾去等着吧!”他说。 奇怪,他们看见舵手在通常的岗位上。 菲尔·埃文思把身子探出船舷,虽然尽力压低了声音,还是能感到他的异样: “‘信天翁号’原地没动!……它没起飞!” 普吕当大叔作了一个失望的手势,说:“得熄灭导火索。” “不!……我们应该逃走!”秘书坚定地说。 “真的,150尺,顺着缆绳……要不利用这个意外的机会,那才是疯子呢!” 他们立刻回到舱房,尽可能地多拿上些东西,以便应付留在岛上的需要。然后, 关好门,悄悄朝船头走去。 四下里悄然无声。没有一个窗子透出光亮来。飞行器不仅沉浸在寂静中,而且 沉浸在鼾睡中。 当他们想让弗里科兰和他们一起走时,忽然菲尔·埃文思停住了。 “瞭望手。”他说。 一个人躺在舱楼旁边,他刚刚睡着。 两个人随即丝毫未犹豫,找到几条绳索和一些帆布片、下脚麻,三下两下就把 此人“武装”起来。这一切进行得几乎没有一点儿声响。 可是弗里科兰不在! 逃亡者们顾不了太多,一先一后,双手抓着、两脚钩着缆绳,平安地滑到地面。 脚踏在久违了的地面上,在坚实的地上行走,再也不用做大气的玩物了,他们 欣喜万分! 正当他们准备沿小河溯流而上,到岛的中部去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黑 影。 那正是弗里科兰。他竟然比主人先了一步! “来救我!……来救我!……”有人在喊。 是瞭望手吐出了塞在嘴里的东西在报警。平台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逃跑 事件暴露了。 探照灯此时发挥了作用,逃亡者们马上被发现了。 “他们在那儿!在那儿!”汤姆喊着。 罗比尔大声下达命令,提升螺旋桨降低了速度,缆绳在向回收,“信天翁号” 开始向地面接近。 这时,响起了菲尔·埃文思洪亮的声音:“罗比尔工程师,您能以名誉担保让 我们自由地留在这个岛上吗?” “决不可能!”罗比尔喊道。 随着话音,一声枪响,子弹擦着菲尔·埃文思的肩头而过。 “呵!这些无赖!”普吕当大声吼道。 他手里拿着刀子,朝卡着锚的礁石奔去。飞行器距离地面只有50尺了…… 在几秒钟内,缆绳就被割断了,明显加强了的和风从斜侧把“信天翁号”吹向 东北,吹到了海面上。 这时正是夜里零点20分。飞行器上又射来几枪。普吕当大叔和弗里科兰扶着 菲尔·埃文思仆倒在礁石后,没有被击中。现在,他们再也无所畏惧了。 看到俘虏逃走了,罗比尔不禁大发雷霆,他的秘密和他本人将暴露无遗了。他 之所以不特别担心飞过欧洲时扔下去的那封信,那是因为信极有可能在落下时遗失! 然而,现在…… 后来,他又平静下来。 “就算让他们逃掉了,”他说,“反正他们几天内逃不出那小岛,我还要回去! 把他们抓回来!” 的确,三个逃亡者的命运远远没有得到保障。“信天翁号”重新控制了航向以 后,会很快回到小岛,逃亡者们短时间内是不会逃出那里的。不出12个小时,他 仍就得重新落入工程师的手中。 不出12小时!可是,不出两个小时,“信天翁号”就会不复存在了!那支将 在空中完成爆炸任务的硝甘炸药筒不正像一枚安放在船侧的水雷吗? 这时,和风更强了。飞行器被吹向东北方。尽管速度不高,到日出时也会看不 到小岛了。 要想逆风回驶,推进器,至少是前部推进器,必须能够运转才行。 “汤姆,把灯开到最亮。” “是,罗比尔船长。” “全体船员投入工作!” “是,全体!” 再不能把工作推迟到第二天了。现在,再也不能去顾忌疲劳了!“信天翁号” 的每个人都和他们的首领心情一样:等着螺旋桨一安好,立即返回小岛,追捕逃犯 ;然后着手修理后螺旋桨,飞行器就可以安全地在太平洋上继续它返回X岛的航行 了。 重要的是不让飞行器向东北方飘得太远。然而,情况着实令人恼火!和风越来 越大,飞行器不但不能逆风行驶,连保持原地不动都做不到。没有推动器,它成了 无法驾驭的气球。 罗比尔决定下降到低空,以期能遇到较弱的气流。不幸的是,低空区风力更大, 飞行器飘得更快了。 总之,经过一番尝试,证明还是呆在气流比较平稳的高空好。于是,“信天翁 号”回升到3000米的高度。在这里,即使不能停住不动,至少飘动得慢些。工 程师希望天亮时还能看见那小岛的海域。 至于那几个逃亡者是否会受到土人的礼遇——如果岛上真有人居住的话——罗 比尔根本不去想。就算是土人帮助他们,罗比尔也不会当一回事。“信天翁号”的 攻击手段会很快就把土人吓坏、驱散的。 “谁也别想从X岛逃出去!”罗比尔说。 夜里一点左右,前部推进器修好了。只须再把它安装上,这还要一个小时的时 间。 导火索正在空房间里燃烧!已经烧掉了1/3还多!火星正在接近硝基炸药筒! 当然,飞行器上的人要不是忙得不可开交,或许会有人听到那微弱的劈劈啪啪 声,嗅到火药燃烧的气味;就会查一查;就会发现那只放着炸药的箱子……那还来 得及挽救这个神奇的“信天翁号”和它载着的人。 可是船员们都在船头工作,离逃亡者的舱房有20米远。没有任何事情把他们 唤到平台的这一部分来。 罗比尔也穿着他的机械师服装,在那里亲自动手干。他督促工作加快进行,但 他绝没有忽略任何事情,一切工作都必须精心完成。他需要重新完全控制他的机器, 不能让逃亡者回到自己的国家,不能让人进行调查最终发现X岛,否则,X岛的人 们建立的生活——非凡的、卓越的生活就会毁于一旦! “罗比尔船长,”汤姆走近工程师说,“我觉得西边和风会小些。”此时是一 点一刻。 “气压表怎么样?”罗比尔望望天空说。 “基本平稳,可我觉得云在向我们压过来。” “是的,汤姆。海面上可能会有雨,但只要我们呆在雷雨区上边就没有关系, 不会影响修理工作。” “要是下雨,从云的形状看很可能是一场细雨,在下面风就会完全停息。” “是的,汤姆。但我不喜欢再降下去。等机器修好后,我们就自由了,这是关 键。” 两点过几分时,修理工作的第一阶段结束了。前螺旋桨已经安装就绪,使它转 动的干电池也接好了。桨翼旋转的速度逐渐加快,“信天翁号”转向西南,中速向 小岛飞去。 “汤姆,我们向东北飘了两个半小时,我看和风没有变化。我想最多一个小时, 我们就可以回到小岛海域。”船长满有把握地说。 “我也这样想。我们的航速是每秒12米,早晨三四点,‘信天翁号’应该回 到它刚才离开的地方。”汤姆回答。 船长又转向手下的人们,他们正在等候新的命令。 “朋友们,”罗比尔说,“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必须一直干到天亮。” 全体船员即刻又投入了工作。现在要对尾部推进器进行修理,同样的毛病,同 样的原因,就是说,都是在飞过南极大陆时被强劲的暴风损坏的。 但是,要把螺旋桨取到船内来,最好是停下几分钟,甚至倒车。技师助手按照 罗比尔的命令在开倒车改变前螺旋桨的旋转方向。用一句航海术语,飞行器开始慢 慢“后退”。 船员们正要到船尾去,汤姆突然嗅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嗯?”他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罗比尔问道。 “您没闻到吗……像是火药味!” “可不是,汤姆!” “是尾舱传来的!” “是的,……就是那间屋子!” “这些坏蛋放火了?……” “哎呀,要是不光放火……”罗比尔喊道,“把门撞开,快,汤姆,把门撞开!” 可是汤姆刚刚迈出一步,惊天动地的爆炸就发生了。 舱楼被炸成几块飞到了空中,探照灯熄灭了,因为突然断了电。飞行器再度陷 入一团漆黑。大部分提升螺旋桨被炸得扭曲,或是折断转不动了,但船头的几个还 在转。 突然,飞行器的船壳在第一座舱楼——那里边的蓄电池一直在维持前部推进器 转动——后面断开,后半截平台在空中滚落下去了。 最后几个提升螺旋桨也几乎立刻停止转动了。“信天翁号”向深渊栽下去。 船上的8个人像海上遇难者一样,紧紧抓住这块残骸,他们要坠3000米! 前部推进器变成垂直方向后仍在转动,这更加快了下落的速度。 好个罗比尔,危险关头他表现出惊人的镇静。他顺势滑到塌倒了一半的控制舱 楼,抓住启动杆,改变了螺旋桨旋转的方向,推进器变成了提升器。 虽然拖延了一会儿,飞行器最终还得摔下去。但至少,这块残骸不会以自由落 体的重力作用下的加速度摔下去。如果“信天翁号”掉进大海,幸存者终究难免一 死,那他们至少不会因高速下降无法呼吸而窒息毙命了。 爆炸发生后不到80秒,“信天翁号”残存的碎片在大海中被波浪吞没了。 那天菲尔·埃文思只是被“信天翁号”射来的子弹擦破了皮。所以,三个人镇 定一下后开始沿着海滨向上走,希望能遇上土人。 这希望没有落空。小岛西岸住着五十几个靠打鱼为生的当地人。他们看到了降 落的飞行器,便把这三个逃亡者当作了上界的来宾。由于航海家们很少光顾小岛, 所以,三个逃亡者在岛上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得到他们最好的款待。 9月3日,终于有一艘船到小岛来补充淡水,这样,普吕当大叔随身带的几千 美元纸币在返回费城的途中开始发挥作用。他们先是到达奥克兰,两天后到了新西 兰首都。 在那儿,一艘太平洋远航轮同意接收他们。9月20日,经过最愉快的航行后, 幸存者们抵达圣弗兰西斯科。在船上,他们对自己的身份、来历守口如瓶。后来他 们又搭火车于27日回到了费城。 9月28日,再也没有比这样一条消息在全城这么快地传开来的了——受人尊 敬的韦尔顿学会主席普吕当大叔和秘书菲尔?埃文思以及听差弗里科兰在神秘失踪 数月后又出现在费城的家里! 那天晚上,主席和秘书在稠密的人群簇拥下来到办公室召开会议。 然而,他们俩都从来没有这样平静过。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在6月12日那次 难忘的会议后,中间没发生任何事情,这三个半月好像在他们的生活中根本不存在 一样。 第一阵乌拉的声浪过去了,两个人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激动的表情。普吕当大叔 戴上帽子开始讲话了:“尊敬的公民们,会议现在开始。” “会场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这掌声是完全合乎情理的,因为如果这次会 议本身并没有什么特殊性,那至少它由于是由普吕当大叔宣布开始和有菲尔·埃文 思到会而显得与往常不同。 主席等热情的欢呼和鼓掌平静下来后接着说:“先生们,在上次会议中,赞成 把螺旋桨安在‘前进号’飞艇前和赞成安在尾部的会员之间进行了非常热烈的讨论。 (听众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然而,我们找到了使前部派和尾部派取得一致的办法, 那就是:安两个螺旋桨,吊舱两端各安一个!”(会场里鸦雀无声,大家都惊呆了。) 讲话到此结束了。是的,仅此而已!关于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怎样被绑架 的,关于“信天翁号”和工程师罗比尔,关于旅行经过,关于飞行器的现状,它是 否仍在天上跑来跑去,是否还需戒备对俱乐部成员新的报复行为,关于这一切,只 字未提。 全体气球主义者当然都想问一问,想知道个究竟,但看到两人神色异常严肃, 扣子扣得齐齐整整,那么还是尊重他们的态度吧,当他们认为适宜的时候,他们一 定会讲的! 这时,普吕当大叔在韦尔顿学会会议迄今没有过的沉静气氛中说:“先生们, 现在需要我们去做的,只有完成担负着征服空间重任的‘前进号’的制造工程了。 ——会议到此结束。” 翌年4月29日,即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在出乎人们意料地归来之后7 个月时,全费城沸腾起来了。这一次和政治可毫无关系,既不是竞选,也不是集会。 “前进号”飞艇在韦尔顿学会的关心下,终于竣工了,即将充填它的自然元素。 驾驶员是著名的哈里·乌·廷德,他还有一名助手。 乘客是韦尔顿学会的主席和秘书。作为坚定的气球主义者,他们始终不渝地认 为,而且愿意永远认为:飞艇是真正的空中交通工具,未来只属于它。 至于说工程师罗比尔在茫茫的太平洋中有一个基地,一个可供休息的小岛,暂 且那还不过是一种假设。而且,他们狠狠地报复了的那个人——他们认为自己做得 很公正——已经不在人世了,伴同他的那些人也没能活下来,“信天翁号”的秘密 已经被深深埋葬在太平洋底了。 “前进号”具备飞艇的一切优点。它的自重可以使它上升到气球所能达到的最 大高度;密封度使它可以在大气中无限停留;坚固性使它可以经得住任何气体膨胀 和风雨袭击的压力;性能使它具有相当可观的提升力,能够提起一整套电动机器, 这套机器将把迄今为止发明出来的空中运动的最强动力输送给螺旋桨。“前进号” 的外型是便于水平移动的长圆型,平台式吊舱,舱里装着驾驶员所需的各种工具: 物理仪器,缆绳,锚,导索,等等。此外,还有赋予飞艇强大的机械力的干电池和 蓄电池。艇的前后部各有一个螺旋桨,还有一支舵。 “前进号”充上氢气后,被运到费尔蒙公园的林间空地,就是飞行器曾经停过 几小时的地方。 11点刚过,巨大的飞艇就在离地面几英尺的地方摆动,只待跃上天空了。甚 而更好,因为那会使试验更具结论性。 还需描述那聚集在费尔蒙公园的人山人海吗?大批火车把周围各州好奇心甚的 人都卸在了宾夕法尼亚洲的首府——费城;还需讲述工商界都停了业,以便使人们 能来观看这一伟大场面吗?老板、职员、工人、男人、妇女、老人、孩子、国会议 员、军队代表、法官、记者,当地的白人和黑人都挤到林间开阔的空地上来了;还 需计算当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出现在挂着美利坚国旗的飞艇下方的吊舱上时, 四周像放焰火一样爆发出的连声喝彩吗?还需说明大多数好奇者是专程来目睹使旧 大陆对新大陆羡慕不已的这两位人士吗? 11点20分左右,第一声炮响了,宣告准备工作全部完毕。 11点25分,当第二声炮响了时,“前进号”被网绳拉着,在林间空地升高 了15米左右,吊舱升到了无比激动的人群头上。普吕当大叔和菲尔·埃文思站在 吊舱前部,把左手放在胸前——这表示他们和在场的人们心心相通。然后,他们把 右手指向天空,这意味着充气量达4万立方米——迄今为止最大的气球将占领空间 领域。于是十万只手放在十万个胸前,另外十万只手指向天空。 11点30分,第三声炮响了。 “全部松开!”大叔庄严地喊道。 “前进号”“威严地”升起来了!多么壮观的场面,仿佛一艘巨轮刚刚驶离船 台。 “前进号”笔直地上升,这证明空气绝对平静。它在250米的高度停住了, 它开始水平移动。在两个螺旋桨的推动下,以每秒十米的速度迎着太阳飞去。这是 鲸在水中的速度。将它和那种北方海域里的巨兽相比,倒没什么不恰当,因为它的 形状和那种动物一模一样。 接着,“前进号”在舵的作用下做出各种飞行动作:环绕,斜飞,直飞,转小 圈,前进,倒退,…… 令人遗憾的是没有风,否则人们会看到“前进号”表演各种飞行动作,或是像 逆风行驶的帆船那样斜着偏飞,或是像蒸汽船那样逆风行驶。 这时,飞艇又上升了几百米。它想到更高的空中寻找气流,以便使试验进行得 更全面。它巨大的体积在人们眼里逐渐缩小,好像是由于光学作用似的。巨在的鲸 鱼渐渐变成了鼠海豚,过会儿还会变成普通的鱼句鱼,观看的人们望得颈椎都要折 断了。最后它到达4000米高空。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叫喊,紧接着是十万声。所有的手臂都指向地平线上的 一点,这点,是在西北方。 蓝天的深处出现了一个移动的物体,这物体在靠近,在变大。是一只鸟在高空 振翅飞翔?是一颗轨迹斜切大气层的流星? 好像“前进号”也看到了这个奇怪的东西,它肯定觉得受到某种危险的威胁, 因为它正在快速地向东逃去。 人们明白了!十万张嘴重复着一位韦尔顿学会会员吐出的名字:“‘信天翁号 ’!……‘信天翁号’……” 正是罗比尔的“信天翁号”,它正像一只巨大的猛禽朝着“前进号”扑去! 九个月前,飞行器被炸毁了,螺旋桨被炸折,平台断成了两截。要不是工程师 惊人地镇静,“信天翁号”的全体船员会由于急速下落窒息而死。然而,如果说他 们逃脱了被窒息的命运,罗比尔和他的同伴们又怎么没溺死在太平洋呢? 这是因为平台的碎块、推进器桨翼、舱房的隔板,所有“信天翁号”剩下来的 这些东西集成了一堆残骸。如果受伤的鸟掉进波涛,它的翅膀还可以把它维持在水 面上。罗比尔和他的人先在残骸上度过了几个小时,然后又乘上了在洋面上找到的 橡皮艇。 天亮后几小时,一条英国的驶往墨尔本的三桅船发现了他们,不仅收容了所有 的人,还收容了漂在水面的飞行器的残余部分。工程师只说他的船撞沉了,对方也 没有强求他说明身份和姓名。 工程师在船尾舱楼的残骸里找到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钱,这使他可以供给同伴 们的一切需要,不用求助于任何人。到墨尔本后不久,他买到了一条一百吨左右的 双桅纵帆船。就这样,精通航海的罗比尔回到了X岛。 他只有一个确定的念头,他那些船员和他有一桩共同的心事——报仇。 总之,八个月后,工作完成了,一个和被炸毁的那个一模一样、同样强大有力、 同样快的新“信天翁号”可以起飞了。 四月初,“信天翁号”离开X岛。一路寻来,正赶上“前进号”升空,这是罗 比尔和他的同伴们无时不在寻找的报仇的绝好机会。 “前进号”一直在逃。但它很快明白了:靠水平飞行,永远也逃不掉。只有垂 直运行寻求生路。不是要靠近地面,因为飞行器会挡住去路,而是上升到受不到攻 击的高空去,虽然危险,但合乎逻辑。 但是“信天翁号”也开始跟着上升。它比“前进号”小得多。就像是箭鱼在追 被它刺伤了的鲸鱼,鱼雷在奔向将被它一下子炸毁的巡洋舰。 下面的人们看得清清楚楚,“信天翁号”围着“前进号”兜圈子,半经一圈比 一圈小。它一跃就可以把对手撞坏,把那脆弱的皮囊戳破。那样,主席和秘书就会 摔下去,跌得粉身碎骨! “前进号”上挂着美利坚国旗:“信天翁号”也悬挂着旗帜,那是一块薄纱, 上面缀有星星和征服者罗比尔的金色太阳。 突然,地面上惊叫声一片。 “前进号”明显变大了,它是在往下跌!由于气体在高空过度膨胀,胀破了皮 囊,气球瘪了一半,迅速向下摔。“信天翁号”减低了提升螺旋桨的速度,在匀速 下降,在离地面1200米的高度追上“前进号”,靠了上去。罗比尔要结果它吗? ……不,他是要救出飞艇上的人! “信天翁号”行动灵巧,“前进号”的驾驶员和他的助手一下跳到飞行器的平 台上。 两位会员可不想那么做,工程师手下的人扑过来,强迫他们又上了“信天翁号”。 地面上笼罩着可怕的沉默。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见泄光了气的“前进号”落在 森林中的树上,像一大团破布挂在半空中。 “信天翁号”不但没有飞走,还不断降落,在离地面两米停住了,传来工程师 的声音:“合众国公民们,我完全有理由行使复仇者的权力。但是,看到‘信天翁 号’的成就在他们心中引起的情绪,我明白了,对于征服空间将导致的重要革命, 人们的思想还没有作好准备。我决定让他们自由。” 看到四个人都回到地上后,他接着说:“我的试验做完了。但是我认为今后什 么事物都不应过早成熟,进步本身也是这样,应该水到渠成。看来我来得太早了, 各民族实现联合的时机尚未到来。因此,我走了。再见,合众国公民们,再见!” “信天翁号”用它的74个螺旋桨拍击着空气,由两个推进器推动着,在一阵 暴雨雷鸣般的乌拉声中——这次是赞赏的欢呼——消失在东方。 现在,再回到这个问题:“罗比尔是谁?人们有一天会知道吗?” 今天就可以知道了:罗比尔是未来的科学,也许就是明天的。这是未来的所在。 至于“信天翁号”,它是否仍然在大气层中,这个谁也不能从它手里夺走的领 域中遨游?这一点是不应怀疑的。征服者会像他说的那样有一天重新出现吗?会的! 他一定会来提供一次能够改变这个世界上社会条件和政治条件的发明的秘密的。 至于空运机器的未来,它属于飞行器,而不是飞艇。 征服天空的事业终将属于那些“信天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