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艇加足马力,沿着海岸游弋,在海上画出一条相当复杂的弯曲航道。 “我们现在去哪儿?”格里高尔问。 “去和德罗姆的舰队会合。”小艇满怀信心地说。于是我们这对朋友只能怅然 面对那无边无际的大海。 “当然,这首先还得看我能不能找到他们。”小艇又补上一句。 深夜,格里高尔和阿诺尔德坐在船舱一角贪婪地吞咽最后一片三明治。救生艇 还发疯般地在波涛上疾驶,它的电子感官紧张地搜索五百年前存在于另一星球上的 那个舰队。 “你听说过关于德罗姆人的事情吗?”格里高尔提出这一话题。 阿诺尔德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他是个广闻博记的人,后来他回答说:“他们属 于一种半蜥蜴状的生物种族,生存在一颗小行星上,离御夫星座不远。但几个世纪 前消亡了。” “那么赫盖恩人呢?” “也同样是那种生物种族,情况相似。”阿诺尔德好容易才从袋中摸到一小块 面包屑纳入嘴中,“它们进行过一场谁也不需要的战争,结果所有参与者都死光了, 当然我们这艘小艇是个例外。” “而我们呢?”格里高尔提醒他说,“别忘了我们被认为是德罗姆的战士。” 他疲惫地叹息说,“你说怎么办?能劝说这艘破船回心转意吗?” 阿诺尔德怀疑地摇摇头。“我看不行。对它来说战争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它的一切思维和行动都是从这个前提出发的。” “它能听见我们所说的话吗?”格里高尔又问。 “那倒不见得,它并不能真正读出别人的思想,我认为它的感知中心只能接受 直接朝它发话的内容。” “不错,”格里高尔痛苦地模仿乔的话说,“我对你们说过,这种小艇现在已 不再生产了。”他巴不得乔此刻能在他掌握之下,这样就能好好教训他一顿。 “目前的情况非常微妙,”阿诺尔德说,“全部麻烦在于小艇误入歧途,成为 一个偏执狂和妄想症患者。不过我认为这种情况不会持久,很快就将结束。” “为什么?”格里高尔问。 “理该如此,”阿诺尔德说,“小艇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不就是要保护我们的 生命吗?这说明它应该让我们吃饱。现在三明治吃完了,剩下的食品都留在岛上, 所以我料定它迟早得让我们回到那里去。” 几分钟后他们发现救生艇果然绕了一个弧圈,改变了航行方向。 “我实在找不到德罗姆的舰队,所以我准备回去对岛屿再次进行侦察。幸好附 近没有敌人,现在我能腾出手来关怀你们了。” “听到了吗?”阿诺尔德用胳膊触触格里高尔的肘部,“一切都和我预料的一 样,现在进一步来证实我的假设。”他转身对小艇说,“你是该照顾我们了,我们 需要吃的。” “对,来些美餐款待我们。”格里高尔也提出同样的要求。 “那毫无问题。”小艇说。 壁间伸出一个盘子,里面的东西堆得满满的,样子有点像黏土,散发出一股难 闻的机油味。 “这是什么?”格里高尔问。 “这是基塞尔,”小艇说,“是德罗姆人最喜爱的食品。我能用16种不同的方 法来烹调它们。” 格里高尔厌恶地尝上一口,那滋味简直就跟机油拌黏土差不离。 “我们不能吃这种玩艺!” “可以的,可以的,”救生艇疼爱地说,“成年的德罗姆人每天都要吃5到3 0磅基塞尔,还直喊要添呢。” 盘子移得更近,吓得这对朋友连连倒退。 “听好,你!”阿诺尔德向小艇摊牌说,“我们不属于德罗姆族,我们是人类, 是完全不同的生物。你所说的战争在五百年前就结束了。我们不吃基塞尔,我们的 食品在岛上。” “别神经错乱啦,士兵们常犯这种自欺症,企图逃避现实,这是由于严酷的现 状所造成的。先生们,快正视现实吧。” “你才该正视现实!”格里高尔怒吼,“不然我马上把你一个螺丝一个螺丝都 拆散!” “吓唬不倒我。”小艇不动声色说,“我了解你们,看来你们的大脑被毒水损 伤了。” “毒水……水?”格里高尔呛得说不出话。 “这是对德罗姆人而言的,水对它们有害。”阿诺尔德提醒他。 “如果需要的话,”救生艇接着说,“我这里有能对大脑进行手术的器械,这 是非常措施,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使用。战争就是战争,战争不相信眼泪。” 它打开柜板,这对合伙人瞧见里面有着一大堆亮晶晶的外科手术刀。 “噢,我们感到好多了,”格里高尔赶紧声明,“基塞尔很开胃,对吗,阿诺 尔德?” “太……太棒了!”阿诺尔德颤抖着说。 “我曾在全国基塞尔烹调大赛中获过冠军,”小艇用难以掩饰的骄傲声调宣称, “多尝—点,为了我们战士的健康,请多多加餐。” 格里高尔抓起一大把基塞尔,坐在地上吧哒吧哒地装腔作势:“了不起的好味 道!” “很好,”小艇说,“现在我朝岛屿方向驶去,过几分钟我保证你们的感觉会 更好。” “那为什么?”阿诺尔德追问。 “舱里的温度简直高得无法忍受,我真难以想像你们如何能挺到现在,换上任 何别的德罗姆人是万万吃不消的。请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把温度调低到正常的零下 20度,为了振奋你们的斗志我将同时演奏国歌。” 于是传出一阵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有节奏的吱吱嘎嘎的怪声。艇外波涛打着拍 子,几分钟后舱内明显变得寒意砭骨。 格里高尔无力地闭上双目,他尽量不去注意那令四肢逐渐僵硬的寒意,他只想 睡觉。半醒半睡中他猝然被阿诺尔德的喊声叫醒:“快醒醒!我们总得要想点什么 办法才行!”阿诺尔德的牙齿已不住上下打颤。 “去求求它打开加热器……”格里高尔迷迷糊糊地说。 “这行不通。德罗姆族生活在零下20度,而我们就是德罗姆族人,没说的。” 冷凝管穿过整个船舱,起先薄霜在管壁上形成,接着又蒙上一层坚冰,窗户上 全是白花花的一片冰霜。 “我有个主意。”阿诺尔德谨慎地说,他目光不离操纵台,在对方耳边低低说 上几句。 “可以试试。”格里高尔同意说。 他们站起身。格里高尔抓起水罐,断然大步跨向船舱的另一侧。 “你们要干什么?”小艇尖锐地盘问。 “我们要活动活动,德罗姆的战士得经常保持临战状态。” “那好吧。”小艇无奈地说。 格里高尔把水罐抛给阿诺尔德,后者嘻开大嘴又把它扔了回去。 “对这个东西要当心,”小艇警告说,“它里面含有致命的毒药!” “我们自会小心,”格里高尔说,“这个罐子还得送往司令部去呢。”他又把 它抛给阿诺尔德。 “司令部需要它来反对赫盖恩族。”阿诺尔德边说边把罐子又扔还给格里高尔。 “果真吗?”小艇奇怪地说,“这倒很有趣,是新创造……” 这时格里高尔把沉重的水罐用力投向冷凝管,管子破裂,里面的液体流满一地。 “真是个臭球,老伙计!”阿诺尔德说。 “瞧我干下了什么!”格里高尔故作惊讶。 “我警告过你们了,”小艇忧伤地喃喃说,“情况非常严重,我再也无法降低 温度啦。” “如果你让我们登岛……”阿诺尔德刚刚启口说。 “这不行,”小艇截口说,“我的基本任务就是保护你们的生命,而你们根本 无法在这样的大气中生存。不过我会想出别的办法来保证你们安全的。” “你还准备干什么?”格里高尔心中又是一阵恐惧。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得再次侦察这个岛,如果还找不到我方部队,那只能 上德罗姆族最最可能生存的地方去。” “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这颗行星的南极,”小艇说,“那里的气候最理想,我估计有零下30度。” 在发动机的吼叫声中,小艇像道歉似的补充说:“当然,我还得采取一切措施 以确保任何事故不再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