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期四的晚上我家的住宅里显得格外的清静。霍伊去参加一个俱乐部或是市政 会议,洛丽则在参加彩排。贝蒂来了,拿着两件蒙着衣罩的衣服和一只小手提箱。 “在这儿过夜吗?”我问道。 她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径直走到电脑前。在调度程序上,科恩夫人已选择了她 的“成人娱乐”程序。贝蒂回答时我在一边看着,她给出了一个设定为“两人参加 的最后的聚会”的新的选择。正如我们所预料的,科恩夫人敲入了这个选择。实际 上;她选择什么已无关紧要,因为贝蒂已将这程序设定好,可在任何一个名字下使 用。她现在把这个选择敲入只是确保程序可在晚上九点半准备好。 “到那时天就黑了,”她解释道:“这一仪式需要黑暗。我们不能用毒品或酒 ——尽管用了那些东西可能会带来诗意,”她沉思着说道,“因为那样做会破坏气 氛。如果拉杜的翻译可以信得过的话,那么这种仪式对某些特定条件是有很高要求 的。在翻译那篇古老的文章时拉杜遇到过很多困难……” 我打断了她如醉的沉思,因为电脑上的指示灯显示,一条信息已为她联机保存 下来。我把这一情况指给她看,她却不予理会。 “我想我们至少得把它读一读。”我极力劝道。 “没有时间。我们现在必须抓紧利用这段天时:这黑暗和这满月。” “噢,这只需一分钟。在九点半之前我们毕竟还有一点时间。”我在键盘上敲 出了那段信息。 “是拉杜发来的。贝蒂……看这个。” 字母一串串地显示到屏幕上:忽略原来的译文。星期三的修正稿是正确的。用 第二个备用词。34:5段:不是“黑暗”,可能是“午夜”,也许是“拂晓”。 不明确。41:14段中的“持续的”应为“未中断的,”也可能是“并非未中断 的”。同样不明确。需要先行词。这里有你要的古代吁请。如果不准确跟踪,你知 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看了一眼贝蒂,她此刻正阴沉着脸认真地读着。“星期三的修正稿?昨天我 们没有收到任何修正稿,对吗?” 我突然紧张起来。洛丽的笔记。我已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那修正稿碰上了没 有风扇的电脑。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贝蒂。 “然而是哪一个呢?”她咕哝着说。“哪一个是未中断的?还有,究竟是‘必 须是在午夜’,还是‘决不能在午夜’?” “你在问我吗?好吧,游戏结束。我们也该收场了。” “收场?”她悻悻地说道。她的眼里显露着焦躁。“不,不。我们必须做这件 事……” “不,收场吧。游戏已经结束,至少现在结束了。规划已经改变了,而修改后 的规划我们又不知道。” 她敲打着键盘,调入一份材料,同时嘴里发疯似的念叨着。“准备就绪……程 序被占用……不能再等另一次满月……不能把这件事拖至四个星期……必须现在就 干……” “听我说,”我极力想劝她理智一些。“至少可以给拉杜打个电话。” 她敲着键盘试图与他联机,但没有成功。 “贝蒂,”我劝道,“尽管我并不真的相信所有这些魔术的把戏,但我决不会 让你在这种状态下做任何事情。去给拉杜打个电话,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她打了电话,但接线员说这个号码从下午开始就已被掐断了。 贝蒂的眼神的确已显得狂躁不安了。“他们抓到了他!”她悲叹道。“他们还 将抓到我们,除非我们先抓到他们。” “你怎么啦,贝蒂?他们是谁?你看你的那些民间传说和小说看得太多了。好 啦,我该收场了吧。” “不!”她毫不动摇。“我们现在就干,莎伦。你还不明白吗?他知道了我们 所知道的事。他抓到了拉杜。或许是他发来的信息。原来的译文一定是对的。根本 没有修正稿。他……” “贝蒂,你感觉还正常吗?看在上帝的份上……” “是的,看在上帝的份上。但不是他的上帝。但我们知道,莎伦。我们可以利 用他的力量,而且是为了上帝的缘故。但我们必须现在就干。我们不能再等到下一 次月圆。” 这时我的确感到害怕了。害怕的不是“他”,管他是谁呢。害怕的也不是恶魔 或黑暗。我害怕的是贝蒂的清醒。我为什么没有看出这一清醒的到来?我一时不知 说什么好,也不知做什么好,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搅扰着房间里的沉寂 和我那疲倦的神经。 “是罗杰斯夫人吗?”电话里的声音问道。“罗杰斯夫人,我是拜伦·肯特维 尔,法尔菲尔德中学的戏剧教师。洛丽现在感觉不太好。她昏过去了。她身上很热, 我猜想是在发烧。病情的确很重。她好像是在产生幻觉。我可以叫一辆救护车吗?” 一直站在我身后听着的贝蒂一把抢过电话,对着话筒尖声喊道:“不许让任何 人碰她。我们马上就到!”然后还没等我说话她便挂断了。 我们把洛丽接回了家。她在说胡话,身上烧得发烫。当然罗,霍伊恰好在我们 把洛丽抬上楼时开完会回到了家。 “天哪!”他高声叫道。“他们勾引了她!她吸了毒!我非得杀了那些杂种不 可!” “霍伊,不行。我……” 没等我拦住他,他已找出枪向街对面跑去。我在一阵眩晕中看到他穿过大街, 然后直接进了埃尔洛伊的警车。 埃尔洛伊拿着那支枪,给霍伊戴上了手铐,接着开始一本正经地讲起违反交通 规则乱穿马路的行为。我简直难以相信这一切。我的心口疼得厉害。 从那一刻起,一切都变模糊了。霍伊坐在埃尔洛伊的车里离去了。 贝蒂把洛丽抱进楼上的客房,把三串玫瑰经念珠套在她脖子上,然后又把大量 的香草撒在她身上,那数量足以供应我们一个月做饭时用的调味料。 “好啦,”贝蒂郑重地说道。“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已经快到九点半了。” 我的头仍感到一阵阵的跳痛。我跟着贝蒂下了楼,来到我的工作室。她敲打键 盘,在电脑上给出了一组用于“两个人参加的聚会”的程序。令人难以置信的是, 那个女人一直在跟着她操作。贝蒂敲入了有关喝人参茶(很凑巧,那天早上我曾送 去了一份人参茶样品)和用柠檬油洗澡的指令。最为重要的是,她指示他们穿白色 长袍,并把头发梳开不要打结。 “贝蒂,这一切简直荒唐透了。霍伊进了监狱,至少是在警察局;洛丽在发烧 ;而你又怎么知道,科恩夫人将按你所说的这些去做呢?” “整整一个星期了,她一直接我的指示去做。” 我撅了撅嘴。 “来,”她一边说一边把蒙有衣罩的一件衣服扔给了我。“把这件衣服穿上, 快一点儿。” “我?唉,等一等,这……” “别再争辩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要赶在霍伊回来之前。快把你的化妆品 抹掉,把你的头发全梳散开。” “我不想到那里去。” “你没必要非去不可。那台电脑可是在那里呢。” 说完这诡秘的话之后,她自己也穿上了一件长袍,并把头发梳散开来。很快我 们两个就打扮得像逃亡的德鲁伊特或剩下来的“不请吃就捣蛋的万圣节顽童。 贝蒂跑进卧室,用双筒望远镜观察起来。随后我也接过了望远镜。的的确确, 科恩夫妇穿的衣服几乎和我们的一模一样,白色托加袍。这谁能相信呢? 贝蒂跑下楼回到电脑前。我在楼上继续观察了一会儿,随后跑下楼去向贝蒂报 告。 他们在准确无误地按电脑指令行动着,其速度和贝蒂敲入这些指令的速度一样 快。很快整座住宅的灯都熄灭了,所有的电器也都拉断了电源。在这之后我观察得 很吃力。 科恩夫人拿出一盒白粉,将白粉撒成细线并形成一个大圆圈。她沿圆圈的外围 摆放了五支小蜡烛,然后又点燃了几位香(那也是我送过去的样品)。 贝蒂把我喊下了楼。她仍在敲入不要离开圆圈的指令,然后离开电脑把我拉到 一边。她用粉笔在我那漂亮光洁的油毛毡地板上画了一个圆圈。我对这种行为感到 气恼,因为这油毛毡地板刚刚打过蜡;但同时还是要看着她,她在圆圈之内又画了 一个五角星。然后贝蒂点燃了五支蜡烛,在五角星的每一个角上各放了一支。 电脑在图形范围以内。还有香在燃着,但香气却不是我送过去的那种香的气味。 贝蒂又敲入了一些指令,又将房间里的灯调暗,然后把我拉到她跟前,在房间中央 靠近电脑的地方,她闭上眼睛,眉头紧皱到一起。 她用一种语言喊叫着什么,这语言此刻我已能听出来了。是罗马尼亚语。 然后她向我命令道,“快,脱下长袍!” “噢,等一等,这!……”我开始抗议,但她重复着她的命令。 “把它脱下来,快一点!” 她的长袍已被扔到离五角星形很远的地方。我恐惧地看到那长袍开始冒烟。我 开始脱自己的长袍,当我触摸到那布料时,它竟奇怪地在变热。我将脱下的长袍扔 到圈外。 贝蒂闭上眼睛,举起双臂,高声地背诵起一段演讲词,一半用拉丁语,一半用 罗马尼亚语。这就是吁请仪式。 这时我已完全处于神经质的状态。我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贝蒂也同样赤裸着 身体站在我的旁边,用那两种古代语言咿哩哇啦地背诵着。还有那些蜡烛、香和电 脑。 我的女儿在楼上,天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我的丈夫可能正被关在铁窗里。我 似乎已看到了当地报纸上的头条新闻:法尔菲尔德区的抓捕女巫行动。 突然,一阵刺耳的吼叫打断了我的冥想。我们周围的大地在隆隆作响,房间里 变得一片模糊。接着响起了一片尖叫声,那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般地尖叫 声,是生命、死亡和痛苦的尖叫声。我真不知道有多少邻居听到了这些尖叫声。 几分钟后,房间里恢复了平静。我注意到了烟和舞动的阴影。在我的注意力被 引开时那两件长袍已悄然地燃成了一团火。是从蜡烛飞出的火星引燃的吗? 贝蒂睁开眼睛。我则一动也不能动。她吹灭了蜡烛,收起长袍烧剩的灰烬,然 后穿上了衣服。 “好啦,”她喊道。“都结束了。穿上衣服。” 我站着没动,看着她。“就……就像这样?结束了?” “是的,你难道没有听见他们吗?” “他们?” “科恩夫妇。他们已经消失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平静地把上衣扣子扣好。 “你到底在他们的电脑中放入了什么?一枚炸弹?” “莎伦,现实一点儿,”她厉声说道。“先穿上衣服,好吗?你不想去看看我 们的成果吗?” “不想看,除非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歇斯底里地喊道,而这只发泄 了我内心真正感觉到的歇斯底里的一小部分。 “别急,我马上就会告诉你的。看在上帝的份上,先穿上衣服。” “是不是我们杀死了他们?我们是不是成了谋杀者?和他们一样歹毒?” “我们没杀任何人,快穿上衣服。” 她一边梳理着一边解释道,“是吁请。它必须在仪式的过程中,在……在邪恶 大神面前被说出。我们两人谁也做不了这件事,因为吁请者会危及自己。我通过电 脑网络将吁请发送出去,而实际上是我们送给科恩夫妇的带有电脑的声音合成器说 出了吁请的那些话。如果是通过电脑装置,这吁请可以高音说出。我们安全地站在 坚不可摧的五角星形内,因此我们安然无恙。不然的话,我们会被召去的。” “被召去?被什么召去?被谁召去?” “你真的想知道吗?” “不,”我怒气冲冲地嚷道。“别对我讲。” “真令人惊奇,”贝蒂沉思着说道,“吁请。然后最高的邪恶大神亲自来召回 他自己的人。好啦,”她转向我,“请你穿上这些衣服好吗?” 我们匆匆穿过大街,消防车的警报声更加剧了我们的好奇心。科恩宅邸仍在冒 着缕缕黑烟,消防车刚刚赶到。 一位叫弗莱德·桑德尔的邻居在13号住宅的私人车道上遇见了我们。“你们 听到那些尖叫声了吗?”他问道。“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被困在了里面?” 我们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带着呼吸面具进进出出的消防队员。他们在奋力扑灭 住宅内的火。但不管他们向火上射去多少水,也不管他们向火上喷上什么化学剂, 那住宅里的火焰却仍在猛烈燃烧。 然而几分钟过后一切都消失了。那火焰似乎仅仅是自消自灭的。埃尔洛伊将他 的警车停在了宅前,霍伊坐在他的旁边。我向汽车跑了过去。 “埃尔洛伊,你听着,他决没有恶意。那支枪……” “枪?”埃尔洛伊问道。 “莎伦,你是不是喝雪利酒喝多了?你在胡说什么呀?” 我望着他们两个人。“那你为什么把他带走呢?” “是不是烟把她熏得发疯了,霍华德?”埃尔洛伊问道。他又对我说道。“你 是知道的,罗杰斯夫人,我们是去开一次分区规划会议。” 贝蒂戳了戳我的肋骨,我便不再问了。 毫无疑问,我头疼得更厉害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和着我头部疼痛的节奏“砰 砰”地跳动着。 消防队员们出来了,摇着头向埃尔洛伊走过去。“我见过的最古怪的事,”其 中的一个说道。“只有一个烧过的大圆圈。圆圈以外的东西完好无损。” 后来,在官方调查中,这次失火的原因被归类为偶然的事故,可能是由起居室 里的蜡烛引起的。令人奇怪的是,当消防队员去察看那所住宅时,那些蜡烛仍在原 来的位置上燃烧着。 在几个星期的时间里人们一直在谈论着这件事:晚上再也没有聚会了,这是件 大好事,但失火本身难道不是件可耻的事吗? 洛丽现在很好。她对那天晚上的事一点儿也回忆不起来了。但我们接到了那位 戏剧教师写的一封信。信上解释说,一个和洛丽同台演出的学生往排练时喝的水里 掺了烈性酒,结果使她呕吐了。现在我家的客房里仍有荷兰芹和百里香的气味。 科恩夫妇被正式宣布已死亡,尽管没有发现他们的任何踪迹。他们的财产被拍 卖掉了。洛丽所在的那所中学买下了那套电脑设备,因此这次事件似乎并未造成全 部的损失。 当地的毒品和酒由此断了来源,虽然我可以肯定,那些想获得这种东西的孩子 们会找到另一个新的来源的。在这一街区的13号住宅或其他任何住宅再也没有举 行过聚会。 贝蒂问我有没有春药。我告诉她那都是些骗人的东西。她只是耸了耸肩。 我希望搬进13号左右两侧的住宅里的人们凭着良心去挣钱,我再不想为另一 套电脑设备出资一半了。 我想就是这些了。但就在今天下午贝蒂来到了我的工作室,摇着头指了指那台 电脑。她没有说出来什么,所以我还是看着他。 科恩夫人在询问有关最后聚会的进一步指令。那么她现在在哪里呢?是在学校 买去的那台电脑里?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或者是有谁在和我们开玩笑?我只得等 待,直到贝蒂搞个水落石出时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