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整个事情就是从达见开始的。一星期后,泽灵恩、艾里赫欣和卡尔森三个人便 乘坐研究所的直升飞机,飞往奥里诺科河上游,抵达它的支流阿劳科河。那里是研 究所的最后一个基地。他们把食品卸下飞机,同驾驶员(一个年轻活泼的意大利人) 商定了他们穿过丛林的路线。与直升飞机的联系,通过交给卡尔森的一架小型无线 电台来进行。计划规定,要直升飞机一直跟在他们后边。保持一定距离。考察中的 主要困难将要落在他们几个人身上了。 他们从早晨起就步入丛林。泽灵恩走在前面,探索着通往瀑布的路径。到了河 边,他们本打算沿着河床行进,但是沙土陷脚,道路又被横七竖八倒在那里的树木 所阻塞,于是他们只好又向丛林深处走去。头顶上的繁枝密叶纵横交错,连一线光 线也射不进黑暗笼罩的丛林。温暖潮湿的土地散发着浓浊难闻的蒸汽,令人感到窒 息。草丛中到处是蛇:听到人声之后,有的沙沙地爬走;有的冷漠地望着人,懒洋 洋地把蜷曲的身体舒展开来。 白天,丛林中猿声不绝于耳,扰得人什么也听不清:无数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 彩色斑斓的小蜂鸟,犹如蝴蝶一般,围着兰花翩翩飞舞,那里的兰花也是非常罕见 的。象整个森林一样神秘莫测。丛林中蕨丛辅地,古木参天,藤本植物盘根错节, 织成密密层层的网,覆盖在树干之上,使人不得不穿行于草丛和挂藤之间。泽灵恩 他们向前移动得很慢,要时刻当心。一步迈错,一个动作不慎,就会丧命。死神在 每根树枝和每块石头后面窥视着尔,你可能无意之中用手去推树枝,或者用脚踏着 石头。死神时而化作大如拳头、浑身是毛的毒蜘蛛,时而化作翘着可怕毒钩的蝎子。 傍晚,丛林中万籁俱寂。然而,这寂静是不可信的。这正是毒蛇妖兽出洞觅食 的时刻。美洲豹象猫一样悄悄地出来猎取食物。美洲狮的眼睛从灌木丛中射出黄色 的光焰。然而人说话的声音却足以把野兽吓跑,因为人的话语在这绿色的荒原中显 得十分新奇。此外,还有别的敌人——白蛉子。他们一团团地飞来,往眼睛和耳朵 里钻,落得满脸都是。狠命地叮你。再向前走已不可能了。泽灵恩作了个手势,他 们便停下脚步,用湿树枝点燃了一堆篝火,利用篝火的浓烟,驱逐白蛉子。还得捺 着性子往脸上和手上擦一种特制的油。卡尔森气得暴跳如雷,说他从来没见过这种 鬼地方。艾里赫欣一面嘲笑他的朋友,一面给他讲笑话。他们支起帆布帐篷来,开 始做晚饭。 夜幕,僻静丛林中的神秘夜幕,徐徐地降临了。南十字星座的群星挂在高高的 天空中、一闪一闪地眨眼。艾里赫欣博士点着了灯,同泽灵恩一起在地图上标出全 天走过的路程。卡尔森在调着发报机,他戴上耳机,简单扼要地报告了考察队的坐 标。晚饭后,人家无心谈话,个个都默默不语,陷入沉思。卡尔森从背囊里掏出亲 人的照片,聚精会神地看了很长时间。那是他妻子和三个儿子的照片。艾里赫欣在 橡皮行军垫上伸着懒腰,偶尔回答一两句话。 一天傍晚,正当卡尔森要掏照片的时候,艾里赫欣忽然把脸转向坐在空罐头盒 上的泽灵恩,把头冲他朋友那边一扬,讥讽地说:“戏又开演了……至于我,对这 种事简直烦透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把祖传遗物拿出来赏玩赏玩呢?……” “我没有祖传遗物,”泽灵恩闷声闷气地嘟囔着,“我从来不保留死者的照片。” 艾里赫欣扫了卡尔森一眼。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什么好知道的。我也有过妻子,在圣费尔南多。可是她跑了……另找了个 人……” “常有的事,”卡尔森慎重地说,“情欲嘛……女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干得 出来……不过她还活着。谁知道……” “这没有意义了。她抛弃我,就等于她死了,我们谈谈别的吧。如果你们想听 的话,谈谈怎样捉蟒……” 三个人全都沉默不语了。 按照原定计划,直升飞机只伴随着他们几天就返回基地了,因为它用处不大。 现在他们三个人前进得更慢了。因为要在密林中踏出一条小路。他们每晚都疲惫不 堪地围在篝火旁,一声不响地吸烟。留下一个人守夜,另外两个人一躺下就酣然入 睡。 一个闷热的下午,他们忽然走出了丛林。来到一条河的岸边。这条树地图上却 没有标出,艾里赫欣为此惊奇不已。 “不可能!”他断定说,“他们告诉我说这个地图是本地区最精确的。” “地图有时也象人一样会弄错的呀!”卡尔森笑了,“只好渡过去喽。” 他们把两个橡皮船充好气,把行装裹在帆布里,放在船上。头一条船上坐的是 泽灵恩,艾里赫欣和卡尔森坐的是第二条船。这条小河虽然狭窄,但是水深流急。 泽灵恩沉着地划动着双桨,同时寻找靠岸的地方。 恰在此时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在泽灵恩弃舟登岸之后,艾里赫欣和卡尔森乘 坐的那只小船忽然打起旋来。卡尔森想站起来,可是身体一下失去平衡,整个重量 压到船舷上。他把手伸向艾里赫欣,后者本能地扑向前去,想帮一下忙,但结果却 使船身一歪灌进了水。这时船旋转得更加厉害,而且开始往下沉了。艾里赫欣扑通 一声跳下水去。卡尔森企图用双桨控制住船的旋转,使它恢复平衡,但是没有成功, 他明白船已经控制不住,于是也跳下了水。就在这一刹那间,泽灵恩突然举起自动 步枪。沿河岸跑了几步,朝着已经走上沙滩的艾里赫欣的头顶上方打丁一梭子弹。 艾里赫欣闪电般地俯下身子,也打出一梭子……不,不是子弹,而是一连串的骂声。 “你怎么啦,疯啦?怎么这样胡闹!……”艾里赫欣喊道。 泽灵恩且不回答,只用枪口指了指河里游动着的一根木头。着时卡尔森也爬上 了岸,他本想说几句挖苦话,但仔细一看,就把话头咽回去了。原来是一条巨大的 短吻鳄。这个家伙眼瞧着猎物从嘴边溜掉了,只好慢吞吞地舒展躯体,朝上游游去。 “您真侥幸,差一点……”泽灵恩说,“请等一下。我想法把船弄回来。” 但是船连影子也不见了。无论是当天还是以后,他们再也没见到那只小船。船 丢了倒不太要紧,糟糕的是无线电台也丢了……同基地的联系中断了。 现在只有指望直升飞机出来寻找他们了。 傍晚时分,艾里赫欣久久地坐在地图旁,满面愁容地计算着剩下的路程。 “回去太愚蠢,”他终于说话了。“不错,我们丢了电台,断了联系……但是 我们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