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守候者又激动起来了。她急切地发送消息,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搜寻者,听着!”透过古老的电缆,她的电子声音嘶嘶作响。“那些小家伙 靠近了,搜寻者!就在现在他们探索了小行星带,翻遍了那些石头和废墟。他们一 宣布新发现的时候,你就可以听到他们! “他们马上就要找到我们这里来了!听见了吗,搜寻者?是时候下决定了!” 守候者的制造者是些没耐心的家伙。我真想知道为什么她在这星光闪耀的冰冷 的外部空间还能存活这么久。 我的制造者明智得多。 “搜寻者!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真的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所以我建立了一个影子人格──不过是一个略施小 计制造出来的电子涡旋──以应付她。就算守候者识破了这一骗局,她也应该从中 得到启示──让我一个人静静。 或者她应该更迫切地成长起来。我当前投入运行的电路已不少,不唤醒更多的 沉睡的电路,很难作出预言。 “不用急,”我的替身安慰她:“地球生物在几年内不会找到这里。不管怎么 说,人类来到时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很早以前这些就都定下了。” 这个小小的电子涡旋表现得真是非常不错。它以我的口音说话,话里有一点点 结构,听上去还蛮有逻辑性。 “你怎么能如此自得!”守候者埋怨道。遍布我们这颗冰封的岩石小星球── 很多年来都是我们的家──的电缆中回荡着她恼怒的电信号。 “我们幸存者让你当头,搜寻者,是因为看来你对整个银河系中发生的事理解 得最好。但是现在,终于,我们的等待到达终点了。生命造物就要来了,我们必须 行动!” 可能守候者在过去一个多世纪里地球电视看太多了。她的牢骚听上去简直就是 人的口气。 “地球生物可能找到我们,也可能不会。”我的影子自己回答了。“我们这么 几个幸存者没能力阻止,就算想干,也阻止不了。和这样一个精力充沛的年轻种族 接触时,我们这么一帮松散的古老机器能担心或指望什么呢?” 事实上,我不需要守候者来告诉我人类接近了。我剩下的那些传感器对太阳风 进行取样,分析这些原子和基团的流──就像人类呼吸空气。最近几年从内环来的 流有些新的气味──来自空间基地的金属粒子的强烈气味,还有氘的发霉的烟味。 这些工业的激素。 还有忙碌的光和无线电波的调谐信号──这些频段都只是用来携载那个星球上 的流行歌曲。所有这些都是觉醒的信号。生命出现在第三行星小小的海洋子宫中。 它已踏上前往这里的路途。 “迎接者和特使要警告人类他们面临的危险,我赞成!”守候者强调道。“我 们可以帮助他们!” 我们的争论招来了其他人;我注意到有新的触手伸入网络。观察者和迎接者让 大家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就像冰冷电流伸出的纤细手指。我感觉到他们对守候者的 支持。 “帮助他们?怎么帮?”我的影子问道。“在最后的战役不久之后我们剩下的 修复和复制单元都散架了。在人类自己发明无线电前我们都没法了解这些生物的进 化。 “而且也太迟了!他们的第一次发射已经进行,无法挽回地飞进了要命的银河 系。如果有毁灭者在太空的这一区域游荡,人类就已经完蛋了! “为什么要替那些可怜的生物操心呢,嗯?让它们享受它们的平静去吧。警告 它们只是徒劳。” 喔,我真行!那个小小的人造声音就像我很早以前那样争辩着,压制我那些没 有耐心的同伴的卤莽行动。 迎接者滑进网络。我感到他冰冷的电流,如往常一般的雄辩姿态。 “我支持搜寻者。”他出人意料地说。“这些生物不需要你来警告它们危险。 它们自己已经在摆脱困境。” 现在我产生了兴趣。我把影子撂在一旁,把自己的触手伸进网络。没有人注意 到这一变化。 “你为什么这样说?”我问迎接者。 迎接者指着我们从远古废墟中打捞出的接收器阵列。“我们拦截了他们探索小 行星带时互相之间的交谈,”他说。“特别是有一个人,表现出快要理解这里很久 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迎接者装模作样的音调想来是从地球的电视上学来的。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迎接者的制造者是群热心人,他们给他编制程序,让他对任何事也没有比获得说 “你好”的简单愉悦更开心。 “让我看看。”我对他说。我很不乐意看到漫长等待的最后终结…… 厄休拉·弗莱明看着小行星缓慢地旋转,把远古的支离破碎的废墟带入她的视 野。“神啊,糟透了。”她说,带着叹息。 她呆在小行星带已经五年,探索和打捞巨大的外星造物,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 浩劫。 仅仅四千米外,就是巨大的小行星带,在银河光带的衬托下几乎全黑,只是这 里那里反射着遥远的太阳的光线。这块岩石在最长的轴线方向伸展达两千米以上。 从十亿年前它从母星分离出来后,碰撞使它严重地凹陷,破裂,留下凹坑。 在一面看来似乎是一颗典型的碳质小行星,跟数百万颗别的环绕在小行星带外 侧的小行星一样。但是一切都在考察船“长毛雷神”号环绕这堆无名的岩石和冰雪 时运行改变了。真空中太阳的光辉在复制场废墟上投下长长的、棱角分明的阴影… …残破,扭曲的废墟,都是在恐龙还在地球上咆哮奔走时留下的。 “加文!”她回头叫道。“来这儿!你来看看这个!” 不到一分钟,她的同伴就通过头上的舱口漂进来,浮在空中。他的脚触到磁力 地板时发出轻轻的咔嗒声。 “好吧,厄斯。看什么?又有被谋杀的孩子需要解剖或打捞?或者我们最后找 到了杀手为谁的线索?” 厄休拉只是朝观察口作了个手势。同伴靠近了一点,凝视着。飞船探照灯扫过 乱七八糟的废墟时,加文光滑的面孔亮起来。 “是,”加文最后点点头,“又是死孩子。弗莱明救捞和探险队应该可以为这 些小尸体开个好价钱。” 厄休拉皱起眉头。“别老往坏处想,加文。这些是未完成的星际探测器,在很 多年前能发射之前被毁掉了。我们还不知道它们是否是像你一样的智能机器,或者 只是工具,像这艘船。在所有人中唯独你不应该宣扬一个人格化的外星制品。” 加文做了个鬼脸,是一个相当于讽刺地耸肩的机器人的动作。“如果我往‘坏 处’想,又有什么错呢?” “你指什么?”厄休拉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我指的是你们有机人类在一百年前面临的那个抉择。当时你们看到‘人工’ 智能的起飞,某天他们会把生命体远远抛在后面。 “你们可以毁坏机器,但是这会使发展停滞。 “你们可以将我们用‘机器人基本定律’进行深入编程,”加文嗤道,“然后 拥有远比主人聪明的仆从。 “但是最后你们有机人类作出了什么决定呢?” 厄休拉知道回答是没有用的,至少在加文现在这种心情下是这样。她集中注意 力操纵“长毛雷神”号靠近小行星。 “你们对智能机械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呢?”加文继续说道。“你们选 择把我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来抚养,这就是你们所做的事。你们教我们就要像你们一 样行事,甚至还给予我们中的大多数以人类躯体!” 厄休拉的最后一个搭档──一个不错的老机器人,还是一个不错的国际象棋棋 手──在退休时警告过她,不要雇佣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青春期的craneaif 型机器人。 那些家伙和人类青少年一样难对付,他警告说。 事情最糟糕的一点就是加文又说对了。 尽管对人类进行了基因改良和植入机械装置,但机器看来注定要超越生物人类。 不论好坏,将craneaif 级机器人作为人类孩子抚养的决定已作出,还带着所有那些让人 难堪的暗示。 加文戏剧性地摇摇头,带着优越感的哀伤,像极了一个活该被扼死的聪明过头 的青春期少年。 “当我,一个人造的,类人机器人,具有像人一样的人格时你真能提出反对吗? 我们只做交给我们的事,女主人。” 他的鞠躬有种雄辩的讽刺。 厄休拉什么也没说。毕竟,有时很难完全确定人类是否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下面,越过这颗惨遭蹂躏的小行星的前部,数亩高耸的脚手架──歪扭卷曲地 立在废墟中。在摇摇欲坠的吊臂下安静地躺着一排排破碎的,未完成的星际飞船, 其毁坏可能是在一亿年前。 厄休拉敢确信自某些可畏的力量造成这场浩劫后,他们是第一眼看到这个场景 的人。 远古的破坏者必定早已离开。还没有人找到哪怕是接近活动状态的星际机器。 但是,她没有机会弄清楚这些武器控制台是否处于警戒状态。 精密的半智能单元搜索着,但是没有发现任何能量源,下面这些朽坏,未完成 的星球探测器之中也没有任何活动。仪器显示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冰冷的岩石 和金属,还有漫长的死寂。 厄休拉摇摇头。她不喜欢这样的隐喻。加文那种“被谋杀的孩子”的说法对一 个把下面的废墟看作潜在宝藏的人毫无帮助。 这对她的另一职业也没有帮助……那篇她写了几个月的文章……她精心构建的 理论,解释这里很久以前发生的事的理论。 “我们有工作要做,”她对自己的搭档说,“我们开始吧。” 加文虔诚地把两只半透明的手合在一起。“是,妈咪。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指令。” 他散散地离开,走到他自己的控制台,开始操作他们的远程探索机器人。 厄休拉把精神集中到指挥“雷神”控制面板中的次要意识上来──这些小型半 智能意识负责火箭、雷达和源数据──它们说话和做事都冷冰冰地毫无感情……像 机器应该做的那样。 迎接者是对的。那些小家伙中的一个似乎已经追寻到什么。迎接者准备渗透到 小小的地球飞船原始的计算机,在那里存储着它的舰长的推测,我们这些残缺的幸 存者都在倾听。 她的想法对于一个生命造物来说很机灵。 但是,对这个谜她还漏掉了很多很多…… 寂寞的天空 作者:厄休拉·弗莱明 在几个世纪的求索后,人类最终实现了一个久远的梦。我们发现了别的文明的 存在证据。 在这十年中我们都在热心地探索外行星带,并发现了超过出自四十个不同文明 之手的人造物……所有这些都是机器人飞船……所有这些明显都早已死去。 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所有这些从前的来访者都是机器人呢? 退回到二十世纪末,一些学者开始怀疑生命体能否很好地适应飞出银河系这个 小小角落进行空间旅行和殖民的使命。但是尽管如此,这也没有阻止对银河系的探 索。高级智能可以发射机械代表──机器人比生命体更适合单调而危险的星际飞行。 毕竟,一个成熟,长久的文明可以为从远方星系返回的数据等待上千年。 即便如此,银河系也是个大地方。向每个感兴趣的地方都发射一个探测器会掏 光所有人腰包里的钱。 最有效率的方法是只发射一些高级机器人飞船,而不是一支由较廉价的机器人 组成的庞大舰队。这些先行者会考察临近的恒星和行星。然后,当它们完成探索, 它们就利用当地资源复制自身。 传奇人物约翰·冯·诺伊曼首先描述了这一概念。精密的机器,编程为利用原 材料复制自身,将自己的子代发射到深空。这些子代每一个都可以制造更多的副本, 以此类推。 这样的探索速度远比由生命造物进行的探索快。而且在第一波之后的开销无须 母星投入。然后信息就会源源传回,年复一年,一个世纪接一个世纪。 听上去很符合逻辑。这些二十世纪的学者们计算出这一技术可以在第一个探测 器发射后约三百万年内实现每个星球都收到一个探测器──三百万年比起银河系的 历史不过一瞬。 但现在有个问题!当我们人类发现了无线电并开始太空飞行,却没有外太阳系 的探测器跑来问候。没有任何信息欢迎我们进入文明的太空。 起初,二十世纪的哲学家们觉得只有唯一的解释…… 厄休拉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皱起眉头。不,这样尖刻地看待这些一个世纪前的思 想家是不公平的。毕竟,谁能料到宇宙竟是如此奇异呢? 她瞥了一眼文本屏幕,看加文在用他那帮打捞机器人在做什么。可以看见她的 搭档系着安全绳在飞船和废弃的场地之间漂移往返。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人,能用手 臂打手势,指挥那些不那么精密的非人类机械完成任务。 显然他干得很好。她自己那班预定在一小时后。厄休拉回到她想提交给《宇宙 》……的那篇文章的最新草稿……如果她能找到好的方式来收尾。 在改写模式下,她退格并改变最后两段,开始…… 让我们以设想的对话来重构上世纪的那些哲学家的逻辑。 “我们有一天将能制造机器探测者。除开殖民,任何真正好奇的种族也都不能 抵挡发送机器使者,向外部世界的种族问好并将它们的发现回报的诱惑。最早离开 太阳系的粗陋的探测器──‘海盗’和‘先锋’──实现了这一最基本的愿望。它 们携带着简单的可被其它种族译解的信息,这些信息可以保存很久,直到其作者都 化为尘土后。 “外部世界中任何像我们一样有足够兴趣的种族都能做同样的事。 “然而,如果自复制的探测器是最有效率的探索手段,为何没有一个探测器来 跟我们说声‘你好’?这就意味着在我们之前没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我们只能得出结论说我们是银河系历史上第一个好奇,群居,且有技术能力 的种族。” 这个逻辑是如此的强有力,以致大多数人都放弃了联系外星文明的想法,特别 是在无线电搜索除了天体干扰外什么也没有找到之后。 然后人类扩张并越过火星和内行星带。然后我们偶然发现了这一破坏遗迹。 厄休拉拨开一缕松散的黑发,俯身在键盘上。添加合适的引用和参考文献这些 事都可以先搁一搁。现在文思泉涌。 故事还只是个梗概,但是我们已经开始猜到某些这里发生的事,那是在人类作 为地平线上的一缕微光出现的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第一个“冯·诺伊曼”型星际探测器到达我们太阳系。它探索了这 里,可能向广漠的无数光年外发回了报告。这个最早的使者没有发现智慧生物,因 此它开始进行第二项使命。 它开采了一颗小行星并向其它星球发射新建造的自己的副本。而它留下来观察 和等待,耐心等待,直到一天有些有趣的事发生在宇宙的这个小小角落中。 随着时光流失,新的探测器抵达,他们是另一个文明的代表。一旦这些新来者 发射了自己的复制体,他们就把这个虽小但在成长的机器使者社区合并到这个寂如 死水的系统中──等待它演化出生命来问好。 厄休拉想像着这幕图景,感到一丝辛酸:孤独的机器使者──他们的制造者将 任务交给这些忠诚的探测器,自己可能却早已灭绝或演化。忠诚的探测器为它们的 子代送别,然后在银河系旋臂的缓慢旋转中开始长期观察…… 我们发现了一些早期探测器,是银河系的某个失落的童真时代的残留。 更精确地说,我们发现了他们的爆炸残余。 可能有一天天真的特使发现某个新的实体进入太阳系。他们是去欢迎它,热切 地交换信息?像那些二十世纪的思想家一样,可能他们相信自复制型探测器是友好 的。 但是情况变了。童真时代结束了。银河在成长;它已变得污秽肮脏。 我们现在发现的废墟──对它的打捞将驱动我们新的工业革命──是一场不可 理解的跨越广阔时间的战争遗留下来的,是那些实体──对他们来说几乎已被忘却 的生物生命如此怪异──之间的战斗。 “喂,你在吗,厄斯?” 无线电连接噼啪作响,厄休拉抬头来看。她按下发送键。 “在,加文。你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吗?” 一阵沉默。 “是的,你可以这么说,”她的搭档挖苦地说,“你可以让‘长毛’自己飞行 一阵子,把你漂亮的生物体小屁股挪下来看看。” 厄休拉忍住溜到嘴边尖刻的答复,提醒自己要有耐心。哪怕是人类,青春期也 不会一直持续下去。 至少并非经常如此。 “我就来。”她告诉他。 在她匆匆进入太空服,给飞船的半智能自动驾驶仪下达命令时,被加文的无礼 激起的怒气仍未平息。 任何事物都有其价值,她想。包括对未来的投资。加文这一型人新颖而特殊, 必须有使用许可。 从长远来看,我们的文明终将属于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我们在延续, 在成长,在很久很久以后,在DNA 变得过时以后。 所以她提醒自己。 然而,当加文再次呼叫,讽刺地询问哪一生理功能妨碍了她时,厄休拉还是无 法抑制这些天在机器人唧歪不休而计算机只是简单地遵循命令时那种无力的遗憾。 啊,这些词汇带着年轻的气息。 我伸出触手,渗入一台小小的舰载计算机,轻松地滑过他们原始的语言,阅读 船长日志……那个聪明的小制造者的冥思。 “词汇。”它们如此奇异和生物化,不像更大型的意识交流时使用的七维格式 塔。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我用远古制造者的风格写诗,打发了几个世纪的时光。我 的记忆档案深处某地可能还保留这些柔和的冥思。 读着厄休拉·弗莱明仔细的推理,勾起了我的回忆,那开始于一百万年的虚空。 我自己的开始是在组装和学习的时间迷雾中,无人的建造机器人在人类称作 “波江- ε”的恒星的照耀下从熔融的岩石中创造出我的硬件。随着新模块和父探 测器瀑布式地灌输给我的每个软件,软件增加,意识在扩展。 最后,我的姐妹和我都学习了那个目的,那个使我们,还有我们一代又一代的 祖先被制造出来的目的。 我们新手随着新的周边设备加入而扩张着意识,我们成长中的意识。我们无休 无止地运行模拟,测试,人类管这叫“比赛”。我们也沉思着自己在银河系中的位 置……我们是我们的制造者在那很久很久以前发射的第一批探测器的第两千四百一 十代。 亲代教过我们关于生命体生物的事,那些在波江星系所不知的液体和膜组成的 奇怪单位。她也给我们讲制造者,还有一百类主要的星际探测器。 我们测试自己的武器,探索我们的家园,钻进更古老的探测器的残骸──这些 破碎的探测器,他们是在银河系还年轻时的前几波探索中来到“波江- ε”。 残酷的明亮星光下的废墟被扰动了,提醒我们银河系正在变得多么危险,这比 我们的亲代的教育更为有力。 我们每个成员都决心在某天尽到我们庄严的责任。 然后发射的时刻来到了。 我也许应该回头最后看一眼我的亲代。但是我被注满了年轻的活力,还有,反 物质。引擎将我送入黑暗中,传感器只朝向前方,朝向我的目的地。那个小小的光 点,太阳,那是宇宙的中心,而我,是划破夜空的闪电! 后来我认为我开始理解亲代在把我们发射出去时的感受。但是在星际空间我还 是个小年轻。为打发时间我把自己的意识分作一千个子实体,让它们彼此竞赛── 总共一百万次小型竞赛。我编写剧本,阅读制造者种族的档案,学习诗歌。 最后我到达太阳这里……恰在战争时代。 从地球开始发送这些奢侈的,不谨慎的广播那时起,我们幸存者就听着贝多芬 交响乐和迷幻摇滚。我们讨论济慈、老子和小林一茶的价值。这都是对这颗行星的 古怪生活的无休无止的讨论。 我追踪过很多早熟的地球人的生活,但是我对探索者特别有兴趣。她的小飞船 挖掘出一个小行星上的支离破碎的复制场,离这一个──我们的最后庇护所不太远。 很容易就能渗入她原始的计算机并在她输入时读取她的想法。她如此简单,但想问 题却像一个制造者。 我心深处的想法翻腾着,唤起所有休眠的特性和通道──彻底结束六千万年的 长眠。 守候者也很激动。迎接者激动着,注视着。次要的探测器也加入进来──特使、 学习者、保护者和播种者。现在每个远古战役留存下的残片,带着那早已消失的制 造者种族的不同特性,都试图表现自己。 似乎在我们花费了漫长的时间进行融合后,独立存在确然又被唤醒。我们倾听 着,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愿望。 对我而言,只有这一个目的。其它都几乎无足轻重。他们的愿望与此毫不相干。 这一目的就是全部。 在宇宙空间的一角,它将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