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好的老鼠窝呀,法官在波多县看到许多肮脏简陋的房子,可是没有一个象它 这样糟糕。它的墙不是用正常的糊墙纸,而是用新闻报纸糊起来的。地板上没有地 毯或油布,家具破烂不堪。饭堂更是空空荡荡。肮脏阴森的厨房成了这幢房子的唯 一热源——即那个看起来要爆炸的柴炉。只有一件新的东西可用,就是去年才买的 大冰箱。雷登打开冰箱盖,发现里面装满了面包。 “费特经常到城里去买过期一周的削价面包。”维吉尔说,“而且保存一年多 他也不急于吃。”维吉尔说这话的时候,为他的兄长感到自豪。 有几个污秽的房间,墙没有粉刷过,砖石都露在外面,在这里藏东西几乎是不 可能的,除非藏在木头地板下,可是地板上有许多裂缝。法官先生沉思着,他认为 这个地方很不安全,甚至它的主人也觉察到。如果费特要藏东西的话,地板下是不 行的。 下一步就是察看房主卧室。这简直是个黑洞,他们挤进去的时候,床脚下隐现 出一个什么东西。 “啊,上帝!”维吉尔·布朗里大叫一声,很快又恢复了神志。 除了一件破烂的黑大衣外,费特只有两件外套,而且两件相同,都是蓝色的, 已经穿破了。随身葬的一件,是由杜勒夫人为了应付埋葬仪式才熨过的。剩下的一 件,污物和汗水干结成块,挂在天花板的垂钩上,门一开,在气流的推动下微微晃 动,在阴暗处仿佛看到了费特的身影。 “真叫人害怕,是吗?”维吉尔叹口气说。 在那活动小床的薄薄床垫上,放了一条磨损了的床单和一个没有枕套的枕头。 床边上有一张不值钱的靠背椅,还有些脏外套、袜子和衬衣都摆在洗脸间的地板上。 要不是这些东西点缀,卧室如同水洗一般,空空如也。几盏电灯吊在那里,只有一 盏还能开亮;连自来水也没有,更不用说浴室了。 “费特宁愿到外面去取水躲在屋后洗澡。”维吉尔解释说,引起大家一阵哄笑。 在这房子里找到的全部钱,都放在火炉顶上的一个玻璃瓶里:一枚一角银币, 一枚一元镍币,还有两个便士。这些钱可能是有意暴露在那里的,以示盗贼这就是 费特的全部积蓄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阿培说,“我们还应看哪些地方呢,布朗里先生?” “呀,我说不上来。”维吉尔的长鼻子抽动着,这时他又用手捂住眼睛,从手 指缝中间窥视其他三人,“我哥哥的钱存放何处,我是一点也不如道——如果他有 钱的话。但我不晓得他有没有。不过我要是你的话,我就到地下室里去找找。” 这是一个老式密执安地窖,是早先的农舍留存下来的——又深又阔。它的墙一 部分是用野外的碎石砌成的,一部分是用生泥块粗糙地垒起来的。 当他们从歪斜的阶梯下来时,法官先生注意到,石阶的墙壁上有几处补疤,看 来是新打开而后被封上的洞,因为砖头四周的灰浆还是新的,与其它灰浆的颜色有 明显不同。 地窖由几个小空间组成,除其中一间外,其它都放满了木头架子,木架上摆满 了粮食,足够一个骑兵团吃一个月。里面还有几百个或上千个玻璃瓶,装满了食用 肉类、水果、酱果、蔬菜、鱼、肉冻和果酱等。其中有些东西是有意识糟蹋的。从 玻璃瓶盖的缝隙中溢出一种色彩奇异的赘生物,这肯定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 “费特是制作罐头食品的老手。”维吉尔提示性地说。这时费特的形象闪现在 法官脑幕上:皮包骨头,瘦骨伶仃,有东西不吃,好大的克己力啊——换句话说, 拿自己的身体去开玩笑简直是个傻瓜。 在地窖另一间的天花板上有一串串蜂窝,上面落满了灰尘,聚集的蜂蜜,至少 足够营养波多县所有儿童。 “费特养蜂也是行家。”维吉尔继续说,“然而除因身体有病有时不得不吃点 外,一般他是不吃的。在全县蜂蜜缺乏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蜂蜜充足有余,他总是 非常高兴。” “关于那些蜂蜜,”巴克·杜勒佯装局促不安地插话说,“现在我可以使用这 些蜂箱了,而且雷登先生提出过……” 这时维吉尔迫不及待地开口说话,语气中带有一种恶意:“是的,我知道阿培 ·雷登的头脑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我不能不告诉你,巴克·杜勒,就我而言,把费 特的蜜蜂给你,我是没有意见的;可是还要考虑其他人——我的妻子和我们的小宝 贝道尔卡斯的意见。我把理应届于他们的财产放弃给另外的人是不公正的,对吗? 无论如何,巴克·杜勒,这些蜂箱要原地不动,我不想让你们沾手,纵然法官有言 在先!” 这句话使法官感到惊讶。把蜂箱交给杜勒,就可以节省一笔雇请更夫照看财产 的费用。可是,保持冷静的法官突然想到,这些装有活蜂的蜂箱可能成为盗贼搜索 藏款的最好目标。 他们四人来到地窖最后一个洞室。狭长的洞室,又暗又湿,空空如洗。 “我看您拿着一把好锹,摩莱登法官。”维吉尔·布朗里说,“说真的,费特 的钱放在哪里,我一点也不知道。如果我是您的话,法官先生,我就要在那里挖地 三尺。”他指了指洞室的北头。 法官将他的锹插入沙里,下第二锹时,锋利的锹尖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发出 叮档的声响。法官弯下腰来,从砂里取出一个密封的玻璃瓶,里面塞满了包有东西 的小圆筒整整齐齐地缝合在报纸中。雷登拿着瓶子,法官又挖一锹,又成功了。就 这样,总共挖了二十九个瓶子,都是紧紧地埋在一起的。可是在地窖的其它洞室, 再也挖不到任何东西了。 他们把这些瓶子拿到生活间,摆在条桌上,法官用很大的手劲将第一个瓶塞子 拧开,从中取出几个圆筒,然后用他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切开。哦,原来里面 卷的全是百元一张的钞票。 法官让阿培·雷登打开其他瓶子,发现不是所有的票子都是百元的,但是都不 小于一美元。这些钱都是二十年代或三十年代发行的现金钞票。 可是,雷登打开第九个瓶子,拆下圆筒包皮纸时,没有发现里面有留条,相反 里面包的是干玉米棒,缝合得象钱卷一样整齐。 “我真不明白。”巴克·杜勒宣布道,“为什么费特把老玉米棒保存下来用纸 包着呢?” 维吉尔·布朗里,起先话那么多,现在却陷入了沉默。他的面部没有一丝表情, 看不出他究竟是惊讶还是苦恼。法官先生怀疑这个家伙几年前是否趁费特不在场的 几个小时中,悄悄溜进费特的地窖,做了代用品放在那里,而把真的钱卷偷走了。 如果是这样,真是胆大包天! 只有八个瓶子装满了玉米棒,其余装的是钞票。阿培把所有瓶子都摆放在地板 上,着手点数,并记入笔记本中。阿培惊讶地宣布了这笔巨款总数。这时,突然听 到门廊的地板嘎嘎响,接着是敲门声。 “天哪,千万别让他进来!”维吉尔尖声叫喊,好象以为是老费特又回来了。 维吉尔的话是什么意思,法官不知道,不过他自己立刻联想起曾经企图抢劫银 行的那些盗贼。 前门开了。维吉尔比杜勒动作还要快,迅速跑到内室藏了起来。法官摩莱登掏 出了手枪,把子弹顶上了膛。这时,一个灰色的大汉拦住了门道。 “且慢,法官先生。”杜勒上前介绍说,“他是联邦银行调查员。” 真相大白了。法官轻轻地松了口气把他的手枪又放回枪套。 “我来这里只是看看可能会发生什么问题。”联邦调查员婉转地咕哝道,“大 家下午好。法官先生,你知道费特几年前就在他的联邦银行统计表上写上‘无收入 ’三个字吗?” 这时,维吉尔恢复了镇静,从房子后面走出来。“这里的一切不是他的现时收 入。”他插话说,语气非常尖刻,“这是他的本钱,都是陈旧的钞票,而且你自己 知道,调查收入税期限未到。” “当然知道。”联邦调查员不高兴地说,“摩莱登法官,你们准备彻底搜查这 房子吗?” 摩莱登法官同其他遗嘱法官一样,权力虽不明确,但是很大。他很容易激动。 他对国家和地方政府都很热诚。“你在干涉遗嘱法庭的事务。”他用往年少校的口 吻反驳他,“我不允许你的行为,你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坐在门廊里,等我们公事 办完!不然,你会自讨没趣的。” 维吉尔·布朗里看到联邦调查员乖顺地听从了,于是眉开眼笑地拍着法官的肩 说,“就要这样对付爱管闲事的人,法官先生。” “把你的手拿开,”法官严厉地说,“阿培·雷登,您数的总数是多少?” “从那些玻璃瓶里总共发现17,490美元。” “请把这钱以财产特别帐户存入银行。”法官对雷登说,然后又转向布朗里, “请您离开桌子远一点。” 太阳西下了,房子里显得更加阴暗、潮湿。 他们离开时,雷登随手把门锁上。法官先生对联邦银行调查员说:“除非你有 许可证,否则你得离开这个地方。我的话是真的,嘘,立即走开!由雷登先生负责 这里的一切。” 他们在车子里一直等到那个联邦调查员离开时才起动车子。在他们后面,农场 的房舍在小树林的衬托下显得孤孤零零,叫人看了不禁寒颤。 “你将占有这些不动产,布朗里先生。”阿培·雷登在熊市邮政所分手时对维 吉尔说,“我想,一旦事情定夺下来,全部财产将归属于你,那时你会把这旧地产 卖掉的。” “不会想到拍卖的,”维吉尔招呼他说,“这个农场归属我们家已有一百多年 的历史了。当然,我的妻子、女儿可能不会照管这块地方的,可是我自己倒可以花 相当的时间守看着,因为我想到我的父亲、母亲,还有费特……” “这不拖累了你吗,布朗里先生?”法官没有同他握手,“我可以想象其中的 奥妙。好吧,如果阿培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从现在起大约一个月内,我们可以把这 笔财产定夺下来,那时,我的书记员将及时通知你。顺便说一句,在未通知你之前, 请你不要接近这地方,其他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它。杜勒,这不是一个可以久留的干 净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