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光阴迅速犹逝,保罗在“精神病院”里的生活却毫无变化。现在,他不大见得 到艾丽亚医生丁。他明显地感到,艾丽亚在故意回避着他。他对艾丽亚的思念与口 俱增。 晚上,他常常站在窗前,凝视天上的星星。他辨认得出,其中有一些星星属于 联邦的疆域,在那里生活着他的同胞。他也想象得出,那里正笼罩着战争乌云,平 静的天空上震响着战争的雷电…… 他又想到他的弟弟威廉,这个勇敢的军官一定正在前线作战。他的妹妹休,该 结婚了吧,但愿她的丈夫会把她带回地球上或其他更为遥远的安全的星球上去。小 弟弟杰里,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还是个孩子。当然,他和双亲总会及时转移到 安全的星球上去的。 有一天晚上,保罗突然被叫醒,发现艾丽亚站在床前。他一时疑惑极了,看了 她一眼,闭闭眼睛,又睁开来看着她。啊,这不是梦,她是真的——可是,她变了, 脸色变得憔悴而苍白。 “他们要把你带走了。”艾丽亚说。 “哦,带到哪里去?……有没有关系?” “带到……啊,带到……” 他望着她,等待着,但她没有讲下去。她转过身子,双手紧捂着脸,低声说: “再见了!” 她走了。但她那忧伤痛苦的声音,一直在他耳际回响。 次日,两个穿红衣服的人把他拖进一辆车子,开了大半天,来到了一幢僻静的 大楼后,把他关进一间没有门窗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房里什么也没有。 紧接着,又进来两个也穿红衣服的人和一个穿淡蓝色工作服的医生,叫他把衣 服脱光拿走了。 他正想躺下休息,不料闯进来一群男女,这些人也都赤条条的一丝不挂。显然, 他们是和他一样的“病人”或“疯子”。开始,这些人远远站在一边看着他,就象 在动物园里欣赏关在笼子里的新奇动物。偶尔,他们之间交换一下眼色,但从不讲 话。 突然,他们开始包围他,逼近他,并发出各种刺耳的嚎叫或尖叫。他们对他拳 打脚踢,保罗本能地进行反抗,但终因寡不敌众而被许多双手扼住了喉咙。正当这 生死存亡之际,出现了那两个穿红衣服的人和穿淡蓝色工作服的医生,这些人便一 哄而散消失了。医生给他检查了伤口,敷点药后走了。 这时,保罗才明白过来,在原来艾丽亚所在的“精神病院”里,那儿的‘病人 “,其实都是正常的人,他们只是丧失了或本来就没有心灵感应能力;而这儿,这 些”病人“都有心灵感应能力,但他们的神经是失常的。这里才是名副其实的”疯 人院“——怪不得艾丽亚不愿说出来。这里,他走不出去,因为房间里没有门窗, 只有远距离传心术才能使他离开房间。保罗真的成了笼子里的”动物“了。 就这样,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这天,一个穿淡蓝色医生工作服的人闯入保 罗的房间,用温柔悦耳的声肯对他说:“把衣服穿上,快!” “艾丽亚大夫!”他惊叫起来。 “我不能再让你在这里呆下去了。”她直截地说。 傍晚,艾丽亚带他走出了房间。这时,保罗也穿着淡蓝色的医生工作服。他俩 手挽着手,好象在夕阳映照的花园里散步一样。当他们通过一道无形的大门时,站 岗的哨兵只随便地向他俩看了一眼,问也不问就让他们过去了。 当他们一走出哨兵的视线,文丽亚就对他说:“现在我要用心灵感应术带你跑 了。路很远,要赶两个晚上。” 接着,艾丽亚就抓住他的手臂飞奔起来。 天快亮时,他们来到了一间林间小屋。艾丽亚对他说:“你进去休息吧。里面 我备了食物。这里虽然很少有人来,但最好还是不要出去。天亮前我一定得赶回医 院,今晚我再来带你赶路。” 保罗睡了整整—天。傍晚醒来后,吃了点东西,就坐在黑沉沉的屋子里等艾丽 亚。 可是,艾丽亚没有来。 保罗越来越不安了:艾丽亚为了把他从“疯人院”里救出来,冒多大的险啊! 如果他俩被抓住的话,对他来说,最坏也不过回到“疯人院”去;可对艾丽亚来说, 前途就不堪设想了。 他又想,如果当局发现他失踪了,必然怀疑到艾丽亚,就会四出搜查。因此, 他设法消除小屋里一切可疑的痕迹,然后带了点食物,躲到小树林的一棵枝叶繁茂 的大树上;从那儿,他可以窥视小屋周围的一切动静。 果然,第三天来了一队士兵。他们进屋去,但一会儿就走出来,消失了。显然, 他们没有发现疑点。 第七天晚上,保罗的食物快完了。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他思索着。 突然,一个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拼命向小屋奔去,并高声叫着: “保罗!保罗!” “啊,是艾丽业!”保罗马上奔过去。 艾丽亚一头扑在他的怀里,哭了起来。但她很快镇静下来,笑谈着别后的情形。 艾丽亚说:“你失踪后,他们就怀疑是我帮你逃跑的,把我关起来,审问我。在派 士兵搜查了所有他们认为我可能把你藏起来的地方后,因没有找到你,才把我放了。”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那儿?”保罗问。 “你知道,我们在打仗。我们的人想征服你们。但并不想杀害你们,只是想要 治疗你们的病,就象当初我们治疗你一样。但不久,事情却发生了变化。” “为什么呢?” “喏,战争第一阶段,我们的人不战而胜。后来,在威拉行星上,你们的人开 始反击,我们伤亡很大。我父亲是位将军,我弟弟也是位军官,他们都牺牲在那儿。 接着,在一次太空战中,我们损失了半数太空船队。从此,我们的人认为,你们不 仅是一帮丧失心灵感应能力的精神病患者,而且是没有人性的疯子。因此,就把你 关进‘疯人院’去了。” 保罗沉默了,不知说什么才好。 “战争的实际情况,是哥哥告诉我的。他是部长。我哥哥还说,象你们这样具 有高度聪明才智的人类,决不是疯子,是我们自己发疯了,才发动这场残酷的战争。” 她继续激动地说。 不如是出于感激,还是爱怜,他轻轻地抱起了她,艾丽亚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过了许久,她抬起头来说:“亲爱的保罗,如果说,这场战争是我俩引起的, 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就让我俩一起来结束这场战争吧!” 保罗笑了,说:“如果这样,那当然好,你要我做些什么吗?” “你要向我们的人证明,你也能获得心灵感应能力。这样,就等于证明,你们 也是神经正常的人。” “这不可能!” “不,你要有耐心。我母亲是一位退休的医生,她会把你训练好的。现在,她 正在家里等我们,快走吧!” 艾丽亚抓住他的手臂,又用心灵感应术带他跑了整整一夜,黎明前到了林边一 座幽静的小别墅前。 艾丽亚的母亲头发已经花白了,但象女儿一样温柔、善良。她象迎接自己亲人 一样接待保罗。老妇人知道自己的女儿热恋着保罗,因此,尽管丈夫和小儿子在遥 远的陌生星球上牺牲了,但对保罗仍象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从此,保罗就在她的 指导下,开始接受传心术训练。 艾丽亚也常来家看保罗。这一天,正当艾丽亚和他一起在附近小树林里进行训 练时,突然发现一大队士兵包抄过来。艾丽亚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保罗一时不知所 措,便攀上一棵大树。还没等他爬到树的一半,士兵们就把大树包围起来。有个士 兵向他举起了枪…… 保罗闭上了眼睛,心想,现在要是能回到精神病院就好了。 ‘砰“的一声,保罗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竟同到了熟悉的”精神病院“。啊! 这不就是传心术吗?学会了自己还不知道哩!他找到了艾丽亚的房间,人们说艾丽 亚已调走了。 保罗就去找老院长,讲述了自己偶用传心术脱险的经过。起初,院长还不相信。 于是,两人之间开始了一次以心传心的对话。院长惊奇地发现,他传出的思想信息, 都得到了正确而及时的反映。这位他喜出望外,认为是医学上的一大奇迹。 “艾丽亚到哪里去了?”保罗用心灵感应的方法问。 “她被捕了,关进了监狱。不过,现在你的病治好了,情况就不一样了,你放 心吧。”老院长也用思想信息回答。 第二天,保罗在院长的陪同下,驱车前往议院。艾丽亚巳在议会大厦的门厅里 等他们了。时隔一夜,艾丽亚消瘦了许多,但容光焕发,精神很好。他们来不及畅 叙别情,就一起进了议会大厦。 议会马上就要开会了。议员们已各就各位。 议长是一位白发老人,穿了一身多尼利亚的绿色军服。 保罗和议长开始了一场认真的以心传心的对话。使全体议员大为惊讶的是,保 罗的心灵感应完全正常。最后,保罗告诉今体议员,只有他,才能结束两个文明世 界之间残酷的杀戮和无谓的牺牲。 但是,议长和一些周围的部长而最后却宣布:“保罗,没有人性的异星人,给 我们多尼利亚帝国带来了无穷的灾难,罪大恶极。特判处保罗死刑……” “我反对!”一位年轻英俊的部长站了起来。 “他就是我哥哥。”艾丽亚向保罗发出了思想信息。 接着,心灵感应的信息在保罗的脑子里频繁地交流起来。议员们就继续还是停 卫:战争进行了一场大辩论。听着他们以心传心的辩论,保罗的脑子里一片乱哄哄 的。 最后,议员们进行表决。结果,老议长下台,那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年轻部长坐 上了议长席。他宣布:“我们试图把自己的道德准则和社会习俗强加在一个异星人 类的头上,尽管是出于好意,但这样做也完全是出于我们自己的虚荣和自负。结束 这场愚蠢的战争,是我们神圣的使命。我们应该与我们的兄弟……星系联邦的人民 —起,来医治战争的刨伤,建设美好的未来。我宣布,从即刻起,我们单方面首先 实行全面停火,并派你——保罗和艾丽亚大夫,作为我们的特使,立即乘飞船女星 系联邦,转达我们停战的决定。” “我愿立即出发!”保罗说,“艾丽亚大夫,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按照我们 的习俗,只有夫妻,男女才能一起旅行。” “这和我们的习俗是一样的。”艾丽亚笑着说。 事情完全按照年轻议长宣布的决定进行,谈判很顺利,两个星系终于消除了战 祸,缔造了持久和平,并发展了友好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