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伊万一口一口地啜饮着他的饮料,把另一只手插进裤兜儿里,缓步朝泳池的远 远的尽头走去,在那儿有一排女人。在她们中间有一张桌子,一个秃顶的、肥胖的、 四十来岁的男人坐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自言自语,他像是一个遭遇船难困在岛屿上, 被粼粼发光的充满活力的美人鱼围了起来的人。在一辆装着酒瓶的推车后面,一个 侍者站在那儿随时听候吩咐。一个大的,长方形的物体——其实那是个男人,当然, 要说那是一个硬塞进一件运动衫里的冰箱也行——“它”占据着侍者旁边的一块地 方。正当这个大型物体朝伊万的方向看过来,使伊万吃惊的时候,这个肥胖的男人 得意地笑了,单脚跺着地,鼓起掌来。他指着推车上的酒瓶,接着侍者小心翼翼地 开启。肥胖的男人转过头来,直端端地盯着伊万,伊万显然与他只有一只手臂的距 离,但他还是把伊万拉到身旁。“帮我庆祝庆祝,”他说,然后对彪形大汉说, “劳瑞,给他一个座儿。”劳瑞从桌子处拉出一把椅子,等着伊万坐下,然后向后 退出一小段距离。肥胖的男人介绍他自己名叫约翰·罗比斯,看起来希望伊万曾听 说过他。伊万愉快地笑了,试图给他留下自己听说过他的印象。 “我真是高兴啊!”罗比斯指着他自己的耳朵,伊万意识到在他的耳朵里塞着 一个手机接听耳机,“用洛斯米高话来说就是‘着啊’!”他指着酒水推车,“要 喝什么?” “我自己有一瓶,恭喜你。”伊万举杯向他敬酒,然后他们都喝了。罗比斯感 激地砸着嘴。伊万说,“你为洛斯米高人工作吗?” “我和他们做生意。他们的娱乐分支部门。” “我连洛斯米高有一个娱乐分支部门都不知道。” “嘿,他们什么都有。”他转过头朝着侍者说,“给我另外开一瓶这种酒。”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来自无名小镇的土壤学家。” 罗比斯似乎对伊万的话感到迷惑不解。 “土壤学家。”伊万说,尽可能地发音清楚。 “啊。”罗比斯再次听他的手机接听耳机里传出的话,“是从事儿童的专门研 究——或是土壤科学家?不,那不对,关于那事儿,抱歉,医生。有时,我的小小 的,假装无所不知的机器顾问被弄糊涂了。至少它不认为你说你是个鸡奸男童的人, 哈,哈,所以是什么,在这儿你就给我直说吧,你因为什么变成了名人?” 伊万心里吓了一跳,问自己,为什么不跟他说说呢?然后对约翰·罗比斯说, “我是第一批穿越时空的人中的一员。” 罗比斯没有回话,而是伸出食指,说:“收入。”他的视线转开了,弯腰伏在 桌上,一心一意地听着他的耳机,并偶尔听不见似的嘀咕两句。伊万的思绪飞扬开 去。从水面反射过来的光线映在环绕泳池的白墙上,闪闪发光。池水就像远古的海 洋一般地明亮,一片蓝绿——如同他在自己心里描画的海的模样,他也在心中刻画 了一位女子,她像是一个沐浴着阳光,拥有浅黄的褐色皮肤,正从水里升起的美神 维纳斯。当他告诉她,他是一名足科专家的时候,她忿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潜回 海里。 罗比斯转过头来对着他说,“对不起。关于时光旅行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不是 吧?” “哦,我是第一支时光旅行队伍中的~员,确切说是一半,团队里只有我们两 个人。后来,我做了几次巡视并与其他人合作,在古生代建立了一个科学家的聚集 区。现在,这个营地有一个小镇的规模了。” 罗比斯瞪着他看,好像瞪了很久。这时,一道光仿佛在这个男人的眼底闪现, 他打着响指说,“是的,穿越时光的洞。回到……嗯,是石器时代吗?” “啊,实际上,回到更早的以前。回到古生纪元,四亿年或更久远的年代以前。 志留纪和泥盆纪的交界。” “是的,对!三叶虫的时代。所以,什么来着,你到这儿来采集生活故事拿给 制片商吗?” “不,我只是来看望我的弟弟。在我们家,他是个编剧。”那句话的内容好像 没有给罗比斯留下什么印象,所以伊万点点头,“他刚获得了一个奥斯卡最佳剧本 奖提名。唐纳德·凯利。” 罗比斯变得活跃起来。伊万急忙说:“其实,我也上台领过奖,只有十五分钟, 可我觉得时间过得挺长的。真的不值得用那么长时间。” “嗯,上过镜吗?” “抱歉,你说什么?” “你知道,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媒体采访。上镜。” “啊,我出演过一些老的记录片。每个人都偶尔拍一些记录片,直到对它们稍 有一点儿感兴趣的所有六个人都厌烦了它们。” 罗比斯转动着眼珠。“记录片!连我都看过一部片子中的一部分。别见怪,但 它就像观察草的生长一样。你发现的最激动人心的事是一只三叶虫,基本上它只是 某种水中的大型昆虫罢了,是吧?” “是的,基本上是这样。” “在影片里已经有更大的昆虫了。像是在——像是在《他们和我》里。还有。 《巴格达的盗贼》。看过吗?” “是的,实际上。我认为印度尼西亚式的背景真有趣。” “我们起初的想法其实是在巴格达拍摄。但是巴格达的名声不再那么好了,所 以——除此之外,印度尼西亚,巴格达。”罗比斯做了一个手势以表现些什么,伊 万却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味,“嗯!” “曾经有一段时间,”伊万说,“如果你们想拍摄一部关于巴格达的电影,你 们就在好莱坞搭建美丽的内景舞台,对吧?” “啊,没人再在好莱坞拍电影了。太贵了。糟糕的拼凑在一起的舞台。但是, 这里仍旧是好莱坞,做买卖的地方。另外,就像我说的,关于时光旅行——我常认 为它是一件轰动性的大事。想想,它是自从早期的太空旅行以来的最重要的事情。 我希望使用这个题材时能更有趣,而不只是研究一百万年前的昆虫或泥土。别误解 我的意思。我想时空穿越者们没有像那些第一批登陆月球的人一样——阿姆斯特朗, 沃特曼——那些人一样成为名人,真的够丢脸的。” “它就像我们无法从古生代向现在传送实况转播一样。再说那里的景象不会给 人们留下什么印象的。志留纪就像是一个沙砾坑与一个积水池之间的交叉地带。并 且我们没有在那里插上一面旗帜或是说些什么毫言壮志。其实——”伊万忧郁了片 刻,思索着,“它依然有魅力让人感到无限激动。它是世界上最激动人心的事。” 对面墙上的门旋转开了。金属发射器开始在轨道上运动,朝着空中的一个有波 纹的方向移去。接踵而来的一切都是自光和痛苦。伊万眼前一黑,感觉像是有人用 一根窄木条小心地瞄准他的心窝刺了进去。当他无法吸气的时候,这成为恐怖的永 生难忘的一刻。然后他吸了一口气,开始吐气,胃在翻江倒海。震动使他跪在地上, 双手撑地。那天早晨,他太兴奋了而没有吃早餐,只喝了一杯咖啡。现在,火辣辣 的酸味从喉管里升了上来。他感觉到他的小腿肌肉在抽搐。耳机在颤动,里面传来 的声音——是什么?哭泣还是呻吟…… 他在干呕。视野清晰了,他看见迪克斯在旁边,侧身躺着,虚弱地移动着胳膊。 出于某种原因,迪克斯的面罩的一部分黯淡了下来。伊万赶决连滚带爬地来到他的 旁边。现在,他能透过薄薄的黄色面罩看见迪克斯的脸庞。迪克斯把早餐吐在了头 盔里。伊万叫他的名字,但是很快得到证实,虽然迪克斯的头盔通话器在工作,麦 克风却被堵塞,失去了作用。现在无法采取任何措施:他们不能简简单单地取下迪 克斯的头盔,将呕吐物弄干净;有严格的不准污染古生代的环境的命令。 时光隧道的入口在附近,它周围的空气如细浪般地波动着,像一层蛛丝织就的 薄纱。伊万环视着这个古生代的世界。他和迪克斯在一片小石子铺成的地上,刚好 在满潮线以上,一排碎石构成的悬崖线以下。太阳位于一望无际的天空的顶端。海 洋是蓝绿色的,闪光的,美丽的。 伊万又弯腰对迪克斯说,“你情况不妙。我们得送你回去。来吧,我来帮你。” 迪克斯猛然推开了他。头盔里,他的脸色看上去是灰暗的,但他做了个鬼脸并 摇了摇头,虽然他不能讲出他的意思,可伊万明白。他是在说——我们远道而来不 是仅仅为了直接回去。轻轻地拍着伊万的服装的前部,接着向水的方向走去。 伊万点点头。他对迪克斯说,“我马上回来。”然后,他摇摇晃晃地弯下腰, 检查连在金属发射器上的仪器,启动了安装在头盔上的照相机,并在金属发射器附 近的地方收集土壤和气体样品。接下来,怀着给迪克斯一点安慰的想法,他摇摇摆 摆地朝着海洋走去。脚下的碎石很不好走,可是,当伊万看着茫茫的海水,他感受 到一股令人振奋的风扑面而来。这种感受是如此的特别,他知道他仅在孩提时代才 有过这样的感受,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加尔维斯敦岛附近的海的时候。他从不喜欢神 秘的东西,可是,此时此刻,他回应着非凡的、无法抗拒的事物——大海的召唤。 他径直冲进去,快乐地潜入海中。 等他回到沙滩上,看到整片沙滩上,没有什么运动着的东西,除了波浪和一团 团被水冲上来的海草。沙滩弯弯曲曲地向左或右延伸着。它一定会永远这样地曲折 迂回,伊万想。上千英尺长、完美的、未被污染破坏的沙滩。他跪在灰暗的,潮湿 的沙石上采集一瓶海水样品。当他关上这个玻璃瓶盖时,他看见有东西从海水泡沫 中涌现出来,距他右边大概有两米远。它是一只大约与他的手一般大小的节肢动物, 身体紧贴在地上,一节一节的,有关节的脚托起了身体。一朵浪花从背后轻轻地拍 打它,把它捧了起来,仿佛片刻问便能把它拉回海里。潮退了,这个生物却踌躇不 前了。过来吧,伊万想,过来吧。来呀。这不是幻觉,他为此而高兴,到这个地方 来就是为了适时地遇见地球陆地上的第一种动物——要是它们上岸的话。当然,一 千种,一万种动物已经出现了,还有它们之前的植物,还有植物之前的微生物。尽 管如此,他不得不赞叹时光给他展现的一切。他蹲着,手放在膝盖上,等待着浪花 又再冲刷这只动物,来吧,伊万向它发号施令,稍稍地下定决心吧。爬上陆地的感 觉肯定是奇怪的,陆地也并非是好客的,但你将会习惯,或者你的孩子们会,或者 经过一百万次迁徙后,你的曾孙们会。最终,大多数的物种,大多数的生物,将会 离开大海。 这只节肢动物爬到海浪能拍打到的范围之外,开始轻推并穿过一堆被冲上岸的 海草。小心点儿,伊万想,他小心地向这只动物走去。他想起了今后的历史长河里 脊椎动物因为占了上风,很是瞧不起节肢动物。可他觉得这只节肢动物很亲切,至 少,他想,他和它两者都是先行者。 最后,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回到迪克斯那里,迪克斯被发射装置压得往下坠, 坠到了地上。伊万将这个负伤的人扶起来,指着空气中波纹闪动的方向。“我们得 节约时间。”他说。迪克斯表示不同意,但口气比以前虚弱多了。 “你受伤了,”伊万说,支撑着迪克斯,“我们得回去。”在伊万的头盔通话 器里传来一阵杂音干扰的噼劈啪啪的声音,他听见迪克斯说的一个字。 “……失败了……” “不!我们没有失败!我们活着来到这里,我们也将活着回去。没人能把这事 实从我们身上带走。迪克斯,我们是第一个!而且我们还会再来。” 他们艰难地站到了金属发射器上。伊万尽量把迪克斯安置的舒服些,然后启动 了发射装置。波纹周围的气体开始搅动,发出白色的炽热的光线。伊万握住扶手, 面对着这片白光。“做好最坏的准备。” 罗比斯给了伊万一支雪茄,伊万礼貌地拒绝了,罗比斯把它衔在自己嘴里,劳 瑞走上前来弯腰给他点火。此时,在烟雾的包围中,罗比斯说,“没有一个可爱得 令人想抱一抱它的玩具是三叶虫形的。那永远是一个重要的考虑因素。商品买卖, 我是说。” “腕足类动物和海蝎形状的糖果吗?早餐麦片如何?三叶虫形状的糖霜糕点怎 样?” 罗比斯非常严肃地点点头,“现在,你的时间机器的表盘能否设置为回到恐龙 时代?” “没有什么一部时间机器。只有时空的异常,这个洞。而在那里,它恰巧是打 开的。” “那太糟糕了。科学不就是那种应该可以弄出一个时光隧道来的玩意儿吗?我 们花费亿万美元送人们去月球和火星,可月球不过是块岩石,火星不过是片该死的 沙漠。” “当然,我并不知道其他人诚挚地期望——” “如今,恐龙一直是热门的商品。恐龙玩具,虚拟现实——当我是个小孩的时 候,他们就在用这些元素,而且它现在仍然比市场上所见的任何一件东西卖得更好。 每隔两三年,像泻药一样有规律,就会拍摄;另一部恐龙影片。但你得到了什么呢? 一无所获。我很抱歉说这些。”他开始数手上所佩戴的伊万没有的戒指,“你没有 伟大的理念。你没有从商业的角度考虑问题。你没有跨越的潜力。如今跨越的潜力 十分重要。你知道,像泰山与弗兰肯斯坦相遇,詹姆斯·邦德与玛塔·哈丽相对。 可是,最重要的是,你仍然没有恐龙。人人都知道假如你将讲述一个设置在过去的 史前时代的故事,其中必须出现恐龙。没有恐龙,就没戏。” “我猜不是,”伊万说,喝了一大口饮料,望着池中闪闪发光的蓝绿色的池水。 缓缓地,颤动的空气仿佛带来一种淡淡的燃烧的味道。他对罗比斯说,“就让我有 理念些,给你讲个你从没听过的与众不同穿越时空的故事吧。你想听吗?” “好啊,开始吧!” “好的。你得记住,当我们提到向后穿越时空,进入过去,我们真正谈论的是 恰好在两个相互平行的地球之间的旅行。另外还有一些各自不同的地球,这些平行 地球有些可能在实质上完全相同,有些可能只有点儿微妙的差异,有些却相去甚远 ——就像现代和史前时代的地球一样。无论怎样,当你穿越时空时,事实上你不过 是在两个地球问来回往返。地球现在的模样,就是这里和现在,而另一个地球,就 是现在的地球在古生代的模样。” 罗比斯喃喃道,“真古怪。”然后笑了笑。 “现在,让我们说说来自现代的人去访问一个史前地球,并从那里返回的事情。 一段时间过后,在最初的激动渐渐消失后,他开始考虑在平行地球之间来回旅行的 含义。他已经回到的一个现在的地球,但这个地球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他原来 所在的那个现在的地球。倘若它们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当然,倘若晦一的差别是, 比如说,一些亚原子现象的结果,不,不是这个……有可能是某些事情在大的范围 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它不会是主要的事情。拿破仑,希特勒和美国南方依然会统 统走向失败。或者,有可能穿越时空的人仅仅怀疑某些事情可能起微妙的变化。问 题是,他从未肯定,他也不能判断某些事情是否起了变化,或者,他只是认为如此, 所以他总是在寻找说明问题的细节。但是这里有太多的细节。首先,如果他从不知 晓莎士比亚真正写了多少剧作,或者欧洲所有国王的名字……” 罗比斯点点头。“我明白了。不错。”他咬着下嘴唇,过了一会儿,“可是我 还是认为电影需要恐龙。” 伊万轻轻地咯咯地笑起来,笑容里没有了愉悦。“你应该见见我侄女的男朋友。” 他坐在椅子上,转了个方向,朝向火红的山脉。 他们疾速驶下马哈兰德。伊万对唐说,“谢谢你带我来。我想不起以前哪个时 候像今天这样如此开心。”(唐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 “不,真的。我过得很开心,开心极了。” “可能比我过得好。” 伊万对唐的话不置可否,“我需要这种现实调查的经历。” 唐突然大笑起来,“好莱坞不是一个用来做现实调查的地方。” “好吧,好。就让我们谈谈我与派对主人的一段启人深思的,有趣的池边闲聊 吧。” “约翰·罗比斯?天哪。他不是主人。我们的主人是只披着人皮的蠢猪,名叫 拉勒。整个宴会,他在屋里接待来客们。我进去坐下又站起来,然后尽我所能地快 速离开这个地狱般的鬼地方。在池边,无论罗比斯可能会告诉你些什么,或是他在 做什么,他就是在炫耀:看看我是多么重要的人物啊!提及名人的名字,让你对他 们刮目相看,打一通无聊的电话来做戏。这里到处都是同样地这么做的男人——女 人们也一样。看看我是多么重要的人物啊!不管罗比斯可能会告诉你什么,他在这 个如食物链的罔子里没有那么显赫的地位。一年前,他可能在包装叫做诸如《拖车 公园的荡妇》这样的录像带,他可能是好莱坞最寻常的生活形式的范例。自大的家 伙。我知道,我已经为像他那样的许多人工作过。” “根据小说创作电影,又根据电影来写小说吗?” 唐摇摇头,“不是我……最近没有,怎么啦?” 伊万想知道唐是否会瞧不起他自己,就像他是那么明显地轻视好莱坞中其他的 每一个人一样。他希望事实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他最不愿意知道这是真的。“唐,” 他说,“我对我说过的那句话道歉。我真的十分抱歉。” 唐耸耸肩。“你没说错什么。”他迅速地朝着伊万咧嘴一笑,“嘿,哥哥,我 受到了专家的侮辱。在好莱坞,它是其中一种作家们获得报酬的方式。” 他们静静地前行了一阵子。 这时,唐说,“你知道什么是捕猴的陷阱吗?” “当然!不用解释也明白,不是吗?” “对,但你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拿一个干葫芦,在上面划一个小洞,大 小刚够让猴子把手伸进拿出。你在葫芦里放一片食物,把葫芦栓在一棵树或是一根 柱子上。猴子把手伸进洞里,抓住这片食物,然后它却不能把那只拳头从洞里拉出 来。假如它马上放弃这个食物,它就能离开,但它就是不放弃。如此一来,当然, 它就被捉住了。” “金钱真有那么好吗?” “天哪,伊万,钱这东西,让人难以置信。可是它不仅仅是金钱,还是个能让 你摆脱困境的东西。还记得吧,在这一切发生以前,我在政界工作,一个仅次于娱 乐圈的,便于白大的家伙们聚集的地方。当你出发去探索史前时代的时候,我像一 个欲火焚身的女人一样兴奋地写作着,并试图从德克萨斯的政界获知关于黑暗势力 的内幕。我能付房租,然而,我得为州立法机关工作。不管什么时候,当一个立法 者想要放弃接二连三的一大堆纪念性的决议时,我就是准备开场白和结束语的匿名 的勤杂工。偶尔,我写写被人们遗忘的德克萨斯革命中的黑人英雄,被人们遗忘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女飞行员,诸如此类的文章,总之,它是有意义的。当然,那 些决议和其他每一件事情是同等重要的。我的大多数文章是关于人们的五十周年结 婚庆典,高中足球队,围捕响尾蛇什么什么的。最后,他们分配给我一篇指定的决 议让我写,我没骗你,《德克萨斯的瓶装水时代》。一些来自瓶装水业的人为使上 帝记住他们的业绩而在镇上活动游说,政界中的一些人认为向他们做一个决议会很 好。因此,《德克萨斯的瓶装水时代》。当我看到这个要求时,我直端端地盯着我 老板的眼睛,我告诉他,对一个严肃的艺术家而言,这办不到。他十分赞同。他的 第一个选择便是炒了我鱿鱼。” “也许你该在这事儿发生前辞职。” “当然,无论怎么说,我肯定会在写作一开始时就辞职。”唐换了只手握住方 向盘,“但当我是立法机关的一个干着乏味工作的苦_T的时候,工作偶尔会变得有 意义,我为那些短暂的时刻活着。” 在伊万的眼中,他的脸庞突然因为一些记忆中的快乐而发生了变化。或许只是 因为这部汽车。 它轻盈地转了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