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年前,泰森曾去找过基因制造者,那时执法官们由于流氓阿飞数量不够而失 去了工作,大罪犯也因此奇缺。于是,警察抓起一些无赖恶棍和失业者,把他们送 给基因制造者,把这些社会渣滓变成冥顽不化的惯犯。泰森甚至还抓过一些普通市 民,把他们也一同送去。 终于,大罪犯的短缺被遏制住了,但其他问题又出人意料地出现了。疾病减少 了,医生又有了无病可医的新烦恼;火灾减少了,消防队员不得不在街上仔细搜寻, 寻找有可能会成为一流纵火犯的人。 “200米!”电脑系统再次打断了他的遐想。 泰森晃了晃脑袋,眨眨眼睛想保持清醒。一会儿,他又开始不看边际的幻想。 过一会儿,他要轻轻地打开鸥翼形的车门,小心翼翼地踏上高速公路,顺手拍一下 汽车的后挡泥板,表明他已是战备状态。 巡逻车的大灯突然打开,警报器会随之发出刺耳的尖叫,车顶的频闪灯能把前 方照得如同白昼。这个倒霉的家伙,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和声响吓呆的。 一切正如泰森所预料的那样,面对突如其来的警车,这家伙一阵眩晕。一时间 强烈的灯光和巨大的噪声使他既看不见听不见,他不得不弯下腰捂起耳朵。 泰森来了一个急刹车,冲出车门。那人试图翻过公路护栏,说对迟,那时快, 泰森抽出皮头夜用警棍,重重地砸在那个人的头上,那家伙立刻瘫倒在地。 “呆在那别动!”泰森冲自己的警车厉声喝道。警车停在路上,频闪灯逐渐暗 了下来,警笛声渐渐消失,只剩下了引擎声。 泰森仔细地检查了这个人。鲜血正从他的头部流下来,但脉搏跳动平稳有力。 从他的胡茬可以看出他已经有两天没刮胡子。尽管脸上有许多灰尘,但伤疤仍清晰 可见,鬈曲的头发垂过肩膀,喘气中还带着酒气。这些无所事事的家伙极其偏爱政 府配给的少得可怜的威士忌。 尽管脸上的灰尘、未修的胡子和蓬乱的长发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但仍不 能掩盖一副健康红润的面庞。泰森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很热。显然,他脸上的红润 是由于他发烧了。 泰森把这人拖到车边,命令电脑系统打开车的后门,然后,把这个毫无知觉的 躯体拖到车里。 “得给他做个全面检查。”泰森捂着这人头部流着血的伤口说道。 前排座位后背上一个小搁板自动打开,泰森取出两根拴有铅头的电线和一支连 着塑料管的针。他用电线的铝头压着这人无力的左腕,把针扎进血管。 一会儿,电脑系统提供了诊断结果: “病人发烧,体温103。5F,脉搏90次,低压75,高压110。既没 有查到感染源,也没有找到其他病原体,发烧的原因尚不可知。他有点贫血,需要 看医生。” 泰森不由得骂了一句,他不希望有医生介入这件事。如果有一个或几个精神病 医生介入的话,他就会失去这家伙。 泰森在这事上是没有法律保障的。按照法律这家伙应该是个患者而不是犯人, 那样泰森整晚的工作就白干了。 泰森如果再往前开15分钟就能进入市区,但问题在于医生和社会工作者们都 在如饥似渴地等着这个家伙,因为这人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患者和委托人,法律会 帮助他们的。泰森很清楚地知道,一些律师有足够的能力把一个小小的刑事拘留演 绎成一个大案。 无计可施了,可是,似乎只有加快速度才是惟一的办法。 如果他能在那些如饥似渴的人准备就绪之前赶到市区,他就有可能设法把这人 送到基因制造者手里。 泰森迅速钻进汽车,关好门,重重的铁头靴子猛地踩在油门上。汽车疾驰而去, 把漫长而且又脏又烂的公路甩在车后。车灯大开,雷达扫描仪搜索着前方是否有大 坑或大块的石头,电脑操纵着汽车,当前方有不明障碍物时,汽车就能及时转弯或 躲开。 泰森听到后面有声音。回头看见那家伙正竭力抓住前后座之间导线交错的电子 屏想坐起来。 “嘿!嘿!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 “闭嘴,叫化子!”泰森大声吼道,他敲了一下控制盘上的一个按钮,喇叭中 便传出这样的声音:“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你有……” “请给我根烟。”那家伙哀求道。对于这个大块头来说,他的声音出人意料的 高。 泰森又随意按下仪表板上的另一个按钮,一千个电极在后座上释放出低电压的 2万伏电流。击得那家伙大喊大叫,浑身痉挛,剧痛使他乱抓乱打,好像利刃穿心。 泰森按下开关,又随即松开了手。由于电流的强烈刺激,仪表板上的灯光暗下 来,几乎看不见,然后又重新亮了起来,电脑保持了一段沉默后又说道:“如果你 放弃你的权利……” 泰森凝视着远方,他并不关心那个人的权利,他关心的是将要出现的恐惧和真 正的麻烦。起初,他看见一个黑影活动在高速公路的交界处。在那儿,有条路通向 市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黑影变成了一堵金属墙,一堵救护车队组成的金属墙。 “看来,医生已经到了。”那家伙高兴地哼道。轻松的语调中透出的温柔和他 庞大的身躯很不相称。 泰森没有理他,狠狠地踩下刹车,命令计算机让车猛地减速行驶。那家伙在座 位上被用力地向前一搡,又被弹回来重重地撞在车窗上。 距离这排救护车还有10米远时,突然,泰森猛地加大油门,向后倒车,紧接 着猛地刹车,一转方向盘,开上人行道,朝着浓密的草丛冲去。 救护车一窝蜂地追了上来,车灯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强光,救护车的鸣叫淹没 了泰森的引擎声。车顶上的频闪灯闪烁不停,就好像无数颗曳光弹。 “他们是冲着病人来的,”那家伙很轻松地说道,“不要以为你可以独自占有 我。” “你不是什么病人,你是我的犯人!”声音近乎咆哮。 “你可以把他们甩掉,躲起来是无济于事的,至少在这个城里不行。” 泰森把车驶向环城公路,方方的大下巴用力张着,好像能帮上什么忙似的。警 车轻而易举地冲上一个陡坡,冲到了这排救护车的前面,然后又冲下斜坡驶进了迷 宫般的街道。 泰森意识到后面的车队很可能会紧随其后,甚至还会用无线电请求支援。 “即使医生追不上你,消防队员、社会工作者或是牙医也会的。所有这些社会 改良家们都拼命地要抓住什么人去谴责,去怜悯,去改良。一句话,他们是想找点 事做。” 泰森对他的啰嗦充耳不闻。他把车开上人行道,避开从一条小巷里冲出的救护 车,为了躲开警车,它把一辆自行车挤在墙上,自行车前轮被撞掉,车架被撞成一 个又长又扁的弧。 “除了中、南美洲,这是我所看到的最无法无天的城市。”那家伙说道。 “是的。”泰森一边随声附和着,一边来了个急转弯以躲开已经追上来的救护 车。 风驰电掣般行驶在车队最前面的那辆救护车用的是涡轮发动机,刚才这辆救护 车几乎撞上警车。从这辆车的前部伸出的液压起吊臂几乎要撞到警车的后玻璃。那 家伙被吓得喘不过气来。 泰森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向前滑行100米远。救护车的前灯全部打开,车灯 发出红光,就像银河中的星星一样不停闪烁。 “开灯!”泰森大声喊道,镶在警车前部的两盏灯“啪”地一声伸出来,犹如 两只银色的玻璃眼睛,每盏氙气灯的亮度为10万尺烛光(照度单位),约等于点 燃4亿支蜡烛的亮度。 在极度刺眼的灯光中泰森高声吼叫着,加大油门全速前进,救护车司机们被眩 目的车灯晃得不知所措,警车趁机冲了出去。 当警车切断这列车队时,一开始是一辆后来是几辆笨重的救护车失去了控制。 有的撞进了沿街铺面的玻璃窗或是墙壁,有的则撞到路灯杆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金属的碰撞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突然一辆救护车猛地撞到一辆违章停放的油罐 车上,随着一道耀眼的光芒,“轰”地一声,就像是一个身强力壮的人重重地击出 了一拳。 趁着爆炸掀起的热浪还没有扩散的当儿,泰森掉转车头,拐过街角。此时,热 浪伴着团团彩虹般的烟尘在十字路口处弥漫开来。 “怎么回事”泰森问道。 “油罐车,”那家伙屏住呼吸,“里面装的是汽油。” “那可够他们忙的,”泰森答道,他突然觉得很轻松,像是放下了沉重的包袱。 警车后面的街道上火光冲天,救护车的残骸随处可见。“医生们会争先恐后来收拾 残局的,就像鲨鱼碰上了刚刚失事的船只那样。”他从镜子里瞥见了那家伙的反应 后又笑着说:“这更像是一次特别行动,你说呢?” “说不太好,”那家伙答道,“我们从来不干这种事。” “在市区,这种事随时发生,尤其是在这座城市,上个月失业率高达15%, 弄得草本皆兵,人人都有危机感。” “不过,至少你现在用不着担心。”那家伙说,他的眼皮耷拉着,表情很茫然。 “并非如此。”泰森可不这么想。那家伙抬起头。泰森接着说,“现在的麻烦 是还有五千名消防队员,一万名精神病医生,而政府只知道有多少牙医……” “噢,这样。” “是的,不等我把你送到基因制造者的手里……”泰森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不等我们赶到……” “你是说,那些玩基因的人吗” “当然,”泰森耸耸肩膀。那家伙一怔。“我想你应该知道有一百万人正在失 业,我们警察也要生活。” “难道把我拘留起来还不够吗” “那样,你还是你自己,一个流浪汉,对吗?想一想,如果你落在医生手里, 你的余生就始终是个病人;再想一想,如果你落到社会工作者的手里,他们就会放 纵你,直到和你互相依赖,就像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过,如果你成为一个罪 犯的话,你将有更大的‘作为’。你可以加入一个操纵犯罪集团的垄断组织,你可 以在国际上走私毒品,你可以打人,你会拥有金钱,女人,你会应有尽有。” “我还是希望做一个流浪汉。” 泰森耸了耸肩:“也好,但你不得不承认你被我抓到要比落到医生或者飞行员 的手里要好得多。如果落到他们手里,你只有天天飞来飞去,吃有毒的食品,度过 晚年。” “啊,上帝!” 好容易甩掉了救护车,消防车却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地截住了去路。低压轮胎足 有一人高的消防车正停在人行道上,车头对着警车旁边建筑物的围墙,车尾斜对着 街对面一个大门紧闭的车库,车身装饰着一个大的金字“101”。 泰森刚打轮准备转弯,就看见一列长长的车队开了过来。泰森的警车遭到了围 攻。 “不,”那家伙惊恐万状,“不,不,我不愿意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会……” “好的,不要紧张。” 可那家伙还是吓得蜷缩在车座里直喊。 泰森看见一个人从消防车的驾驶室里走了下来,这人足有2来高,身体就像一 个大衣柜,但是走路的姿态却不失风度。他轻盈地跳到地上,大步朝警车走来。他 长着络腮胡子,戴着一副凶手杀人时常戴的墨镜。在氙灯的强光照射下,戴上这副 墨镜会感觉很舒服。 泰森急忙打开所有的车灯,消防车上有个人立刻朝车灯喷射泡沫。溅在灯上的 泡沫“哧哧”作响,形成刺鼻难闻的烟雾。 泰森毫不示弱,果断地冲着车灯喷热水。当他关掉水龙头和车灯的时候,他突 然发现那个从消防车上下来的“大衣柜”手里正拎着一把宽头斧子晃来晃去。 这个两来高的“大衣柜”龇牙笑了起来,摘下了墨镜,向前走了几步,熟练的 挥起斧子,砸碎了车灯,震得警车车体都在颤动。氙灯灯泡坠着电线耷拉在前保险 杠上。 “哦,天哪!”坐在车里的流浪汉呜咽着说。 消防车的泛光灯把路面照得雪亮。泰森不想坐以待毙。他开始倒车准备冲出去。 “大衣柜”愣了一下。但很快警车不得不又停了下来,因为另一辆消防车已挡 住了它的去路。第二辆消防车上的人用一根铁棍子击碎了巡逻车后面的挡风玻璃。 “大衣柜”一个人继续往前走。泰森盯着他愤怒地吼了一声,挂上挡,用力踩 油门。警车的车轮发狂般地在原地打转,扬起了阵阵尘烟,可是却纹丝未动。原来 巡逻车被连在了第二辆消防车上。“大衣柜”丑陋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动动脑筋,想想办法,别这么慌张。”泰森声嘶力竭地自言自语。 “我是在想,我是在想,可是,可是我无法……” “大衣柜”在泰森的车前停下来,俯身敲敲侧面车窗,泰森和他对视着。 “我们无法冲出去,我们也无法逃走,快让我出去,爬出去,无论怎样只要能 出就行。”流浪汉高声喊道。 “好吧!好吧!但是,你知道吗?他想让我打开窗户。” “不,不,别开窗户,等等,让我想一想。有了,也许你可以让我走出去。” “你疯了吗?”泰森回头问。 “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他们会把我们杀死。让我想想……,我有办法了,是 的,只要你能绕过这个街区,跟上他们就行。” “不行,你是我的犯人。” “大衣柜”不耐烦地用大斧头敲击泰森的车窗。 “别再耽误时间了。”流浪汉反驳道。 泰森沉默不语。外面的“大衣柜”已经准备第一轮死战了。泰森不得不开了后 门,流浪汉跑了出去。 那人掐住流浪汉的喉咙,把他扔向近处的那辆消防车,自己也随后上了车。 泰森听见车后传出阵哐啷哐啷的声音。他一踩油门,警车飞驰而去。 但是泰森并不想放弃已经到手的猎物,他还存有一丝希望,也许还可以夺回流 浪汉。 泰森觉得,那个人并不一定是流浪汉的对手。在某个国家监狱里,碰上个聪明 的基因工程师对DNA正常标准的产品感到厌倦,说不定会鼓捣出什么邪门歪道的 东西来。 警车两旁六层楼高的建筑遥相呼应,泰森觉得很孤单。一切都显得死气沉沉, 他拐了个弯,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街道。道路上灯光昏暗,只听得见警车的引擎声。 在前面的十字路口,他朝左拐,慢慢向前开。在第二个十字路口的拐角处他轻 轻刹车,偷偷地向那条路上看去。只见有两辆消防车正在慢慢开着。 泰森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远红外探测仪又亮了,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消防车后部 大大的金字“102”。 泰森慢慢地拐过街角,警车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起先,他很谨慎甚至有些紧 张。他先和两辆消防车保持一段距离。等他确信消防队员并没有发现他,不再找他 时,他又悄悄地赶了上去。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他 只想追,他愿意把赌注压在那个流浪汉的身上。 信心得到了回报。突然,第二辆消防车猛地转弯了,径直朝一座公寓的围墙了 冲去,好像刹车已经失灵,车身撞进了墙壁,水泥和石块纷纷落下来。撞出的大洞 使墙无法承重,摆满家具的屋子塌了下来。随着“砰”的一声,电视机被炸成碎片, 一个人随着床一起被崩了出来,弹到人行道上,融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