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下午,他很晚才开始修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竟能独自排除一切故障。他 已经能预见到他的宇宙飞船再次升空的那一天,虽然这一天并不太远,但布拉冈洛 夫的内心很不平静,他强烈希望又能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他凭直觉知道,只有 在他的宇宙飞船里这一点才能成为现实。 他回忆不起在他记忆消失的半年中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尽量不去想它,他 担心由于回忆而唤醒过去的意识。为了避免向他袭来的无穷无尽的问题,他也不向 宇航局拍回电。 布拉冈洛夫不断地工作着,几乎没有休息,吃的是飞船里的储备粮。当修理工 作将近结束的时候,他已敢于在飞船周围作些短途的散步,他去游览了他苏醒过来 的小山丘,他的印象是,大自然对他也很不友好。树木把它们的树梢靠在一起,似 在窃窃私语;坚硬的草茎齐心协力地向他的脚底挺起腰杆;积雪在他的脚下飞溅开 来,好奇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向他观望。他是外来客,是入侵者。他感到了孤独,而 在别的星球上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当他回到自己的宇宙飞船时,他感到自己是个叛逆者。这一感觉使他吃惊,同 时也是对他的提醒。 在另一次外出散步时他碰到了一队动物,它们大小不同,形状各异,组成了一 个集体,有目的有计划地向前走着,好似在巡逻;它们各有长处,取长补短,团结 一致。它们似乎没有看到布拉冈洛夫,即使看到了,也装作不认识他。这一天他太 沮丧,因此没有工作。 当宇宙飞船作好飞行的准备时,湖里的冰开始融化了,春天的洪水沿着河道奔 向大海,冷气被大自然吸收,树木的敌对情绪稍有缓解。突然吹来的热风掀翻了掩 盖在越冬植物上的冰雪外衣,不久雪就全化了。风也和布拉冈洛夫作对,对他很不 友好,他不得不数度推迟他的起飞日程,他担心他的稳定器会出故障。但是大风也 不能持久地吹下去,当只剩下一丝微风时,一个咆哮、喷火的庞然大物仰着头威风 凛凛地走过丛林,踩断了树干,掀倒了在空中摇摆的树顶,在它身后留下一座长得 可怕的坟墓,坟墓上燃烧着大火,盖满了灰烬。 不,布拉冈洛夫不是胆小鬼,他过去从未在自己的工作中出过差错,这次也不 会。但现在他感到难以胜任自己的任务,这不仅关系到查明西内和萨尔科夫失踪的 原因,也不仅关系到查明在这个星球上存在哪一种智慧生物,而且,如果他想再次 安稳地睡觉的话,他也得弄清这半年来他本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草原对他很有吸引力,因为他在草原上不像在丛林里那样有失落感。他绕这个 星球飞行三次以后,在平原上发现了智慧生物,在一条既看不到头又看不到尾的公 路上有一队蕈蝇在向丛林进军,这就是装有钳子的黑色怪物,眼睛是白色的。它们 使布拉冈洛夫想起了地球上的蚁类文化或者在马隆一号上的维托内恩文化。要是它 们只有维托内恩的一半危险就好了……它们提供了西内和萨尔科夫失踪的可以接受 的解释。他们的宇宙飞船在他们彻底研究这个星球以前就坠落了,在他们进入旷野 时,遭到了这群怪物的袭击。布拉冈洛夫的物质指示器向他指明了萨尔科夫飞船的 位置。他们两人怎么会坠落下来的,对他来说还是一个谜。出现技术故障的可能性 是非常小的,他自己驾驶的那艘宇宙飞船的坠落,毫无疑问要归咎于自动稳定器的 失灵。在这个星球上难道有一种力量能够影响稳定器?他对这一令人不安的想法感 到好笑。按照这一理论,影响宇宙飞船里的人更容易了。 布拉冈洛夫从沉思转到现实的问题上,它们维特军队跟谁打仗?他决定称它们 为维特人。所有通向丛林的道路都是新的。可能是近几年才修建起来的。布拉冈洛 夫回想起,在绕这个星球飞行的时候他也发现了丛林中有道路和建筑物,道路是环 形的,建筑物原来是堡垒。现在他才知道,这支维特军队跟谁在打仗。但他还不清 楚,谁隐藏在丛林的堡垒之中,要查明这一点并不特别困难。环形的道路和防御设 施形成了个又一个的圈,越向丛林推进,就越接近这个中心。在中心里隐藏着什么 呢?他笑了。这在所有的星球上和所有的文明中都是一样的:有钱人和有权势的人 总是想用围墙来保护自己不受更强大的敌人的侵犯。 布拉冈洛夫决定了解与维特人为敌一方的掌权人物。与维特族的掌权人物一样, 不难猜出:只有女皇掌权。谁来保卫罗克族的文明?布拉冈洛夫称它们为罗克人, 因为罗克这个词在银河中代表多种多样的意思,而在丛林中一起工作的生物属于各 种不同的种类。 布拉冈洛夫飞越军用公路,始终在丛林上空飞行——这就是说,飞船的速度是 音速的4倍。令他感到惊讶的是,丛林中没有好奇的目光向他仰望,或许罗克人都 认识他。他们怎么会认识他,对于布拉冈洛夫来说既是不解的谜,又是在同一个命 令下使各种生命形式成功地联合在一起的事实。 几分钟过去了,布拉冈洛夫继续向丛林深入。他开始头痛起来,再也不能只集 中到自己的任务上,他的思想常要开小差。他对于只找到萨尔科夫的宇宙飞船感到 奇怪。他的物质指示器是很灵敏的,足以发现另一艘宇宙飞船的残骸。西内一定是 在7年前坠落的,7年的时间还不能磨灭一切痕迹。布拉冈洛夫承认,他曾多次发 现过金属碎块,但这些金属碎块还不够坚固,因此不可能是西内的宇宙飞船;此外, 这些金属碎块散落的范围很广。他没有进一步研究过些金属碎块,也许这是一个错 误。当他再一次下决心寻找西内的宇宙飞船时,他还在怀疑。他打开了物质搜寻器, 并降低了飞船的速度。 几分钟以后一个紧急的干扰振荡向他报告,他下面的丛林中有金属。布拉冈洛 夫向着一块有金属的林间空地飞去。这块林间空地看起来像是一个瓶颈,他在离这 块空地不远处把飞船慢慢地向地面降落。他离开了宇宙飞船,用火焰喷射器把阻碍 他前进的一切全部烧毁,从而开辟了一条林间小道。 不一会儿他到达了那块空地,他的目光一下子能看得又宽又远,他惊讶得停了 下来。突然他的咽喉哽住了,他好像看见了鬼,接着他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西 内!西内!西内!” 西内穿着破烂不堪的军服,蓬头垢面,浑身污泥,没有向他转过身来。他在拉 一块弯曲的金属,但拉不动它。 布拉冈洛夫突然双膝发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鼓起勇气,跑过空地。他抓住 西内的肩膀摇晃着,并用嘶哑的嗓音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喊道:“喂,老兄,你聋了 吗?”但西内犹如泥塑木雕一股,既不看他那双颤抖的手,又不听他说话。 “西内!”布拉冈洛夫用力转过他的身来,盯着他的脸看。“西内,你怎么啦?” 话在他的咽喉里哽住了,他看到了西内短促的一瞥,可是这根本不是什么一瞥。向 着布拉冈洛夫望过来的是一对没有生气的眼睛,在这对眼睛里没有眼神,没有兴奋, 没有认知的表情,一句话,与西内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一样没有丝毫生气。 布拉冈洛夫的手放了下来。 西内转过身去又开始拉那块金属。布拉冈洛夫好像失去了知觉,他的思想凝固 了,他的头脑里是一团乱麻,无论如何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西内不再去干那徒劳无 益的工作,退了一步。他突然向布拉冈洛夫撞去,好像撞向一根木头,他自己只揉 了揉手臂。 “西内!”布拉冈洛夫轻轻地说道。西内把头仰靠在后颈上望着天空,空中有 一头棕色羽毛的鸟在盘旋,接着他又把头低垂在胸前,等待着。 布拉冈洛夫放弃了所抱的—切希望,仔细察看空地,在他的眼里喷出了怒火。 毫无疑问,7年前还没有这块空地,当西内的宇宙飞船在这里爆炸并在丛林各处撒 下碎片时才产生了这块空地。西内一定安全地降落了他的飞船,并在爆炸以前离开 了它。布拉冈洛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盖革计数器,打开了它的开关,一种不祥的 劈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了天空。 布拉冈洛夫回到空地的边沿,一会儿以后他看到从对面的林子边上冲过来一个 白色怪物,停在那块金属的前面。布拉冈洛夫痛苦地想,那只叫唤白色鸟的棕色鸟 原来是西内的同伴。那个大家伙在金属块旁忙碌着,不久就从地面拔出了那块金属。 西内帮它把那块金属缚在它的身上,并一起拖进丛林中去。布拉冈洛夫独自在思付 忖,我倒想知道,它们对这块放射性金属有何打算,谁是它们的主人加上司。他果 断地沿着来路回去了。 住在那么强烈的辐射附近的人生理上一定会发生变化的,他想。他没有摆脱受 威胁的感觉,急忙让他的宇宙飞船冲上云霄,向着罗克人的中心飞去。在控制室的 反光镜里他讥讽地看着自己的脸,扮了一个怪相。 “我倒想知道,你那张长着一对毫无生气的眼睛的脸看起来是怎么样的。”他 大声地说,“它是否也有一种心不在焉的表情?” 他扭歪了自己的险,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话很有意思。他这时才明白,在这半年 中他做了些什么。 只有他脑部的那块人造组织才使得他没有完全受到外部世界的影响,他只是必 须找到那些使他受到伤害的人。他愤怒地拉下了加速汗,飞船咆哮着向前飞去。 当船首的火箭向空中喷射出耀眼的光时,罗克人的中心已在他的下方。丛林在 这里成了一个巨大的广场,在这个广场的中心有一个饱含水分、雾气腾腾的身躯, 以前可能是黑色的。黑色?维特人的女皇不也是黑色的吗? 布拉冈洛夫的目光变得呆板了,这个身躯和维特女皇的身躯之间不是存在着某 些相似吗? 西内,他想。 萨尔科夫, 还有我。 突然,一股无名火在他心中升起,他用僵硬的手指在操纵杆上敲打,飞船笔直 地竖了起来。“ 他的眼睛在寻找地面上的一个部位,并找到了它。那是一个淡化了的黑色地段, 那里的泥土被炸翻了起来,旁边是维特女皇,她掠夺了她的人民,强占了丛林的居 民。那是一种错误的思想吗? 布拉冈洛夫发出了咒骂声,并用手迅速地拨转了宇宙飞船,飞船便立即向广场 中央飞去。那些飞速转动的尾轮不断地把飞船推向前方,这时飞船正好来到了雾气 腾腾的、饱含水分的身躯上面。 从边界传来了令人担心的消息,侦察鸟报告了维特军队的大规模行军,这只能 意味着一点;维特军队进入了最后的战役,并作好消灭罗克女皇的准备。在3天多 的时间里,罗克女皇认识到,她过高地估计了她的防御设施,她问布拉冈洛夫: “我们上空还有更多的喷火怪物吗?” 是的,布拉冈洛夫想,很多,但它们很远,而且无法与它们取得联系。 “要是我们消灭了维特族,我们能与它们取得联系吗?” 布拉冈洛夫想,我希望如此。 女皇暂时满足于布拉冈洛夫的回答。他把飞船停在她占领的广场前边,她要查 明布拉冈洛夫和他的飞船是轻而易举的事。女皇陷入了迟钝的沉思之中,当思想一 旦理出了一个头绪以后,她就马上作出了决定。 布拉冈洛夫当天就出发了。 他的飞船隆隆地飞过丛林,在他下面的罗克人都知道他在飞向胜利。在丛林的 边沿他看到了维特的士兵,它们正开始入侵敌区。它们像是海滨的急浪,把丛林洗 劫一空,没有它们为之爱惜的任何东西,而最不爱惜的是它们自己。 当布拉冈洛夫飞过草原的绝大部分地区以后,他听到了第一批围墙倒塌的声音, 也听到了成千上万个维特士兵被诱进了错综复杂的道路,道路尽头的陷阱在等待着 它们。维特士兵很快就学乖了,它们离开了大路,穿越丛林去战斗,但罗克女皇因 此而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在这期间,布拉冈洛夫在草原上空盘旋着、寻找着,他猜想维特人就在草原下 面。构成星形的五条通道深入到地下,维特人一定就在那儿的下面。当女皇失去耐 心的时候(第一个坚固的堡垒坍塌了),布拉冈洛夫行动起来就方便了。他放开了 那门大炮,拐了个大弯,慢慢地飞越阵地上空,同时他也主动地使用了火焰喷射器, 一串炮弹向下凹的地形射去,铲除了一个深入地下几百码的通道口,肯定烧死了那 里面的维特人。然后他来到草原的那一头,第一批消息公布了。 维特军队的进攻突然停止了,战士们不知所措地乱成一团,它们成了一群失去 指挥的乌合之众。 女皇向他提供战场的形势,各纵队的位置及双方伤亡的情况,然后是白色鸟、 魔鸟和蝴蝶鸟的位置,它们的任务是什么,不必作任何解释。 在草原上空某个地方的重新出现没有使布拉冈洛夫大吃一惊,他也没花时间考 虑为什么不消灭罗克人,胜利的事实已在他的下面广为传布。也许,当他想要向下 射击罗克军队时,他又落入了罗克人的控制之中。这只能意味着,宇宙飞船虽然对 于防止罗克人的控制起了很大作用,但当他过于靠近女皇或她的士兵时,这种保护 又嫌不够。布拉冈洛夫由此得出结论:在他的附近有女皇,或者,在他的旁边有女 皇的士兵,是接受罗克人控制的必要条件。 他坠落以后,一定是罗克士兵走近了他的飞船,在他能够远离它们以前,就被 它们控制了,因此连他脑部的塑料也起不到保护的作用。但如果他远离了女皇和她 的士兵,他一定能成功地保持他的独立、恢复他的本来面目。 布拉冈洛夫经过深思熟虑以后,就让宇宙飞船冲向高空,飞过草原,远离丛林。 他断定,由于西内宇宙飞船爆炸时释放出来的辐射使女皇的生理状况起了变化, 她很可能失去了生育能力,但她却成功地控制了所有可能存在的生命形式。正如布 拉冈洛夫不得不承认的,从根本上来说这也并不太糟糕,因为所有生物的能力因此 而得到了有效的配合。但是女皇控制人类的能力必须终止。 布拉冈洛夫带着遗憾的表情思念西内和萨尔科夫,无论如何他要解救他们,此 外他必须尽可能地影响女皇,使正常的人——不是像他那样的残疾人想——能在这 个星球上着陆,以开发这个星球的地下资源。 布拉冈洛夫考虑行动的各种可能性,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飞到女皇的附近去把 她杀死。但在布拉冈洛夫开炮以前,他就会被女皇控制了。他也不敢接近西内和萨 尔科夫,并把他们带走,因为他不知道,多少个女皇的士兵就会产生出足够的力量 来控制他。两个罗克士兵是不够的,当他第一次碰到西内时,他已经领教过了,但 是也许三个罗克士兵已经足够了,而侦察鸟始终就在附近。 布拉冈洛夫不愿带着那么多的未知数去冒险。 他再次彻底地考虑了这个问题,并认识到,他必须从女皇着手。这时他突然想 起,被控制者自我的丧失是完全的。他相信他能从他如何被控制的模糊记忆中得知, —个女皇的牺牲者感到自已是与女皇及其下属是一个统一体,这就是说,他作为罗 克族的一员自己就是罗克人了。 布拉冈洛夫摸了摸自己的颈项,想要把这一事实充分为自己所用。他想:罗克 土兵被维特士兵杀死,对于女皇来说是无所谓的。虽然这是痛苦的,但也是无可奈 何的。如果一个罗克人被另一个罗克人杀死,那该怎么样呢? 这将意味着,女皇自己伤害自己。要是这一事件也无法使她心绪不宁,那就没 有任何希望了。 布拉冈洛夫幸灾乐祸地笑了。作为罗克人他会“进行自杀”,就在死亡的那一 刻他又复活了…… 笑容又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因为他想:作为罗克人我几乎想不出自杀的办法。 布拉冈洛夫骂了一整天,当他不再骂人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变得猜疑和神经质的女皇派了侦察鸟、战斗鸟、白色鸟和掘土鸟到丛林中落下 一个罕见物体的地方去,她想要控制它,但没有成功。也许在它里面有某些她能够 控制的东西,她距这个物体太远,所以不能直接发挥作用。她相信她还回忆得起, 她曾看到过这类物体。 侦察鸟首先到达,它们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当它们弄清情况以后,就去向女皇 报告:这是一个圆锥形的物体,把周围的花草树木烧成了灰烬。围绕这个物体很仓 促地搭了一间小屋,屋顶是用树叶铺盖的。侦察鸟无法说出谁搭了这间小屋,以及 谁藏在里面。 女皇催促白色鸟赶快出动,并派魔乌紧随其后。战鸟心急火燎地回来报告,因 为它们无法在蒸气弥漫的丛林中着陆——也不能在被烧焦的、停着那个物体的地方 着陆。 几天过去了,女皇决定:为了开辟占领区,要尽快地在丛林中修筑几条道路。 受派遣的部队不断地拥进丛林。 14天以后女皇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 女皇用好多只眼睛看到这间小屋及其树叶屋顶,屋顶下放着一条制作组糙的凳 子,上面坐着一个人。这个人手里握着一个管子,女皇对此没有重视,她朝着这个 新来的人亲切地笑了笑,立刻就控制了他。虽然她并不懂得感情,但她觉得好像一 个走失了的儿子扑进了她的怀抱。 在女皇对这个人的想法和白色鸟们的想法引起足够重视以前,她就派它们到这 个物体旁边去。 在第一头白色鸟前进的路上出现了一根铁丝,它在这根铁丝上绊了一下。别的 白色鸟们也碰到了铁丝。 布拉冈洛夫对其他罗克人以后发生的事感到奇怪。 从他手里的管子中突然伸出一个幽灵似的手指穿过空地,一瞬间它烧死了白色 鸟和魔鸟。 女皇让这个管子落到自己手里、她吓得急忙往后退,因为突然发生了强烈的震 动,连屋顶也塌了下来。她呆呆地望着这片空地,她体内有些东西破碎了,从此她 再也看不到自己了。 布拉冈洛夫体内阵阵疼痛,吃惊和不理解此起被伏,他绝望,束手无策,强烈 的霹颤像无数根红色长矛刺进了他的意识。那是一段备受折磨的时刻,接着又突然 消失了。起初他根本弄不明白这出现的真空,然后他回想起发生的那些事情。他的 目光落到了那个火焰喷射器上,这是从他的——他的?——手中落下来的。如果说 他曾担心他的计划会在某个被他疏忽的细节上出漏子的话,那么这时一种轻松的感 觉涌进了他的胸膛。他现在知道他没有出错,电接触欺骗了女皇,那些断裂的铁丝 像毒蛇一样放在草里,任人践踏。 空中响起了翅膀的拍击声,一头侦察鸟栽下地来,在最后一刻它镇静了下采, 展开翅膀,恢复了平衡,飞快地扇动翅膀升到空中。 一头曾避开他的火焰喷射器的白色鸟犹豫不决地停留在林间空地的边上,布拉 冈洛夫觉得它好像就要回忆起往事来似的,但它没有得出任何结果,最后它终于消 失在丛林中。 布拉冈洛夫没有见到别的生物,但他能够想象得出,此时此刻在丛林中和草原 上处处停着吃惊的野兽和飞鸟。它们犹豫不决——部分由于它们的迟疑不决而死亡 了,但另一部分带着淡薄的记亿,凭它们的本能在丛林中生存繁衍。 布拉冈洛夫站了起来,推开了压在他身上的临时屋顶,他还要去寻找、关心和 照料西内和萨尔科夫,他们一定又在丛林的某个地方重聚,但面对陌生的环境孤立 无援,束手元策。 布拉冈洛夫驾起飞船,冲向天空,他找到了女皇的尸体并把它烧毁了。当他再 次驾驶飞船腾空而起时,他在想,要是他的右手突然把火焰喷射器对准了他,他将 作何反应。 他在等待黑暗的降临,然后他打开了热追纵器,并在高空飞越这个曾被罗克人 统治过的王国。西内和萨尔科夫没有使他失望。一会儿后他发现了他们两人为了便 于他判断方向而燃起了一堆大火。 后来,当他们共同完成西内原先的任务时,这两个宇航员很快地改变了他们关 于“宇航局的残疾人”的看法。萨尔科夫过去曾持这种看法,他把那些身上缝有人 造组织的宇航员讽刺地说成是宇航局里的残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