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在黄页里找到了这个事务所,麦迪逊大街383号,电话Plaza 6- 190 0。我拨了号码。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一个合成的声音:“您 所拨打的号码为空号,请检查后再拨打正确的号码。”我又仔细查阅了一遍电话黄 页,确实是Plaza 6- 1900。我又拨打了一遍,听到的还是同样的语音提示。 几次尝试之后我终于接通了人工台,并说服接线员告诉我比尔泽布、贝利亚与 魔鬼事务所的新号。 拨通了电话,一个清亮的女声应答道:“早上好,这里是比尔泽布、贝利亚与 魔鬼事务所。” “请找撒旦先生。” “您找哪位?” “撒旦先生。” “抱歉,本公司没有这个人。” “那比尔泽布或者魔鬼先生也行。” “请稍等。” 我等在那儿,兜里的五分与一角硬币越来越少。二十分钟后,清亮的女声回话 道:“魔鬼先生正在出席一个紧急会议。可以让他回您电话吗?” “不用,我过会儿再打。” 九天之后,我终于在电话上联系到了他。 “先生,您好。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出卖灵魂。” “您有没有准备什么文书?” “你说什么文书?” “说明书啊,我的孩子,或者说企划书。您怎么能指望比尔泽布、贝利亚与魔 鬼事务所随随便便就买进一样东西呢。我们虽然用的是纸杯,可杯里的饮料都是经 过严格检验的。我的秘书会安排下次见面的时间,记得带上您的陈述。” 我花费大把时间和心思写了一份推销自己灵魂的陈述,随后给秘书小姐打了个 电话。 “很抱歉,魔鬼先生正在沿海地带出差,请两周后再联系。”五周之后,她给 我定下了会面时间。我走上楼梯,坐在挂满照片的事务所接待室里,膝盖上放着厚 厚的企划书,等了足有两个小时。终于,我被请进了角落里的一间办公室,办公室 墙上装饰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魔鬼先生正坐在椅子里,微笑着口述一份文件。他 看上去很高大,声音听上去像个职业推销员——就是那种在电梯里大声接电话谈业 务的类型——一样虚伪,他真诚地握了握我的手,随后就仔细地读起了我的陈述。 “还不赖,”他说,“挺不错的。我觉得这笔买卖做得成。那么,您想要些什 么呢?常规套餐?” “我想要金钱、成功还有快乐。” 他点点头,“那就是常规套餐了。比尔泽布、贝利亚与魔鬼事务所做事很公平。 我们不会食言,金钱、成功与快乐,事务所都可以保证。” “期限呢?” “正常完整的一生。不骗你,孩子。具体的概算由保险精算师负责。大概来看, 我敢说您再活个四五十年不成问题。定合同的时候我们再细说。” “不骗人?” 他做了个不耐烦的手势,“真是人心不古了,怎么会这么问呢?我保证,不骗 人。” “有保证吗?” “我们不但保证服务,而且还会坚持跟进售后。事务所可不希望有人投诉到公 平交易委员会。您必须每年指定要求我们服务两次,不然合同就会自动终止。” “指定什么服务呢?” 他耸耸肩,“什么都可以。擦亮您的鞋子,疏通烟囱,帮您找舞伴。这个定合 同的时候我们再细说。我们只是坚持您每年必须让我们服务两次。投之以桃报之以 李,等价交换,明白吗?” “不耍花招?” “不耍花招。我会让事务所法务部起草合同。谁代表您订立合同?” “你是说代理?我还没有代理人呢。” 他显得十分震惊,“您居然没有代理?我的孩子啊,这世道太危险了。我们都 可以把您活剥了呢。找个代理然后让他给我电话。” “好的,先生。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说吧,比尔泽布、贝利亚与魔鬼事务所愿意开诚布公地交流。” “如果我……合同一旦终止,我会怎么样?” “您真的想知道?” “是。” “我不建议您这么做。” “我想知道。” 他让我看了那番景象。就像一次可怕的心理咨询,没完没了的让人难以忍受的 剖析控诉自己。简直就是地狱。我打了个冷战。 “我宁愿一些非人的妖怪来折磨我。”我说。 他笑了,“它们根本比不上人类对待自身的不仁。那么……你要改主意,还是 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 我们握了握手,随后他送我出来,“别忘了,”他提醒道,“保护好自己。找 个代理,要找最好的。” 三月三号,我和西比尔④与斯芬克斯律师事务所签了约,十五号又给他们打了 电话。斯芬克斯夫人在电话里说:“噢,出了点小麻烦。西比尔小姐在替你和比尔 泽布、贝利亚与魔鬼事务所谈判,不过她有事要飞回冥府一趟,由我来接管这笔业 务。” 四月一号,我又打电话过去。西比尔小姐在电话中说:“哦,进度会稍稍推迟 一些。斯芬克斯夫人去塞伦参加庭审了,一起焚烧女巫事件。她下周就会回来。” 四月十五号,西比尔小姐的年轻女秘书在电话里告诉我,合同的打印有一点点 延误。比尔泽布、贝利亚与魔鬼事务所似乎正在重组他们的法务部。 五月一号,西比尔与斯芬克斯律师事务所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合同已经送到,他 们的法务部门正在仔细审阅。 为了不让我的灵魂提前离我而去,我不得不在六月找了份在电视网的打印室打 杂的工作来糊口。每周我都会收到至少一封信,里面装着最后定案前与魔鬼讨价还 价得来的条款文书。我以前还常常笑话他们的工作。经过四个月的谈判,我依然身 无分文。 我后来又见到过魔鬼先生一次,他在竞选国会议员,那时他正在派克大街精神 饱满心情愉悦地会见选民。他叫出了每一个警察和看门人的名字,我和他说话的时 候他却似乎吓了一跳——他把我当成了其他党派的成员,根本不记得我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