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几分钟以后,当贝利夫人苏醒过来并且比较镇定了的肘候,贝利和蒂尔对情况 进行了分析。 “蒂尔,”贝利说,“我不想浪费任何时间来责怪你,事后的责备是没用的, 并且我相信这一切也不是你有意要搞的。不过我想你也明白,我们目前的处境相当 危急。我们怎么走出去?现在看来似乎得呆在这儿饿死完事;从一个房间只能走到 另一个房间。” “嗨,还不致那么严重。你知道我走出去过一次。” “是的,但是你没法再重复一次——你不是试了。” “可是我们并没有试遍所有的房间,还有那间书房呢。” “哦,对,那间书房。我们当初进来时就打那儿走过,但没有停下来。你是不 是认为我们也许可以穿过书房的窗户出去?” “别抱希望。从数学角度来看,书房应该朝着这层楼的四个侧室。但我们从没 有拉开过窗帘,也许我们应该看一看。” “反正不会有什么害处。亲爱的,你最好就呆在这儿休息——” “一个人留在这种可怕的地方?我就不!”贝利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就站起身来, 离开了那只她躺着养神的长沙发椅。 他们上了楼梯。 “这是里面那个房间,是不是,蒂尔?”经过主要卧室时间贝利询问,接着往 上朝书房走,“我是问这是不是你图纸上那个在大立方体中间被团团围住的小立方 体?” “对,”蒂尔说。“好吧,咱们来看看。我推测,这扇窗应该对着厨房。”他 抓住威尼斯细呢窗帘的绳子一拉。 不对。一阵眩晕,他们站不住脚,不由自主地倒在地板上,毫无用处地抓住地 毯上的图案免得摔下去。 “关上!关上!”贝利呻吟着说。 蒂尔克服了祖传的原始恐惧,费力地回到窗前,设法松开帘子。那窗户不是朝 外看而是朝下看的,从骇人的高处往下看。 贝利太太再次昏了过去。 蒂尔又喝了些白兰地,然后回到原处,贝利正在擦热太太的手腕。 当她醒过来以后,蒂尔谨慎地走到窗前,把帘子掀开条缝。他撑着膝盖,端详 着景色,然后回过头来对贝利说,“你来,看看这个,霍默。看看你还能不能认出 这个地方来。” “你别去站在那儿,霍默·贝利!” “马蒂尔达,我会留神的。”贝利走到蒂尔处,朝外看。 “看见那儿了吗?那是克莱斯勒大楼,的的确确就是。那是东河,还有布鲁克 林。” 他们直愣愣朝下盯着一座高高耸起的建筑物陡峭的正面。一千多英尺以外,一 座生气勃勃的城市,象玩具似的展现在他们眼前。 “据我算来,我们正位于帝国大厦顶楼的高度,从它的边上往下看。” “是什么?海市蜃楼?” “我想不是——它太完美了。我猜想空间在这儿通过第四度被折了起来,我们 正越过折叠处观望。” “你的意思是我们并没有真的看见这些东西?” “不,看见了,没错。假如我们从这扇窗出去,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不过 拿我来说并不想去。啊,多美的景色!伙计,多美的景色!咱们去试试那些窗口。” 他们更加小心地走近第二个窗口,他们做对了,这个窗口比居高临下、心跳气 吁地看见摩天大楼的第一个窗口让人仓惶失措、神志迷糊。出现的是一片海景。广 阔的海洋,碧蓝的天空——不过,该是天的地方成了海,是海的地方成了天。这次 他们感到有些兴奋,但是看到头顶上波涛翻滚,他俩都觉得晕船似的想吐。不等贝 利太太受到惊扰就马上放下窗帘。 蒂尔看着第三个窗户。“试一试挺有意思的是吗?霍默?” “嗯,哼——好吧,咱们不试一试是不会甘心的。别紧张。”蒂尔把窗帘拉起 几英寸,什么也没看见,再拉开一点儿——还是什么也没有。他缓慢地拉着窗帘直 到整个窗口都露出来了。他们朝外看——没有。 没有,根本没有。没有是什么颜色?别傻了!它什么样子?总得是件东西才能 有个样子。它既无深度,又无形状,连黑也不是,就是没有。 贝利衔着雪茄烟。“蒂尔,这你怎么解释?” 蒂尔不是第一次那满不任乎的样子了。“我不知道,霍默,我实在不知道—— 不过,我想那个窗口应该有墙挡住的。”他盯着垂下的窗帘看了一会儿。“我想也 好方才我们看的地方不是空间,我们转过了一个第四度角在看,那里什么也没有。” 他揉揉眼睛,“我头疼。” 在开始观看第四个窗口前,他们等了一会儿。好象一封尚未拆开的信,里面也 许不是坏消息。怀疑留下了希望。最后等得忍不住了,贝利不管太太的反对,自已 去拉窗帘的绳子。 不算太坏。一片景色展现在他们眼前。右角上方的那间书房,从所处位置的水 平面来衡量,看起来好象是个一层楼的房间,但是显然又很不相称。 酷热的烈日从柠檬黄天空直晒下来。光秃秃的地面被烤灼成了白褐色的不毛之 地,无法维持生命。不过也有生命,一些矮小的怪树,多节和弯曲的胳臂仰向天空, 奇形怪状的枝端长着小簇尖长的叶子。 “天哪。”贝利轻声地说,“这是哪儿?” 蒂尔摇摇头,眼睛里露出不安的神色。“这下可把我难住了。” “看来不象在地球上,倒象在别的行星上——也许是火星。” “我没法知道。不过,霍默,你知道吗?有可能比这还糟糕,我意思是说比在 另外一个行星上还糟糕。” “哦?你说是什么?” “有可能完全不是我们所在的宇宙,我都不敢肯定这究竟是不是我们的那个太 阳,它好象太亮了。” 贝利太太有些胆怯地走到了他们跟前,现在正凝视着奇特的景色。“霍默,” 她轻较地说,“那些树真丑——我害怕。” 他慰藉地轻轻拍拍她的手。 蒂尔笨手笨脚地打开窗钩。 “你在干什么?”贝利问。 “我想假如我把头伸出窗外,也许能看看四周,多知道些情况。” “嗯——好吧,”贝利勉强同意,“不过留点神。” “我知道。”他把窗户打开一条缝,使劲吸了口气。 “至少空气没问题。”他把窗开得大大的。 他还没来得及按计划办,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使人不安的震颤,就象初次晕船似的,使整座房子足足颤动了一秒多钟,然后 消失了。 “地震!”他们立刻异口同声地说。贝利太太扑过去搂住了丈夫的脖子。 蒂尔屏住了气,然后喘过气来,说:“没事,贝利太大,这所房子十分安全。 你知道就是经历了象昨晚那样的震动它都可以稳住的。” 他正要摆出一副让人放心的表情时,发生了第二次震动。这一次可不是轻轻的 颤动,而是真正使人眩晕的摇摆。 每一个加利福尼亚人,不管他是土生土长的还是移植来的,都具有一种根深蒂 固的自然反应。一有地震就会产生一种把人吓得魂不附体的幽闭恐怖,驱使自己盲 目地跑到房子外面去!模范童子军会因此把上了年纪的奶奶推到一边。蒂尔和贝利 跳下去时落到了贝利太太身上,此事是有案可查的。由此可见,她必然是第一个跳 出窗外的。这先后次序的排列本能归因于骑士气概;只能假设她是更早做好了跳的 准备。 他们定了定神,头脑稍稍清醒了些,把眼睛里的沙子揉掉。当他们感到身子下 面扎扎实实确是沙地的时候,最初的骚动平息了。然后贝利发现了一些情况,他们 站起身来,贝利太太已经准备好要脱口而出的话没说出来。 “房子在哪儿?” 没了。根本看不见有房子。他们站在一片光秃秃的荒地中间,就是方才在窗口 看见的那个景色。除了那些弯弯曲曲受罪的树以外,一无所见,再就是那黄色的天 空和头项的发光体,它那火炉般耀眼的强光已经让人几乎难以忍受了。 贝利慢慢地向四面看看,然后对着建筑师,“怎么办,蒂尔?”他的声音很不 吉利。 蒂尔毫无办法地耸耸肩膀。“但愿我知道,但愿我能肯定我们是否还在地球上。” “唉,我们不能总站在这儿,那还不是等死!朝哪个方向走呢?” “任何方向,我想。咱按太阳的方向吧。” 他们跋涉了也不如有多远,贝利太太要求休息一下,他们就停下来。 蒂尔把贝利拉到一边问他,“有什么主意没有?” “没有……没有,一点也没有。喂,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 蒂尔听了听。“也许——要不然就是我的想象。” “听着好象是汽车声。嗨,是辆汽车!” 他们又走了不到一百码远就来到了公路。汽车过来了,是辆噗噗喷着烟的轻型 旧卡车。开车的是个牧场工人。他看见他们招呼,就嘎吱嘎吱地把车停住。 “我们被困在这儿了,你能帮助我们出去吗?” “当然行,进来。” “你上哪儿去?” “洛杉矶。 “洛杉矶?哈,那这是什么地方?” “嘿,你们在约书亚树囚家森林的中心。” 回来的这段路上,大家垂头丧气好象莫斯科大撤退似的。贝利先生和贝利太太 跟司机一起坐在前面。蒂尔在卡车车厢里上下颠簸,还得想办法保护脑袋不让太阳 晒着。贝利贴了些钱给那个友好的牧场工人,请他绕道把车开到那所活动镶嵌体房 子那儿,并不是因为他们要再去看看那所房子,而是为了要去取他们的汽车。 牧场工人终于转过了那个拐角,使他们又返回了当初动身的地方。但是房子己 不在那儿了。 甚至连底层那个房间也没了,已经消失了。 贝利夫妇也禁不住感到很有意思,和蒂尔一起在地基周围走来走去。 “对这个有答案了吗?”贝利问道。 “一定是后来那次一震,房子干脆掉进了空间的另一个部分去了。我现在知道 当初就该把它固定在地基上。” “你当初就该做的事多了,何止这一件。” “我并不认为有什么可以灰心泄气的。房子已经投保,而我们又学到了这么多 东西。还是有可能性的,伙计,有可能性的!嗨,现在我就有一个新的房子革新方 案——” 蒂尔突然钻进时间中去了。他永远是个说干就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