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已经快到深夜了。我只离开了两个小时,可是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明显地老 了。不过,倒没发生什么惊人的事情。 “你肯定这是我的妻子么?”他哼哼着问我,同时把脸上和手上被咬和被抓的 伤痕指给我看,“她的脾气可真大!” 他的领带扭到耳朵边,头发乱成一团。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显出一副怕老婆的样 子,而且是个小孩老婆。 “可能长大以后脾气就会改好的。”我开了个玩笑。 可是富莱德连笑都没笑。其实我也没什么心思笑。 我们上了楼。我打开了水龙头,用胳臂肘试了试水温,这是我从小说里学来的, 然后就把抗毒剂倒进了浴盆。 这一回水发浑了,呈现金黄色,还散发出一股碘味。 富莱德把小孩紧紧地搂在怀里,他犹豫了。我没批评他。可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呢? 他打开毛巾,两手伸得直直地把小家伙放进水里。小家伙拼命挣扎。忽然响起 了拍打水的声音和哭喊声,紧跟着就变成了喝水的咕嘟咕嘟声。 “我把她丢到水里去了。”富莱德嚎叫了起来,同时拼命把孩子捞上来,“她 会淹死的……” 我把手巾一甩就冲过去帮忙,可是结果却后退了一大步:富莱德太太站在浴盆 里,两眼愤怒地瞪着我们。我还从来没见她这么气忿。 “你们敢碰我一根毫毛!”她尖着嗓子大声喊跃同时不停地大口喘气。 水从她披散的头上流了下来,我们一直没搞清富莱德太太当时还要骂我们什么, 因为这时她已经发现自己全身赤裸裸地站在齐膝深的清水之中。她马上蜷缩成一团 藏到水里,全身从头顶到脚后跟都羞愧得通红。 我们二话没说就跑出了浴室。 当她全身湿淋淋而又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把她的事给忘了,我 们总算搞清了笔记本里数字的意思。我早已经告诉诸位,富莱德是一位天才的数学 家。现在他已经埋下头来,全神贯注地用铅笔写划个不停,鼻子里还不时地哼些什 么。 这次实验的结果确实是惊人的。为了方便起见,我们把药剂中的一种叫做“减 剂”,另一种叫做“加剂”。它们融不融水效果都一样,只不过作用不同。或者是 向后退二十五年或是向前赶二十五年。可是如果把他们混合在一起又会怎么样呢? “我们已经可以在时间上向前移动了,你明白不?”富莱德现在精神焕发,我 也分享了他的激情,“假如我们能掌握好适当的比例,我们就可以在二十五年的期 限之内运用自如。” 就在这时,富莱德太太迎头泼了我们一大众冷水。 “你们这两个傻瓜,”她火气十足,“我刚才差点淹死,可你们还无动于衷… …” 我真奇怪她的脾气怎么突然改变了。富莱德满脑子大事,所以没察觉。 “够了。”他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你最好还是动动脑筋。你去找一些制作的 日期不同可是大小一样的东西来,这样才能把作用期限订准。期限就应该是各种各 样的。快去!” 富莱德像皇帝一样下达了命令。她马上驯服得像个绵羊,不一会,快得出乎我 们预料地就把所要的东西拿了来,要找到许多制作的日期不同但是大小一样的东西 ……我一千年也想不出找什么,可是她十分钟之内就抱来了一大堆报纸,日期是从 昨天到三个月以前。然后我们从餐具橱里拿出了一套古老的水晶玻璃容器。这是一 些刻了姓名的祖传物品。这种东西保证不会被融化。 我们先过秤,然后把粉剂按一定数量放进水晶玻璃器皿里,最后很庄严地把自 来水倒进去。假如此刻有人看到我们,他们一定二话不说就把我们送进疯人院。不 过这都无所谓。 然后最重要的工序开始了。我们把一块最旧的报纸放进最强的一份溶液里。这 溶液很快就变成玫瑰色,然后变得清沏透明,而那块报纸却不见了。随后我把同一 期的一块报纸交给富莱德,他把它放在第二份溶液之中,报纸保留了下来,可是上 而印的字全部都消失了。 “这就有点价值了!”富莱德微笑了起来。 我们轻松地喘了一口大气,可是富莱德太太惶惑地抓住自己织的一块手巾。 “这下子行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明出漂白印刷油墨的漂白剂呢。来,往下 搞……” 我们就接着搞了下去。 天亮以前我们已经搞出了两套合格的溶液。一种可以使任何东西更新一个星期、 另一种可以更新一个月。我们的眼睛熬红了,腿也累得站不住了,但是我们胜利了。 我们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一想这个问题,我就怀疑起来。 “这些溶液到底可以有什么用?”我问富莱德。 他咧开大嘴笑了,然后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告诉我:“化装美容用!你想如果 雪花膏里含有咱们的更新剂……女人往脸上一抹,马上就年轻一个月。当然啦,不 是马上就见效,而是逐渐的。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我越琢磨,心里就越喜欢。我的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个推广这种溶 剂的广告宣传计划。现在就剩下一个问题没解决:说服药剂师相信我们的溶剂是无 害的。 可是富莱德太太却冷冰冰地说了话:“富莱德,你真是个大傻瓜。我历来就有 怀疑,现在可明白了。变成女中学生的皮肤?好极了。我可以告诉你,女中学生的 鼻子总是闪闪发亮,满脸粉刺,这没错,我当年就是这样。你们让广告给迷住了, 连自己也信了这一套。可是祖父的粉剂是真正的东西,而不是商品推销员的胡说八 道……” “算了吧!”我气坏了,“那你想搞成什么东西呢?是想搞增进紧张剂,还是 想配洗澡用的苏打水?” 真糟糕,我根本不该提洗澡这件事。我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不已。富莱德太大一 听就翻起我的老账,一口气数落了我十分钟,我也一直在忏悔。 最后她还是以傲慢的口气严肃地宣布:“这是更新剂,对不对?好,你们就按 更新剂卖就是了。你们把它和洗涤剂混在一起,就说用它可以使汽车、漆布,退了 色的颜色等等返新。东西看起来可以和新的一样。明白了吗?” 当然,我们一切照办了。 从那时起刚过了两个月“更新剂”粉剂就已畅销各地。这是理所当然的,它确 实可以使旧变新,至少有个新的样子。当然,我们给买主都附了说明,“仅供更新 旧物用”。此外,我们投入市场的只是“一个月期限的粉剂”。现在富莱德正在考 虑向某些工业部门推广我们的粉剂。这可不大容易。把时间往后退,这涉及到许多 复杂的问题。 我这是指什么?是呀。请稍等,我接个电话。 我早就知道会如此。刚才是富莱德来的电话。他说我们的办事处里堆满了买主 愤怒地提出的要求赔偿的信件。例如,一个女买主用“更新剂”洗了自己的新漆布, 新漆布一下子就消失了。另一个买主用它刷洗刚刚买来的新出厂的汽车,而现在汽 车已经变成了一堆不成型的钢铁。还有一些妇女用桶搅拌“更新剂”,那桶的结局 也和我盛乳香酒的罐子一样。在我们这个年代,新货源源不断地送进商店,那里会 有陈货呢! 这还只是开始。我可以担保,抗议会越来越厉害。诸位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吗? 我正在洗一种特殊的澡,因为对未成年人是不能起诉的。 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