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个小时过去了。忽然有人高声喊了起来:“船长,火箭!他们浮起来了!” “全速前进!”船长下达了命令,“左满舵!” 十分钟后他俩登上了甲板,不一会儿,我断断续续听到他俩和船长的谈话。他 们没找到沉船,感到懊丧,有些生气。船长一个劲表示歉意,说天气太坏,影响导 航仪的使用。过了一会儿,船上又是一片寂静。 我在救生艇里辗转反侧,一个劲儿的翻身,想呆得舒服点。这一宵实在难以度 过。到目前为止,我的探险还是毫无收狄。我绞尽脑汁想办法。 突然一只大手伸进救生艇,手里拿着一瓶洒。 “这是什么?”我不由得喊出了声。艇外人噗哧笑出了声:“是威士忌,送给 冻僵的记者驱驱寒!” 我掀开蒙布跳了出来,斯切方拿着酒瓶笑眯眯地站在我的面前。船员们一下子 把我围在中间,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好家伙,我还自以为干得人不知、鬼不觉。那知我刚一上船就被发觉了,船长 征得他俩的同意,把我留了下来,不过却故意让我在救生艇里凉凉快快地过夜。运 动员有自己的风格,不论胜负都面带笑容。我也这么办了,先是和大伙笑了一阵子, 然后把那瓶威士忌传给大伙,每人对着瓶嘴喝上一口。朋友就这么交上了。 “您真多此一举。”克里曼特说道。这时我们已经坐在暖和的船舱里,“我们 本来打算今天试验一完就去找您。怎么样?这回该满意了吧?” “不。我还和一个月以前一样,什么进展也没有!” “您不是亲眼看见我们下潜了吗?为什么还不相信呢?” “因为我没有掌握任何能够说服人的证据,说不定你俩只是抓住船的龙骨下了 半天象棋。我认为人在五百四十米的深度没法呼吸。” 他俩交换了一下限色,克里曼特点了点头,于是斯切方就对我说了起来:“您 总是提呼吸,什么是呼吸?就是指把空气吸进肺里?为什么不能说吸气只是真正呼 吸过程的前奏呢?” “我在中学里学过,呼吸的时候血液就和空气中的氧接触,把氧浓缩,同时把 有害的二氧化碳排出来。”我说了自己的理解。 “对极了。确实不能把空气吸进肺和呼吸本身这二者混为一谈!您知道怎么做 心脏手术吗?” “只是听说过。外科医生把心脏和肺隔离开来,血液流进人造肺、整个手术过 程中血液的充氧和排除二氧化碳都是由人造肺来进行。在这样情况下对心脏做手术。” “好。我还有一个问题问您。您已经知道在水下吸的空气是大密度的。这样它 才能扩充胸廓。这一点您已经同克里曼特聊过。那么,这些压缩空气对呼吸有没有 影响呢?” “没有影响。不管压力大小,血液充氧的数量是不变的。相反在两点三个气压 下(大约十三米深就达到达个压力),氧气就变成有毒的了。所以深浅都使用混合 气体,其中氧气要比正常的少得多。” 经过调查深潜条件,我知道了许多学问,毫不含糊地做了回答。 “对极了。请您没想一下,一个人潜入海里,可是他不用自身的肺,而用人工 肺呼吸,情况会怎样呢?这样,血液所需要的氧的数量就固定不变了。这种办法有 许多好处:一瓶压缩空气可以用很长时间,消耗量根本不受水深的影响。血液在血 管里流动,肺却不起作用,所以也就不会受氧的有害影响了。怎么样?” “说实话,不怎么样。”我毫不客气地说:“我看过手术的照片。病人人事不 省地躺在手术台上,整个胸腔都打开了。还深潜呢,鬼话!” 克里虽特做了一个手势,表示我这个人真够顽固不化的。 “行,行,不必多说了。我只问您一个问题:从理论上讲,这样搞成不成?” 斯切方问我。 “有一个人问题。这样搞,肺就空了。不保持肺内外压力的平衡,胸廓就会被 水压扁。” 斯切方直瞧着我说道:“有一次一个人从八百米的深度被捞了上来,他的胸廓 却没有压扁。您又怎么解释呢?” “这很简单嘛!肺里灌满了水。水是不会被外界压力压缩的。水保持了肺里的 压力,胸廓就保下来了呗。” “对得很。假如咱们往肺里灌些液体,比如说生理液体,这样,肺里不就有了 压力了吗?呼吸呢?用人造肺,这个人就可以深潜了吧,对不对?” 我哑口无言了。他们讲的是那么有条有理,可是又那么难以置信……最后我只 好表示:“你们嘴巴把我说服了。不过我眼不见,心不服!” 就在这时,那位孤僻的克里曼特向我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建议:“如果您同意 作个小小的手术,您自己就可以亲身体验体验。”说着他解开了衬衫。 我看到在他们左锁骨的上方镶着一块塑料,稍稍下边一点的地方又鼓起了两小 块。我想血管可能就在这里被截住了。不错,确实是个小手术。 “我同意。随便什么手术都行,切断一只手都行。不过,你们不怕泄密吗?” “现在已经不需要保密了。我马上把一切统统告诉你。” 于是,在这摇摇摆摆的船舱里,我呷着芳香的热茶,终于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一 切。 这异想天开的主意是斯切方想出来的。作为一个生长在滨海之乡的人,他早就 想重返海洋。不过,他绝不想穿那沉重的潜水衣或是钻进那可畏的潜水器。他响往 的是象一条鱼儿一样在海里畅游。他琢磨了好几年,终于发现只要搞一个装置,把 动脉和静脉连接起来,再把生理液灌进肺部(生理液和血液是互不渗透的),一切 就大功告成了。于是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克里曼特,他是第一个,当时是唯一的, 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斯切方管克里曼特叫“本世纪最聪明的发明家。”果然他 发明了所需要的一切,并第一个做了手术。他以第一个“鱼人”的身分潜入了深海, 在摸索过程中,两个人越潜越深,终于发现了那舷古希腊沉船,取出了克里塔尔赫 的手稿。 “那么,当时你为什么保密呢?”我问道。 “因为当时正好出了一点事故。”克里曼特坦率地告诉我,“不久前,在一次 深潜中,出了一个小小的故障,差点要了斯切方的命。他疗养了三个月才恢复健康。 我们决心把发明搞得十全十美,绝对安全,然后再公开。今天这个目的达到了。” “就是说,你们准备把自己的发明献给……” “那当然。”斯切方打断了我的话,“地球上大部分人还在挨饿,可是海洋里 却蕴藏着取之不尽的食物和财富。有了我们的发明,海里的一切就都属于人类了。” 三天之后我作了手术。苏醒以后我看到右边锁骨上方,用两条特制的胶带固定 住了一个像小孩拳头大小的东西,一条软管从这里通到前胸,联到放在袋里的两个 不大的气瓶上。 “这装置绝对保险。用的是最好的材料,工艺也是最精细的。在一般的消耗下, 瓶里的氧气是够用五十个小时,也就是两昼夜。”斯切方安慰着我。 直到这时我才注意自己,不禁大吃一惊:我不呼吸啦!可是生理上自我感觉良 好,精力充沛,只是肺失去作用了。 我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克里曼特就下了命令:“闲扯够了。‘加姆齐号’二十 分钟以后出海。马上行动!” 为了节约氧气,斯切方关掉了我的装置。我们把装仪器的箱子搬进汽车,欢快 地向海边急驶而去。 夜里我睡得很香。醒来的时候,船已经到了预定地点。他俩穿好了潜水衣。我 也赶快穿上,衣服里面很暖和。斯切方开动了我的装置,我又有了那种奇特的感觉 :我活着,可是停止了呼吸。在戴上帽子之前,斯切方往我的肺里注射了生理液, 里面还混有镇静剂。最后,我们都套上脚蹼,戴上有灯的面罩,又把尖刀插在腰带 上。 船长再次复查了方位,随即宣布:“现在我们就在沉船的上面,误差不会超过 二十米,错了就刮掉我的胡子。”他说得很镇静,但却显得十分风趣,反正他没留 胡子。 克里曼特把手一挥,我们跳进海里,从这一刹那起,我真的变成了“鱼人”。 我们越潜越深,一会儿和鱼玩玩,一会儿又逗逗海蜇。四周逐渐暗淡下来。我 看着他俩的黄色潜水服开始由黄变绿,由绿变兰,最后和周围的一切混成一抹黑。 我们开了灯。克里曼特拿着深度计游到我身边。深度计的指针指着三百米。我明白 他是要告诉我,深水层就从这儿开始。不过这对我丝毫无威胁。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终于到了海底。这里景色单纯乏味,地势一马平川, 克里曼特又把深度计指给我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服腾,深度计上竟是清清楚 楚地写着五百四十米。 斯切方用指南判断,确定了方向,然后打手势让我们跟他走,船长用不着担心 胡子了。游了不到二十米,一艘船体出现在我们的灯光之下。船体已经长满水藻, 盖满污泥。在这古希腊船体的旁边还插着两把现成的铁锨。这是斯切方和克里曼特 曾经到此一游的铁证。 船的入口已经被封死。我们用铁锨干了一个小时才打开了入口。 我要马上钻进去,可是他们却打手势让我等一等。扬起来的沉积物还没沉下来 呢。这段时间我们正好用来休息和进午餐。吃的是半流质压缩食品,用软管直接挤 进嘴里。之后,我们走进船体……你们简直想象不出我是多么的激动,浮思联翩, 似乎看到了那场血战,看到了那些法兰克海盗凶狠的面孔,听到了船员们的悲嚎和 沉前祈求上苍的祷告。我在船上钻来钻去,穿甲板,爬舷梯,这里已经有三千多年 没有人来过了…… 我们进到了一个六平方米的小船舱。舱内一半已经被泥沙埋没,里面的东西东 倒西歪,不过,一些用树脂封口的小箱子保封得还很完好。在房间的角落里还堆着 一些雅致的小双耳瓶。他们俩去挖箱子周围的泥队我估t 1—gp份手稿可能就是从 那种箱子里找到的。我看中了那些双耳瓶,我本想抱着它浮上去,可是它太重了。 好友克里曼特一切都有预见。他把几个带有调压阀门的球绑在箱子和瓶子上,然后 用一个小瓶往里放压缩空气。于是这些东西就象坐电梯似的徐徐上升,我们也随着 浮了上去。 半小时以后我们回到“加姆齐号”的甲板上。待大家稍稍平静以后,我开始检 查我的胜利品,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开了瓶盖,里面盛的是一种深色的液体。我 冒着喝下石油或是强碱的危险抱起瓶子,一连喝了好几口。 “美啊!”我情不自禁喊了起来,“朋友们,快来呀,快来喝马其顿亚力山大 酒窖里的葡萄酒!” 当然,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亚力山大本人喝的御酒。不过,谁也顾不得同我争 辨,一窝蜂似地围上来,不一会儿双耳瓶就底朝天了。谁不愿品尝一下两千年前的 陈年老酒呢?! 我的话算是说完了。如果有那位读者对我的介绍不满意,认为没说出这次又找 到了什么新的古手稿,没有写文章介绍克里曼特和斯切方对人类的新贡献,那么请 您不要生气。 是的,是的,不要生气,无论如何请原谅,我可再也不写文章了。因为,第一, 我再没有勇气写古手稿这个题目。我一想起那场风波和波日洛夫的那副嘴脸,浑身 就打哆嗦。第二,我这个曾被誉为“当代科技界最大丑闻的主角”,现在的科学编 辑,一个小时以后要乘飞机去参加最新试验。 这次是黑海的最大深度——二千二百米。 各位读者,你们想不想也参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