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于是国会取消了旧法,规定了一个更坏的新法令。人应该吃一堑长一智,可咱 们的议员却不这样。他们规定的新法糟糕透顶了:每天都是无云的太热天,小雨每 天从半夜下到天亮。咱们这些立法委员们可真是乐善好施的楷模,不过却不通人性。 请在座的各位参议员和国会代表原谅,我把你们也给骂进去了。可能现在诸位也认 识到新法令太糟了。不过,当时辩论通过这法令的时候,人们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呀! 诸位先生,我想在认罪之前谈一个我个人生活中的小插曲。这完全是我个人的, 不过可事关重大,所以我请大家秽安勿躁。再说,刚才主席先生不也说了“用不看 着急嘛。” 有一天早晨,具体说是通过了“每天晴天”法的五个月之后,我照例下楼到旅 馆的小吃部吃早饭。我攀上柜台旁的高凳就向女服务员说:“来一份牛奶煎蛋饼, 要煎焦点。” 那个不要脸的红头发女服务员根本不理我。我想,反正我常年在这儿吃早饭, 我的菜单她是背下来了。我就安心坐在那儿等我的牛奶煎蛋饼。忽然,我发现所有 窗户都把百叶窗拉得严严的。于是我走过去,把最近的一个百叶窗拉起来。被夜间 雨水冲洗过的马路水汪汪的,把阳光反射到室内。 忽然间,一支指甲染成白色,长满雀斑的手从我背后伸了过来,‘砰“的一声 拉下了百叶窗。我回身一看:那个红毛女服务员站在我面前,双脚叉开,两只手插 在胯骨上。 “我们不喜欢打开百叶窗!”她摆出一付找岔的架式,“还有,今后再不卖给 你牛奶煎蛋饼了,教授先生!” “这为什么?”我问道。 她尖声大叫起来,所有的顾客也跟着她哈哈大笑。这可让我有点发慌。 女服务员转向顾客。 “大伙快来看看这位,”她背朝着我,用大姆指从肩膀上对我直戳点着,“让 我给他牛奶煎蛋饼,还要煎焦点。好像咱们大伙还没煎晒够似的。可是他还问为什 么。” 她朝我转过身来,接着茬挖苦:“为什么?教授先生,您就自己猜去吧!” 我一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卖给我最爱吃的牛奶煎蛋饼。多少年来我每天早晨 都吃它。可是四面八方朝我传来的都是不友好的嘲笑声。当时我没发火,只感到晦 气。 “那就给我来煮鸡蛋吧。”我有点央求她了。 “哈,现在他又要煮鸡蛋啦。”女服员甩出了这么一句,然后身子从柜台后探 出来,用一只肥胖的手指头在我的鼻子上划了个圈:“一边去吧!教授先生。不管 是煎的、煮的、熏的都不卖给你。你要是馋鸡蛋,那就吃半生不熟的凉鸡蛋吧!” 我这个生性善良人,最讨厌当众吵架。别说吵,就是听,我都害怕。不过,我 更讨厌半生不熟的鸡蛋。对了,还是凉的。 我气得混身发抖,从高凳上爬了下来。 “行,行。我到别处去吃早饭还不行?!”我本想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声调。 可是我的嗓子像个淘气而又不听话的小学生,一个劲打哆嗦。 “那就随您便啦,教授!”女服务员朝着我的背影喊道,“您就去找地方吧, 反正在这个城市里谁也不会卖给你牛奶煎蛋饼,您就死了这条心得了。您就配吃半 生不熟的煮鸡蛋。噎死才好呢。” 我气得把门一摔就走了,可是在充满阳光的大街上,还听得到刺耳的嘲笑声。 这就是我说的小插曲。太不公平了,对不对?问题不在于吃鸡蛋。我反复地琢 磨了又琢磨,太不像话! 忽然我灵机一动。鸡蛋事件使我产生了一丝恶念。先生们,从你们的脸上,我 猜你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可是事后诸葛亮啰! 现在请大家听听我的坦白交待。你们还记得去年七月有一天,一件新闻一下子 轰动了全国,后来又轰动了全世界:华盛顿下雨啦!后来是纽约,随后是加里福尼 亚州、得克萨斯州、阿肯色州、佛罗里达州,最后扩展到全国,从大西洋岸到太平 洋岸,从阿拉斯加到哈瓦那湾,都下起了倾盆大雨。这可不是俄国人捣的鬼,虽然 后来报纸是这么暗示的。 对了,主席先生,您猜对了。这件事就发生在“鸡蛋事件”那一天。 我是怎么搞的呢?我早就想搞一个总控制台,对整个罗贝托网进行控制。正巧 在“鸡蛋事件”以前我搞好了。这个事件提醒我,还是有人喜欢多样化,愿意让雨 水淋一淋,而且我自己也烦透了大晴天。 我接通了控制台,把天气调到夏季的暖雨上面。机器非常好使,就是同步结构 有点问题。不过,我没顾上查明原因,没拿雨衣雨伞就跑到大街上过起瘾来了。 参议员您说什么?噢,那天尊夫人为利比利亚大使夫人组织的野餐让我给冲了? 请接受我最深切的歉意。如果我事先知道…… 是的,参议员先生,我知道我违反了法律,我同意,一千个同意法律是神圣的。 但是我从来不能同意法律可以高于我国同胞的利益。 参议员先生,您还记得联邦调查局的那个惊人的报告吗?假如没有文件证明, 那简直谁都不会相信。您和您的同事不可能不看到这个报告。报告说发现了一个广 泛的、组织得很好的阴谋集团,其目的是毁掉一切罗贝托站。这个阴谋之所以流产 完全是由于情况的偶合。巧就巧在他们正要执行这个阴谋的那一天,全国下起了大 雨。顺便说一句,阴谋者并不是外国特务。他们都是些普普通通的美国人,一辈子 都没搞过破坏活动,他们只不过是认为政府无权决定天气。他们全都对大太阳天讨 厌透了。 不过,各位先生,我可以断言,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个阴谋,也没想用下雨来挫 败它。我只不过正确地感触到了人民的情绪。所以我总认为我的好心应有好报,即 使没有这个阴谋也应该如此。好,现在来看看人民的反映。有没有人,那怕是一个 人,跑到气象局去告下雨的状呢?一个也没有。人们全都从家里跑到街上,在大雨 底下又跳又喊又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全国人都是这样。还传说好莱坞编了一 个赞雨呼拉圈舞,后来扩展到全加利福尼亚州,又到旧金山,直到金门桥才算停止。 正是这些情况迫使我后来下定决心。我现在想让诸位理解我的动机。你们回忆 一下我向你们、或者是单个人或者是全体,请求了多少次,求你们取消对天气的控 制。请再回忆一下,我一个个、直到芝麻大的官儿去找你们,请你们改变政策,按 我原先的动机来使用罗贝托。可是谁也不想听我的。相反,却告诉我;政府是从全 国的利益出发的,民众会习惯的,一切都会平安无事。好一个平安无事。我对这个 词是寄予了多大的希望。又过了几个月的大晴天。民众可真是“习惯”了,差点没 把咱们全给吊死,我是第一名。 主席先生,您问我是不是害怕了。请恕我直言,你们对民众的愤怒不害怕吗? 我不是指您一位,我是指全体在坐的。 问题不在于害怕不害怕。我认为人民是正确的,我站在人民一边。我发明了这 个机器,我就应该对后果负责。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我对那个总按制台一直保着 密。我有一种预感,感到总有一天我会用得着它。 将军,我说是预感。我可以再说一遍:我预感到总有一天改会用得着它。 后来我听说民众请求在圣诞节下一场小雪,可是政府拒绝了。于是狂怒的群众 就打算把罗贝托拿到全国去轮流使用。到这个时候,我感到必须刻不容缓地行动起 来了。于是我就扳动了手闸,打算在圣诞节送给同胞们一场小雪。 可是急忙之中我把手阐扳错了方向。我马上就发现了,可是已经晚了。整个罗 贝托系统失灵了。我对此深感遗憾,为此,我还可以表示一千次。不过,谁也不能 说我的动机是错误的,我的错就是扳错了手闸。可是谁又知道,就在那失去控制的 一刹那间,天气会变成脱缓的野马了呢? 是的,议员先生们,我知道后果很不好。可我又怎么能知道大雨倾盆,一下就 下了四十昼夜呢?而且天气变得奇热,连北极的冰都融化了呢? 是的,国务卿先生。我们是打算采取弥补的措施。海军抢救到了我那小模型, 它现在放在我们航空母舰的飞机库里。可是它的功率太小,难以对付天灾。 主席先生,我洗耳恭听您的问题。是呀……这可是个正经的问题。不过很遗憾, 我想不出任何补救的办法。我想我们只能干一件事,这就是仿效诺亚方舟飘浮在水 上,坐等大水自己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