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大门不远,可以看见和到达一个镇子,就像没有多少人知道鼎新这个地方一 样,也很少知道鼎新以前的名字——毛目:有匈奴或者突厥语的味道。它的房屋大 都是黄土——里面掺了草芥和木板,人工砌起的干燥黄土房屋始终洋溢着土腥。很 多的人在这儿住着——沙子。风暴。羊群。炊烟。车辆和人混杂着烟尘、土尘和声 音。夏天的大片杨树让人容易想到一些有关绿洲的诗歌。冬天充满风尘,春天令一 些花草和鸟儿们,由于旁边弱水河苏醒而显得心情愉悦。很多年前,隔着树木和沙 土,我总是看见,而没有真的走进。 但总有一些事情从那边传过来,经由他们和我们的嘴巴,到处流传。一天傍晚, 同室的陕西籍某人尘土满面回来说,鼎新发生一件诡异的事情:一个读高中的女孩 突然夭折。几天后,她的一个男同学骑着摩托车去赶集。路过一个商店,后面有人 叫他停车,他停了。他清楚看见那个女孩下车,买了两听饮料,又跨上他的摩托后 座。到集市后,他们下车吃饭。结账的时候,饭馆老板说,你带着那个女孩子不是 马家丫头秀美么?他回答说是呀。老板说,那丫头不是前些天突然害病死了么,怎 么还在这儿? 要是老板不说这句话,这个男孩子也许不会觉醒。这一句话的结果是:男孩一 溜烟一样,骑了摩托往回赶。路上,大风骤起,尘土弥漫,不知由于车速过快,还 是有其他什么问题,车子撞在一棵老了的杨树上——男孩死了。后来同室的陕西人 还说,这是那个姓马的丫头死后害死的第三个男孩。我和其他在场的人听了,头发 蓦然竖了起来,虽然是炎热的夏天,身上似乎有一层冰雪滑过。 这个诡异故事,很长时间笼罩着我的心情,觉得不可思议,时常有一种诡异的 隐疼。后来传来的消息是:这些诡异事情接连发生后,马家丫头的家人就把埋在戈 壁滩里的女儿尸体挖出来——多天之后,她的尸体竟然完好如初,脸色红润,就连 眉毛和头发都没有太多的脱落,这确实匪夷所思。她的家人和村人尽管惊奇不可解, 但还是依照术士的说法,在女孩尸体上浇了汽油,烧掉了。当地一律将未婚天亡的 男孩女孩尸体烧掉的风俗似乎由此肇始。 这个虚幻的故事长时间占据着我,多年过去了,许多事情忘却了,而它仍在。 换了一种身份之后,我往来鼎新的次数多了起来。1997年的秋天,正是羊只膘肥体 壮的时候,当地一个在我们单位务工的男孩子要我和其他人到他家里吃羊肉。刚到 村子大门前,羊肉的膻味就扑了过来。在吃喝中,我就马家丫头的事情询问了他年 长的父亲。我还没有说完,他就肯定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不知道民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诡异事情。在这个世界之外,是不是真的有 一些东西在我们周遭漂浮?那天,本来喝酒多了,再次提起这个事情,头脑便又清 醒了许多。同去的一个同事说,想不到在科技昌明的今天,还会有如此怪异的现象 发生。那个男孩子的父亲还给我们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他说,有些事情确实怪异, 很多人死后,埋在戈壁滩中,过了上百年,后代们搬迁坟茔的时候,尸体竟然还完 好如初。尽管很少见,但村庄里的所有人对此并不陌生。同年春天,鼎新镇右边的 戈壁滩中就出土了一具大约葬于清朝中期的女性木乃伊。他还告诉我们:在弱水河 对面的天仓乡政府左后三里的山中,有一个不大的洞穴,墙壁上画满一个长须老人 和女孩子行床笫之欢的壁画——我知道,那是传说中的彭祖。后来村里人觉得丑陋, 使用铁锨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