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按年头计算,手边最久远的一幅北京老地图出自前清时代,上面实实在在标注 的只有现在二环路以内的地界。虽然没有行政区的划分,但在这张老地图上,北京 的四九城却是细致得令人不无慨叹。“大圈圈、小圈圈,里面套着个皇圈圈,中间 包着个紫圈圈”,这就是自打600 多年前燕王朱棣夺得帝位后,迁都北上几百年都 没有改变过的北京城区格局。 因为着重表现的就是北京城区,因此南至外城北至内城以外的部分在这幅地图 上是一点也找不到,一条代表着城垣和城楼的绿色线条与另一条代表着城壕的棕色 线条相衬着构成了地图东南西北的终端。尽管帽子城的轮廓清晰地印在地图上,但 在清代人眼里,只有大城的九门以里才是真正的北京城,而晚于大城100 多年修筑 的外罗城之内则已经被老北京们称之为“城外”。宽厚方正的紫禁城标线,清晰完 整的皇城界端,横平竖直的内城街道,红绿相间的大小“圈圈”,再加上色如碧水 的前后三海与条条环城水道和朱红色的宫殿标识……以现代人的角度看,这张前清 老北京地图更似一幅色彩鲜明的历史古画,展开的画卷中,扑面而来的是古朴、素 雅;从粗细线条里,渗透出令人回味的旧京风情。 相对于久居北京的明代工匠后裔与清代八旗子孙来说,我家属于外来人口,前 清的时候北京城里还没有我家长辈的一席之地。不过,也正是由于似我父辈般的大 量外来人口尚未进入京城,那时的北京虽然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沧桑和人口繁衍, 但却并没有人满为患,也没有因需要改善居住环境而起楼建厦。因此,那时候的北 京,紫禁城中的太和殿依旧如同500 多年前修建时的初衷一样,是都城中最高大最 雄伟的地标性建筑。可以想象,那时候,无论站在北京的哪个方位,都可以毫无遮 拦地远眺到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家宫殿,那情形肯定如同今天站在雅典的任何一隅就 可以看到已经衰败的卫城一样。 然而,中国人不是希腊人。大概是地理位置离得太远了,因此中国人的想法也 特别缺乏希腊味。这种地域与观念的差异导致了两国后裔若干年后对待城市建设的 态度也迥然有别———希腊人忠实捍卫了雅典卫城的至尊地位,因此2000多年来卫 城还一直是雅典中的“顶端城市”。而中国人则在1907年宽容大度地允许法国人在 长安街盖起了第一座商业性洋楼北京饭店,从此紫禁城中太和殿的至高位置一落千 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