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九岁时,我到空军当兵,驻扎在长沙空军基地。我们连队紧挨着一个大水塘, 塘边有两户农家。这两户农家只竖着两幢房子,周围无墙无院无篱笆,有两条狗常 常吐着舌头凶神恶煞一般地游走在房子周围。老战士告诉我,只要是穿军装的,这 两条狗都不咬,这就让我挺奇怪:难道狗也搞军民鱼水情?但我从来不接近这些狗, 只是见过连队的其他干部战士从这两条狗旁边走过,几乎就挨着狗走,狗也一声不 吭,甚至还摇着尾巴。第二年我当了班长,一天下午我和我们班一个北京郊区的战 士在菜地里锄草,锄热了,我们就将军衣脱了,只穿个背心干活。我们的菜地就挨 着那两户农家,我们的身上没了军人标志,而且我们也没有防范意识,那两条狗就 相约了一般从我们背后朝我们扑来。等我们听到动静,狗已经到了我们身边,少年 时期我对狗的恐惧又一下子冲上了我的头。我刚要弯腰,却来不及了,狗的头几乎 和我的头相对了,我就猛然一闪,狗没有咬住我,却将我的手抓伤了。与此同时, 我那个北京籍战友却相当冷静,狗朝他扑去时他直着身子往后一闪,扑过来的狗就 到了他面前,他顺势抓住狗的耳朵,一使劲儿就把那条狗扔进了水塘里,一条凶恶 的狗顿时成了一条落水狗,在水塘里使劲儿扑腾。咬我的这条狗见状,一扭头落荒 而逃。北京籍战士抡起锄头砸过去,砸到了狗的尾巴梢,狗嗷嗷叫着一溜烟逃跑了, 北京籍战士掂着锄头追过去,被我喝住了。因为这无比英勇的战士,可能会一锄头 将狗腰打断,或者将狗腿打折,这无疑将影响到军民关系。解放军不拿老百姓一针 一线,怎么能将老百姓的狗打残呢?北京籍战士虽然听从了我的命令,但是余恨未 消,陪我到卫生队打了狂犬疫苗后,他有意不穿军装,只穿着衬衣,徒手到那两幢 房子旁边走,嘴里还哼着京韵大鼓。那两条狗见了他,远远地躲开,就是不和他照 面。晚上,两位湖南老乡拉着他们的狗到了我们班,见了我,狠狠地在狗脸上■了 两下,然后指着我,骂狗瞎了眼,连解放军的班长都不认得。两条狗这时候垂着尾 巴,低头认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