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天过去了,夏天隆重地盛开的时候,暑假又即将来临、考试的季节,每一间 教室都坐满了人,每个人都变得严肃而深沉,只有她游离在这凝重而肃穆的氛围之 外。她对王子的思念一天比一天强烈,所有的一切都无足轻重,只有他,还有她的 爱情才是生命的全部,地听列一种“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像春蚕 食桑叶,那是思念侵蚀心房。在阶梯教室最末的一排,她的眼泪扑簌而下。 期末的最后一人,你见到了他。下午,在校道上,他抱着篮球,心事重重地走 着。他永远这么忧郁。你喊住了他,声音抑制不住意外的欣喜他站住,也有几分意 外。 这么久不见,你去了哪里?说这话的时候你含怨带嗔。 找我的弟弟要钱去了。说完他的忧郁又深了几分。 很快就要随年级去西安考察,他在为那笔费用发愁。贫穷是永远困扰他的—个 基本因素,是使他郁郁寡欢的因素,是使他的青春沉重、灰暗的因素。 那晚,沿着马路,他们作了一次长长的散步,她记得,她很快乐,像只幸福的 小鸟,一路不停地呜唱,她还记得校园篮球场上那只芒果的滋味,略带酸涩的甜, 像刚开始的爱情。 临别时,他答应暑假会给她写信。 于是,她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每天,她站在家门口,遥望着那方被屋顶分隔开 来的天空。屋顶上露出半棵树,绿色的枝叶镶嵌在蓝色的背景上。天空异常高远, 没有一片云彩,没行一只飞鸟,甚至没有一丝风,像波澜不惊的水面。她在等待一 只人雁,等待一条游鱼。等待—声划破长空的鸣叫。然而,除了那片遥远的蓝色以 外,没有任何来自心的消息。 在那些翘白以待的日子甲,她在盼望着爱情的降监,仿佛长到20岁,就是为了 等候那一场奇迹的发生。爱情,是黯淡生活中唯一的华彩,是她存活在这个世上最 强大的理由。 信,姗姗来迟。像一片风中飘荡的羽毛,在时空辗转多年才终于飘到她的手上。 即便如此,它还是使整个漫长的暑假大放光彩,别只意义。 重新返回校园的叫候,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然而,日光下,他藏在何处的 阴影中呢?门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他始终没有露面。长廊、楼梯、校道……哪里都 寻觅不到他的身影,哪里都串荡荡得荒无人迹。仿佛写完那村信,他就后悔了、迟 疑了、胆怯了、退缩了。 世界是多么奇怪的一个球体!它有时很小,小列在辽阔无边、涌动不息的人海 里,你也能邂逅分别多年的朋友;可有时它却人得出奇,大到在一个小小的校园里 你也永远无法遇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丘孩此刻正感受到世界的深广、浩舶和巨大, 像一个无边无形的洞穴,你的视力和足迹永远无法抵达它的另一面。 在王子消隐不见的时日甲,女孩经受着一场可怕的折磨。她整日整夜地失眠, 颗心永无止境地疼痛,它被系在一块巨石上投入了深海,在缓慢坠落的过程,巨大 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女孩惊恐地发现。她的秀发一根一根在风中飘落。爱 情开始显露它残酷的本质和力量。 女孩决定放弃高傲、矜持和庄重,开始在桌前一封接一封地写着长长的信,给 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的他写长长的信,写下思念与爱情。然而,寄出的信像一去不 返的鸟,像投入水中却激不起半点涟漪的行子、女孩对着群山的呼喊没有回音,那 呼喊被群山巨大的无声无息的沉默吸收得无影无踪。 女孩穿过花木扶疏的校园,穿过枝繁叶茂的榕树的庞大的阴影,穿过烈日和暮 色,到校门附近的小商店给他打电话,给咫尺之遥的他打电话。她不愿在校园内打, 不愿让熟人看见或者听见。她到校外去。她记得那间小商店,高高地立在路边,进 去必须要走上那又高又陡的阶梯。无数的人流和车辆从商店的门口经过,人语的喧 哗、车辆的轰鸣、校园传来的广播……所有的声音汇集于此,使小店嘈杂无比。你 拨通了电活,那一头很快就传来传达室老头为你传呼的声音,他拿起喇叭对着一幢 楼喊:东区8 栋*x 房x x x 听电话! 这样喊了几次以后,老头会重新拿起电话,有时他会告诉你,人不在,你只能 怅然若失地放下听筒;有时他请你等一等,你于是就怀着幸福的颤栗紧握住话筒。 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渴望已久的声音,然而你却久久无语,幸福的渺茫使你无 法言说。你吞吞吐吐、无比艰难地嗫嚅出一些话,却全是言不由衷的客套与虚假。 他在另一头说听不清。你停了下来,沉默。 我想见你。你鼓起勇气说小这一句:什么?他在另一头喊道。 沉默。 我想见你;你突然提高了声音。 沉默。 有什么好见?他似于有些烦躁和暴怒。 沉默。 放下电话,当女孩放下电话的时候。他握着话机怔了好一会。他的心开始疼起 来,他憎恨门己。胆小怯懦的人啊,有什么资格配领受女孩那份珍贵无比的爱情呢! 贫穷卑微、一无所有、未来渺茫的自己像一张漂泊无依的树叶,拿什么去把握、去 承载那份沉甸甸的爱呢!当女孩一封又一封的情书飞到自己的手中叫,他看到了一 颗热烈率真、滚烫无比的心。可是这颗心太灼人了,他无法放到嘴唇去亲吻,甚至 无法把它捧在手中。他咬咬牙,把那些信撕得粉碎,把那颗心电撕得粉碎。 她走出小店,走下那又高又陡的阶梯。她走进了校园,一步一步,沉重无比地 走在那片长长的斜坡上。暮色已经降临了,出来的时候还阳光灿烂,归来的时候, 已暮色四合,迷蒙的雾弥漫在天地之间。她迷失在雾里。我到底怎么了?她痛苦地 问自己,我在寻找什么?爱情占据了我生命的全部,除了爱情,我还拥有什么?可 我连爱情也无能拥有。除了爱情,我还追求什么?我的梦想是否在很久以前就已遗 失在某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了呢? 女孩和大男孩走在了一起。同玑同学,男孩高大、英俊、强健,笑起来嘴巴张 得大大的,傻得可爱。女孩清楚,他只是个替代品,是驱除、麻醉痛苦,是填补空 虚的一个用具。这刘他不公平,甚至是残酷,但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需要他帮 助她忘记另一个人,当然,不是全然的利用,其中也有“爱情”,或者类似爱情一 样的东西。 男孩说他不恋爱也不结婚,叫是,在和女孩去了两次泳池以后,在瞥见女孩颈 项、后背、胸脯、大腿等多处赤裸的肌肤以后,他日眩神迷,他被完全地俘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