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光如此明媚。我漫步在街上,看见自己安静的影子在阳光里,像一幅流动的 画卷。燃烧的思想隐身于我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你有你的道路。生活呼吸着城 市工业的空气,时光静流,人声喧嚣。谁又能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的明天将遇见哪 一辆马车。赶马车的人早已遗弃了乡村的风情。与远方相遇,交织的夜晚有着猜想 的温暖。 我透过沙发墙上的镜子,发现嘴上的胡子都不见了,才想起昨天我刮了胡子。 我对着镜子说话,嘴上的胡子刮得非常干净,没有留下一点的痕迹。它们已经去向 不明。仿佛尘世里每个人的孤独,在万物的大地上奔跑着,谁也打探不了孤独的去 向。 在穿过红绿灯的斑马线上,涌动着许多陌生的面孔,每一张脸谱都洋溢着别处 生活的微笑!他们大都穿着工衣,有几个上衣上还挂着厂牌。他们里面大多又都是 女性,只有几个男生夹杂在她们的中间,她们穿的是一种颜色,他们穿的又是另外 的一种颜色。我的头脑里马上浮现了加班和工资两个词语。多年以前,我活在这两 个词语里。我不停地加班,工资还是那么的低。我换了无数的工厂,每一家都让我 难以逃遁。我真羡慕那个时候的自己,从不会懂得辛苦和汗水的疲惫,充满了对未 知事物的好奇。我怀疑那个从前的我,怎么会那么有精神?凌晨下了班,还能趴在 铁架床上写诗,画画。我一次次在诗歌的句子里和绘画的线条里做着天真的梦想, 体味着夜晚的抒情。 他们经过我时,像一个擦肩而过的回忆。 我喜欢穿着工衣的他们,像我的老乡我的亲戚,像我忽略的寂寞和忧伤。走着 走着,我发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男男女女,多么青春。今天是个好日子,很多 工厂都放假了,他们有了自己的时间,他们成群结队,有说有笑。有的手里拿一根 甘蔗,有的拿着一个煮熟了的玉米棒,还冒着腾腾的热气。他们像乡村的风景,遍 地生长。 我一直这么走着,在大街上漫无边际地走着。阳光如此明媚,我竟然有了迷路 的感觉。我在一个站台上上了一辆公交车,上了车才发现,车上座无虚席,有空隙 的地方都挤满了人,有几个女孩子看上去很高兴,在拥挤的人群里大声地讲着话, 用的是四川的家乡话,但听得真切。只听一个女孩对另外一个女孩说,你是不是看 上他了哟? 说这话的人和听这话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笑了。 她们给了我幸福的感觉。下了车后,我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又忘记了。 我在夜幕下经过中医院,橘黄色的路灯照亮了行色匆匆的路人。灯光把大地照 耀得很清晰,如同白昼。我从容的身影和内心的焦虑是复杂的,是矛盾的。天越来 越冷了,寒风吹拂着我的面孔和双手,我才感觉到这个城市也是有寒冬的。尽管要 穿厚厚的外套,睡觉要盖厚厚的棉被,但与家乡的寒冬相比,这真的算不了什么。 我其实很喜欢这个样子,睡觉很安然。写作最舒服,对于一个居家的男人来说,这 样的季节是再好不过的了。 在离中医院不远的一块空地上,那个看相的老先生还没有回家。还坐在那里, 等人去占相问卦。这个时候,只有他一个人,静寂地瓷在那里。他打开自己的钱包, 在聚精会神地清点着今天的收获,五块十块地数着,时不时用个手指在自己的嘴巴 里沾点口水。 我在街摊上花两块钱买了一个熟玉米棒。我问卖玉米棒的妇女,玉米熟么?她 说,熟。玉米好吃么?她说,好吃的。我说,你选一个好吃的给我。她就选了一个 给我,我说,真的好吃的么?她说,你要相信我,真的好吃的。我付了钱,接过她 递给我的熟玉米棒,在巷子拐弯的地方咬了一口,果然好吃的。 我想起了妇女言辞诚恳的话:你要相信我,真的好吃的。 每个人的命运自有上帝的指向。 尘世里我们无法去猜测生命的指向,或者命运的疼与欢。阳光擦亮我的窗户, 干净的光线涂抹在散开的窗帘上,窗帘上的花朵醒了,它们一朵一朵地盛开了。在 忘尘的想象里。在心灵的野地,它们多么繁茂,多么旺盛,多么生机。稠密的青草 和露水沾染着清香的空气,生命诞生,万物生长。我沿着想象的途径望着窗帘,以 及窗帘上充沛的阳光。阳光里住着天使,她们每一个名字都沉浸了我们的心灵。我 房间里的窗帘是一位陌生的女子留下来的。她原来住在我现在的房间里,听房东说, 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她走了,留下了有着她气息的窗帘。我对她有了更多的猜谜。 不消说,她一定遗留了上帝给予她的梦。我如此无端地置身于别处的梦里。 我用虚构的可能性寻找着时间的痕迹。 我的善良常常显露了笨拙。我喜欢朴实而亲切;我喜欢干净而谦虚;我喜欢贤 惠而素静;我喜欢诚实而明亮;我喜欢温柔而大方;我喜欢的当然不止这些。在遥 远的某件事物里,也许就有着现在某件事物的开始。人间的心事与人间的忧伤都在 体验着疼与欢。爱和憎。我在路上遇到一对男女在吵架,男的低着头在抽烟,女的 受不住用了很尖厉的声色:你要我怎么样你才甘心呢? 她的声音很响。路过的人忍不住笑了。 生活中很多的时候,我们笑了就有了泪。生活通过时间刻画了命运的栖身之所, 也消融了时间里的生命。距离是一种美,美在一种错觉。在一起的人会与你有离别 的时候。有分手的时候。离别了分了手就不在一起了,彼此的想念有可能是一天两 天,也有可能是一生,是永远。 逝去的说不定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