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李箖,是一名私家侦探。别担心叫错我的名字,对,就是和树林的“林” 一样发音,以前我也不认识这个字,后来感觉名字太普通了,就干脆查字典找来的, 一种竹子吧,好像是。 私家侦探,听起来有点儿炫,而且我敢用人格担保在我们国家干这行应该说还 是很有前途的。这个人格,可以是你的,也可以是他的,反正不是我的。 现在,我一点儿希望也看不到。去年在我刚过完三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就离了婚。 要是让我去调查别人离婚的内幕,或许我会很有兴趣,也能挣笔收入,可对自己的 事儿却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尽管在离婚后我分到了五万块钱。我的离婚之所以成功, 多半是因为自己从不安分守己,我经常调换工作,因此也经常处于失业状态。如今 我独身又有了些钱,这就让我能够从容地实现少时的梦想。于是在三个月前,我租 下了这间房,开始了自己的侦探生涯。这间房还算过得去,位于市中心的一家中档 写字楼里,可半年租金就要两万,没办法,我比较看重商业区。我用余下的钱添置 了些办公家具和器材,就开始坐等电话响。当然,客户要是能直接找上门来,那就 更好了。 说来也惭愧,三个月过去,我只接手过三桩买卖,而且还有一件泡了汤。我在 《槐城晚报》的夹缝里连续登了一个星期的广告,庄严地向全体看晚报的市民宣告 “李箖私人信息调查公司”正式起航了,公司经营范围只有一项:帮助调查客户所 感兴趣的一切私人信息。这其实就是在含蓄地告诉大家,我是个私人侦探。可实际 做起业务来,才越来越发现自己处境的尴尬,私人侦探这个行业跟“狗仔队”差不 多了,完全和福尔摩斯不靠边。 我的第一桩生意就是找狗。我运气很好,三天后在狗市上找见了,那被拐卖的 可怜的小东西让我花了四百块钱带回来,而我的客户则大方地付给了我一千块。第 二次是赶上情人节,我的任务是抓奸,这工作很有意思,也很刺激,我成功地把一 对儿幸福中的男女给堵在床上并拍了照,这次任务我得到了两千元。接下来就一直 闲着。坐等电话的时候我就翻翻《法医学》、《犯罪心理学》或者侦探小说什么的, 但等来的电话通常都是误打的,这真叫人沮丧。前不久我接到了再次找狗的业务, 客户送来了狗的照片,还是艺术照呢,真是一条名贵的狗。我的客户也很大方,说 好找到爱犬就给我一万元。不过,上次我逛狗市的时候也顺便了解了一下行情,他 这狗最少值两万元。我心里有了一点儿不平衡,当然,本着职业道德我也不会那么 做(一个侦探转行成为一个狗贩子,那叫堕落)。一万元可是个大诱惑,可通常诱 惑越大就越是难以达成,我没找到任何线索,客户竟然也没再追问,干脆算了,也 许那只名贵的狗已经被不懂行情的人吃到肚子里去了。 今天,我已经坐了一上午,又坐了一下午。我想,半年的租期已经到了分水岭, 三个月坐过去了,剩下的这三个月该为自己的生计想想办法了,要不然我就会被饿 死在这间十四平方米的小屋子里,等着另一个侦探过来。 快“下班”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敲门。我想,最好不是收什么费的。我不安地 说了声:“请进。” 一个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认真地问:“是李先生?” “对,我就是。请问您有什么让我效劳的?”我瞬间打量了对方一下,这人三 十出头,身材魁梧,表情严肃,西装墨镜都是高级货,没有戴结婚戒指。我感觉他 比我更像一名侦探。 “我是来……”他停顿了一下,朝沙发看过去。 “啊!您请坐。”我连忙站起身来,心里有点儿局促,自己今天为什么没穿西 装呢?最近懒散了,早不顾及了。“您想喝点儿什么?”我瞅了瞅快空了的饮水机。 “不。”他已经坐下来,把腿伸了伸,又重新规矩地放好,“谢谢,请问您这 里可以吸烟吗?” “可以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我微笑起来,从桌子下翻出一只满是灰尘的烟 灰缸。 “我是来……”他弹开一只金色的ZIPPO 打火机,点燃一支很短的香烟,也不 谦让,仿佛看出我不吸烟,继续说道,“请问你这里都办理什么业务?” 我看不到他墨镜后的目光,但能感觉到他并不怎么看重我,我真怕他抬屁股就 走,于是赶紧介绍说:“我这里,我这公司,经营很多项目,找狗啦……”我差点 儿打自己一个耳光。 他挤出一丝微笑,说:“我想让你帮助我找个人。” 我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私家侦探的业务就是找……”见他的眼光快要 扫到我的桌子上,我赶紧把一本杂志顺手一抛,掩盖住那张狗艺术照。 他沉吟片刻,说:“这个人很重要,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我心里说,狗丢了都得着急,更别说人啦。 他认真地看着我说:“我希望你能去石器时代找他。” “什么什么?”我刻意睁大了眼睛。 他平静地说:“可能你不知道那个地方,这不怪你。”他把墨镜推了推,还是 没有把它摘下来,“你不要把它理解为你所理解的那个意思。” 我气馁了,往椅子背上靠了两靠,认真起来:“那您请说。” “石器时代是一家公司,经营着一块特殊的土地,我要找的人就消失在那里了。” “听起来像侏罗纪公园。”我笑嘻嘻解释道,“您别误会,我没取笑的意思, 我确实孤陋寡闻啊。” “你猜得差不多,但没那么恐怖。”他表情轻松起来,“那是给特殊身份的人 物准备的场所,一般人是不清楚内幕的。” “是会所机构吧?”我好奇起来,自己肯定就是他所说的“一般人”了,但这 并不伤害我的自尊,“内幕”两个字让我不知不觉探起上身。 “比那要大,大得多。”他不屑地吸了口烟。 “看来还是主题公园。”我以断定的口气说。 “你感兴趣吗?”他站起身来,打量我的小屋子,继续说,“十万。” 我傻了。 他意味深长地扭头望着我,缓缓说:“这是首付。如果能找到他,或者他真的 发生意外,你要是能追查到线索的话,那么,还有九十万等着你。” “一百万?” “当然,前提是如果,如果他真的发生意外的话。”他咳嗽一声,又补充说, “当然,我们都不那么希望。” “是是是,谁会希望发生意外呢?”我比较诚恳地说。暗想,假如那个冤大头 真的死在了那个什么侏罗纪,我权当旅游跑一趟,活见人死见尸,找到线索不就成 啦?哈哈。可是……我这么琢磨别人,是不是很可耻啊? “还有一个前提。”他把半截烟碾灭在烟灰缸中间,两只手平按在我面前的桌 子上,像是随时打算扑咬的猎狗,“你必须签下合同!” 我连连点头,取出一份空白合同,放到他眼前。 “还有,你必须保守这个秘密。”他很严肃地说,那口气仿佛我已经是他的雇 佣军了。 “没问题!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业道德,行业规矩。” “那你跟我走吧!” “现在?” “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