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是一座比较宽敞的房间,两头各有一道门,区别是我走进来的这扇门是开着 的,而对面是紧闭的铁门。两边是柜子,区别是一边是带密码锁的,类似澡堂存衣 间的那种小柜子,而另一面墙都是玻璃柜子,里面陈列着不少物品。 她微笑着说:“只要您可以通过检查,就可以进入那道门。”她一指那紧闭着 的铁门,“那里就通往您向往已久的石器时代!” “怎么检查啊?”我装做好奇地问。 “也就是安全检查,我们公司绝对不能容忍那些携带违禁物品的顾客进入石器 时代。也就是指那些现代的东西,全部的,除了身体其他都不准,包括思维。” “要裸体检查?”我假装吃惊。 “是啊,您去看看对面的柜子吧,都是那些不守规矩的顾客们留下的,我们一 律收缴,而且再不返还。”她平静地说,“当然,假如您无法接受我们的规定,您 可以现在就转身回去。” 我见她的手势跟交通警一样规范,心里很不愉快,人家花了那么多钱,就是来 这里受管制的吗?我还是很有兴趣地走上前去观看那些违禁物品,有手机、打火机、 药品、香烟、收音机、刀具,甚至还有钓鱼竿,真是琳琅满目,如同打劫了一个旅 行团。 “这些都是老顾客的,有些人有了经验,所以才这么干。”她不再微笑,开始 皱眉,似乎在面对一群缺乏公共道德的家伙。 “我不会带东西进去的,我真的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啊!”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四处摸索着另一面墙上的柜子。 “您的柜子在这里。”她按动一个隐蔽的电钮,便有一个柜子门啪地弹开。 “现在您可以把自己的所有物品全储存在这里面了,自己设定好密码。”她从柜子 里拿出一个破旧的瓦盆,瓦盆里有件兽皮衣服。“这是您的配给。” “你让我现在就脱衣服?” “是的,李箖先生。这是规定,要不我们如何检查您呢?”她再次微笑起来, 目光中甚至闪烁出一丝顽皮,“我保证不会骚扰您。” “那……你转过身去。”我害臊了。 她摇摇脑袋,像个幼儿园里的阿姨。 “我……不能啊……” “您如果连这一点都不能做到,还是回去吧!”她抱起双肩,摆出无奈的样子。 “可我都花了那么多的钱啊!”我开始慢吞吞解衣服。 “那是您自己的选择。”她脸上似乎写着一句话:暴发户就是暴发户,唉! 她检查是很仔细的,连我的头发腋下裆部都看了个遍,最后说:“您做几个蛙 跳好吗?” 我知道她的用意,开始担心自己的直肠是否能承受得住这次考验。恰巧这时候 又有一个工作人员走来,也是个穿绿色西装套裙打着领带的漂亮女子,两个人窃窃 私语起来,似乎在谈论一个电视剧。我赶紧把兽皮穿好。 大门开了,一股清爽的风吹了进来。两个漂亮女子齐声说:“祝您健康开心!” 我撒腿就走。 我抱着瓦盆,暴露着四肢,光着脚丫子,如同一个遭殃的乞丐。瓦盆里有两个 贝壳,大的里面装的是玉米粒,约莫有两三斤的样子;小贝壳里装的是白色粉末, 估计是半斤盐。蹑手蹑脚走出几百米远,小山渐渐出现了,确实是非常美丽的小山, 薄雾氤氲中,苍翠挺拔。前面是一条小河,两个穿着同样兽皮的壮汉各持标枪站在 桥边,朝我点点头,示意我过去。 我走上去问:“问您啦,我该去哪里报到?” 其中一个显然对我的语言产生了不满,冷冷道:“走!前面!” 我只好往前走,忽然觉得脚下剧痛,低头一看,原来已经没有了正规的道路, 遍地都是碎石头,硌到脚底。放眼望去,怪石嶙峋坑坑洼洼杂草丛生。这让我的好 奇心受到了不小的挫折。我跌跌撞撞往前走,真想马上找到自己的“宿舍”赶紧睡 上一觉。李千寻是死是活,明天再说。我已经又累又饿,太缺乏睡眠了。 接近正午时光,我终于来到了半山腰,让我惊喜的是,树丛后竟然有一座破石 头屋子。我试探地走过去,掀开茅草帘子问:“里面有人吗?” 没人。里面漆黑一片,而且味道实在糟糕,就像关押过牲口的地窖。我把茅草 帘子挂起来,好让光线和空气流入,我敢说,如果我就这么鲁莽地走进去的话,肯 定会立即窒息而死。我把瓦盆放到门口,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打量周边环境。 我所居住的这座山不高,站在半山腰上俯视地面,已经看不见远处的公路,只 有一望无际的绿色树林。我猜想,这应该是石器时代公司的设计需要,如果这里的 居民们还能够登高望远,看到现代社会的一点痕迹的话,那么,居民们就会很没情 绪,甚至产生浓烈的思乡之情。平行看去,大约几百米外还有类似我这样的破石头 小屋,袅袅炊烟升起,看来我的邻居们正在准备午饭了。我的好奇心并没驱使我立 刻就去哪个邻居的府上登门拜访,还是先熟悉一下自己的环境吧。我把头再次伸进 小屋,但立刻就触电般缩了回来,那股难闻的气味叫人怀疑,这可怎么住啊!这与 整个眼前的环境差距太大了。我仰望苍穹,感觉头上那云卷云舒洁净蔚蓝的天空都 陌生起来,有几只麻雀子弹一样穿过。 “这也太欺负人啦!”我长歌当哭。 我枯坐到下午,山风渐渐凉了,身上的兽皮衣服一点儿也不合身,也不暖和, 就像披着一张粗糙的纸箱片。设身处地,等内心深处感觉完全无望的时候,我就开 始考虑这三个月怎么熬过去。如果预先能知道,就在我头上一百米外的山坡里还有 一场谋杀等待着我,那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和愤慨了——我来都不会来!但 那是一个多月以后的事情了。 忽然有人走了过来,那人看着我放在门口的瓦盆,问:“新来的?” 哦。我茫然地点头,考虑是否有必要握手。 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很高,肚子很大,但脸颊却很是瘦削,头发杂 乱胡子拉碴,脏得厉害,显然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了。他腰里系着草裙,上身裹 着破烂的兽皮,腰里勒着一根荆条。我立刻想,我也应该找一根这样的荆条啊。 他悲伤地说:“我已经很久没和家里人联系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抚慰道:“你还要住多久啊?” 他叹息道:“很久啊……”说完就走了,就像专门为我讲这两句话而来。 夜里下起雨来,我瑟缩在草堆里,根本睡不着,外面山风阵阵,雨滴敲打在附 近的树叶上,发出寂寞的声音。一有风吹草动,我都会警惕起来,亮起双眼窥视, 竖起耳朵探听,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逃难的耗子。当然,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才知道自 己今晚的担心是无比多余的,石器时代的安全措施是一流的,居民也多半善良本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在饥寒交迫中睡了过去。梦里,我找到了李千寻。 山里的气候反复无常,下了一夜的雨,次日醒来,外面却已阳光灿烂。我感觉 情绪恢复了一些,就准备开始制造我在石器时代的第一顿早饭。顺便交待一下的是, 我在昨夜入睡前已经顺利地取出了手机,并将其妥善地安置在墙壁的一个缝隙里。 我从山下取了满满一瓦盆的水,水质非常好,玉米放进去看起来很有质感,我 端详了片刻,又寻来三块石头把瓦盆架好,屋子后面有现成的木柴,可能是前任留 下的物资,我拍拍手很欣慰,忽然才想到没有火源。 钻木取火,这件事我不是没想过,小时候就干过,但是没成功,手还磨出了泡, 至今心有余悸。想到昨天所见的炊烟,我想,去借个火该不是太难,就信步走了过 去。